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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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休息處的廢棄公寓里,154看著被暫停的廣播,聽見楚月深吸一口氣,說:“系統的核應該藏在我這里?!?/br> “我當初跟a一樣,眼睛都被植入了東西,你是知道的吧?我想,那個核大概就藏在里面?!?/br> 其實長久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比游惑幸運一些。同樣是學習的對象,是系統內的特殊存在,他們的經歷卻千差萬別—— 被模擬聲音的是游惑,被24小時緊盯不舍的是游惑,被拱上高位又踢出系統的是游惑,被清除記憶和過往的還是游惑。 相比之下,她幾乎沒有經歷過太大的起落,沒有受過任何傷害性的處罰,就連眼睛里的東西也比游惑的更安分,一旦關停就再沒有過動靜。以至于她甚至偶爾會忘了,還有這么一個東西始終跟著她。 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同事對她說:“明明你和a都是主監考官,怎么感覺系統有點偏向他?各種場合之下,受到強調的都是a,你好像總是被淡化和遺忘的那個?!?/br> 她當時回答說:“你弄反了,我可能才是被偏向的那個?!?/br> 她花了很多時間去琢磨,為什么會存在這種偏向。 直到今天,她終于明白了…… 因為系統把最重要的東西藏在她身上,不希望別人注意到她。 它篤信這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a不可能貿然傷害她。而只要a不動,其他人就不成威脅。 但是很遺憾,它還漏算了一個人——她自己。 楚月指著自己的眼睛說:“該做的他們都已經做完了,只剩下最后這一個,154,幫我一個忙?!?/br> *** 曠野之上,倒數計時在最后兩秒間戛然而止,就連塵霧都在那一秒停駐下來。 長久的靜寂之后,是系統變了調的聲音: 【自我清除程序中斷?!?/br> 【檢測到修正內容?!?/br> 【內核自檢已開啟?!?/br> 【錯誤?!?/br> 【錯誤?!?/br> 【錯誤?!?/br> …… 無數聲“錯誤”機械地重復著,像一條漫長的望不到邊的路。 直到某一刻,這種重復終于停止,系統的聲音由冷靜到粗獷再到扭曲,像烤化了的冰,它說: 【自檢結束,系統故障等級s,考試全盤終止?!?/br> 【本次運行共計6年1個月零7天,參考人員26921人,現存11582人。所有人員將在5分鐘內清出系統?!?/br> 【自毀程序正式開啟?!?/br>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長風高卷,塵霧翻涌。 12822個獨立考場開始分崩離析,這些蜂巢一樣的土地上發生過的種種,生死愛恨,悲歡離合,從這一刻起將不復存在,也會永久存留。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茫然,有人驚叫。 楚月在無端嘈雜的背景中眨了一下眼,陌生的黑暗朝她席卷而來,那片黑暗之中,隱約有熟悉的身影直奔這里而來。 她想起不久之前154的話,他在動手之前問她:“害怕么?” 她說這有什么可怕的,她有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丟下她。就像她永遠不會辜負對方。 從此以后,他們自由了。 很奇怪,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有那么一瞬間,她卻想哭。 最后的最后,她在視野盡頭看到了游惑和秦究,還有硝煙散盡后不知多遠之外的夜空,星星點點,有模糊的亮色直鋪到天邊。 那是系統里永遠看不到的景色,是萬家燈火,是喧囂人間。 第162章 冬┃那天是12月7號,冬,大雪。 這是一家位于外環科技園旁的醫院, 地段非常偏, 但三面環湖,是個療養的好地方。 一個多月前, 一批病人由別處轉移過來, 安頓在了住院部的加護病房里。自那之后, 頂部兩層走廊就多了不少部隊人士的身影——執勤的、看望的以及專家會診。 很多人對這批“病友”抱著好奇心,趁著查房或日常輸液向護士們打聽。負責加護病房那邊的護士們嘴巴都很緊, 總是笑笑岔開話題, 愣是沒透露過什么。 但這不妨礙她們內部的議論。 事實上,這批病人一轉過來, 就成了護士們值班守夜永恒不變的話