第45節
二丫捧著面碗,低頭大口吃飯,當衛蕤不存在。 電視里少兒頻道懷舊劇場放著葫蘆兄弟,正講到六娃進入妖精洞解救五個弟弟的故事,二丫耳朵聽著聲,間歇騰出手來翻著小桌上亂七八糟的書和資料。 衛蕤聞著那股蔥香味實在坐不住了,“中午吃飯的點兒,我也空著肚子來的,你倒是給我也盛一碗啊……” “啥?” 衛蕤攤了攤手:“既然趕上飯口了,也不差我一個人吧?!?/br> 二丫不太情愿,不是她摳門不肯給他吃,只是……她的手藝,胡唯都沒嘗過呢,倒是讓這燒包給搶先了。 “我……沒剩多少了,自己還不夠吃呢?!?/br> 衛蕤一抬下巴:“你那盆里還有那么多呢?!?/br> 二丫放下碗,厭厭去廚房給衛蕤拿新的碗筷,走到門口,還機警回頭威脅他:“不準亂翻亂動!” 衛蕤都懶得應她,這屋里里外外算上還沒他家廁所大呢,有什么可翻的。 廚房的鍋碗瓢盆都是二丫去超市買的,今天拎一兜要緊的調料,明天再背個鍋回來,一連幾天,把平常自己吃的用的準備的是整整齊齊。 碗筷是超市的便宜貨,但很干凈,用之前二丫全都用熱水燙過,伺候爹似的給衛蕤盛好面條,拌上調料,遞到他面前?!敖o——” 衛蕤也沒客氣,接過來就是一大口。 二丫坐在他對面:“好吃嗎?” 衛總監勉強給出個好評:“湊活吧……” 二丫眼瞇起來,要收回他的碗筷,衛蕤一個蹦高:“好吃好吃!比富必居的都好吃!” 二丫問:“富必居是哪里?” “虬城最有名的面館,清代留下的老字號,改天帶你去?!?/br> 倆人就這么嘮家常似的,沒什么正經的開場白,你一言我一語地吃完了一頓飯。 衛蕤用紙巾擦擦嘴,看著一桌子學資料,心滿意足打了個嗝:“你要考研哪?” “別動!”二丫拍掉衛蕤的手,怕他弄臟了自己的書。 “嗬,還不讓碰,就你看的這點東西早八年前我都背爛了的?!?/br> 二丫一撇嘴,她是個打定主意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人,想好了干件什么事,就拿出張白紙把自己的計劃寫的明明白白,照著一絲不茍地去做。 吃飽了喝足了,衛總監也有心情了,翹著二郎腿?!罢f說,想考哪個學校啊,我給你參謀參謀?!?/br> “交通大學?!?/br> 虬城的交通大學是全國名校,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何況她都畢業兩三年了,想撿起學生時代那一套,不太容易。 “人大不,信心不小,你有那基因嗎?” “怎么沒有,我爺爺,我爸爸,都是交大畢業的,我哥哥更厲害,我們家就我沒出息?!?/br> “嘖,還是書香門第?!?/br> 二丫重重點頭,誰說她出身書香門第她就跟誰好。 衛蕤問她:“考研為了什么???” “找個好工作唄,不輸在起跑線上啊?!?/br> “那現在就有個好工作等著你,你還考嗎?” 二丫茫然抓抓臉:“啥意思?” 衛總監清了清嗓子,故意賣關子從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雙手呈上。 “杜豌小姐,我僅代表荷立銀行誠邀您來我方工作,酬勞是年薪的形式,美金人民幣都行,看你需要。待遇方面呢,一年兩次出國休假,辦公環境冬暖夏涼,承諾住房,包辦婚姻?!?/br> 前頭待遇聽的二丫一愣一愣的,直到聽到最后四個字,她翻了個白眼,沒精打采地收拾碗筷。 衛蕤看她不理自己,有點著急:“我跟你說真的呢,入職函都帶來了?!?/br> “鬼知道你那是什么狗頭公司?!?/br> “上次你不是跟我去過嗎,正經的外資銀行啊?!?/br> 二丫抱起一摞碗筷往外走,衛蕤跟在她屁股后:“你還不愿意?這職位是我給你量身定做的,掛在我手底下的行政部,以后有用你翻譯的時候你露個臉,沒事兒的時候辦公室里關起門來自己玩唄,有我罩著你,你怕什么?” “不去!” 擰開水龍頭,嘩啦啦地洗著碗,衛蕤靠在廚房門口,粘人精似的:“為什么不去?” 二丫無心往衛蕤胸口扎了一刀:“小胡哥說了,讓我少搭理你?!?/br> 衛蕤深呼吸,將手中邀請入職的信封背面掀起一小塊,后頭貼著膠?!澳阍趺茨敲绰犓脑??上回也是,你怕他???” “不怕,喜歡才聽他的話。不喜歡的人說什么我都不聽?!?/br> 衛蕤胸口再挨一刀,面子快要讓二丫當成鞋底子踩。 衛總監記仇,氣的牙癢,最后把那信封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啪’地一下粘在二丫腦門上,放下狠話:“給你三天時間好好考慮,不去我就讓人給你綁走,反正我也知道你住哪?!?/br> 說完,衛總監春風得意地走了,白蹭人家一頓飯,還捎帶手嚇唬了她一把。 二丫被擋住眼,手胡亂抓起一塊毛巾擦了擦,忿忿拽下信封。 就著窗戶外的陽光一看,白底印著藍色圖騰的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寫著—— 入職邀請函。 秋天中午溫暖的陽光,透過斑駁樹葉灑進窗下,二丫穿著紫色的毛衣,蹲在墻根,將那封信展開,一字一句地讀。 尊敬的杜豌女士: 我們很榮幸地通知您,您已經順利通過了荷立銀行面試,我們誠邀您于9月27/28兩日到我司信貸部行政辦公室報道,擔任翻譯專員一職。該崗位年薪酬勞為…… 二丫默默數著那串數字的零,數清楚了,把那小信封對折,溜溜達達背手進屋了。 她今天下午要去看她哥哥。 來了虬城這么多天,前兩天杜嵇山給她打電話,說你哥從外地回來了,往家里打電話問你好不好呢。 二丫扭著電話線:“那您怎么說的呀?!?/br> “還說呢,沒等我告訴他你去了,那頭有人找,放下電話就跑了?!?/br> 二丫嘿嘿笑:“那您先別說,我去找他,給他個驚喜?!?/br> 爺孫倆各自吃完晚飯通電話,老的嘆氣:“丫丫,一晃也去了半個多月了,爺爺想你啊……” “我也想您,家里都好嗎,三伯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我來虬城以后忘記給他打電話了?!?/br> “都好,別惦記,前陣子禾禾感染手足口病,杜煒和他媳婦都急壞了,也給你大伯一家子折騰的夠嗆,好了不長時間,昨天抱著禾禾來家里吃了頓飯,那小子現在招人疼,撅著小屁股滿地爬?!?/br> “手足口病要當心啊,您跟禾禾一塊玩的時候也別又親又抱的,小孩子免疫力低?!?/br> “呵呵,爺爺知道,二伯前幾天又跟杜躍吵架了,說他要錢還要往那個什么會所投,你二伯不往外拿,鬧得雞犬不寧?!?/br> “這事兒您別管,也別評理,他們父子倆前天打的雞飛狗跳,隔天二伯又說我這兒子怎么怎么好,二伯母最不喜歡別人摻和他們家的事兒了?!?/br> “嗯,我知道,我知道,還有你三伯,說打算十一之后和小蘇大夫領證了,哎,爺爺想起件事,胡唯不是在虬城嗎,正好你也在,有空了,你就聯系一下你小胡哥,關心關心他,別讓他因為這,對你三伯心里有結,爺爺相信你?!?/br> 二丫扭著電話線的手一頓,支支吾吾地答應了,臉上兩朵紅暈。 那頭杜嵇山還滿心想著兩個孩子在一起能互相照顧,二丫又會說,想借著她緩和一下胡唯和老三的父子關系。殊不知,這是把孫女送進狼窩,正中了這小虎崽子的下懷。 虎狼一窩,虎狼一窩啊。 只是這段時間胡唯是考試周,學的兩門課要結業,各項考核忙的不可開交,兩人沒空見面。 等到下午三點,二丫在屋里收拾妥當,直接坐地鐵奔杜銳的單位去。 她去了也沒提前打電話,掐著杜銳下班的時間直接往他單身宿舍去。誰知道這地方看管的嚴,抓著二丫盤問了一番,看完身份證又查手機,說要探親,得打電話讓人來接。 二丫苦惱:“我不知道他座機電話啊……” “你找誰來著?” “杜銳!杜銳!是你們這兒的工程師,我是他meimei?!?/br> “哦,杜銳??!那你是杜豌?” 二丫驚喜:“您認識我?” 宿舍樓把門的保安笑呵呵:“認識,怎么不認識,杜銳在我這住了五六年,他家里的人啊我都知道?!?/br> 說著,拿起電話:“我給你問問,他要在,讓他來接你?!?/br> 電話打過去,對方也不知道說了什么,保安嗯了兩聲,直接放行:“孩子,上去吧,杜銳還沒回來呢,他屋里有人在,三樓,307?!?/br> 登了記,二丫興沖沖地直接奔著三樓去。 杜銳宿舍的門開著,二丫探進一顆腦袋:“哥?” 誰知迎接二丫的竟然是個女人。 她正在整理床鋪,腳邊堆著換下來的床單床罩,聽見有人來,笑盈盈轉過身,沖她點點頭:“你好,是杜豌吧?!?/br> 女人看著和杜銳年齡相仿,文文靜靜地長相,戴著一副眼鏡,穿著工裝。 二丫尷尬,站著不知是進是出:“你好你好?!?/br> 女人收拾屋子的動作不停,拆完被套拆枕套:“快進來呀,我叫張馨,是你哥哥的同事,他總跟我提起你?!?/br> 二丫走進來,杵著看看她,小心上前:“我來吧,哪能讓你干活呢……” “嗨,你剛來,哪能讓你伸手,趕緊歇一會,只是你哥這屋太亂了,將就著坐吧?!?/br> 張馨又走到杜銳書桌邊,熟練地幫他整理著各種各樣的書籍,鉛筆。 二丫撓撓頭:“你是不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呀?” 張馨微笑,手卷著一張a3的圖紙:“……就算是吧?!?/br> 二丫一拍大腿,心里激動壞了。 這是啥,這是千年的鐵樹要開花!啞巴終于能說話! 她哥終于不負村里眾望,談上女朋友了??! 正想問問倆人是個什么進展,幫杜銳說說好話,走廊傳來一陣風。 有人站在門口肩上搭著毛巾問:“大師兄!跑這么快干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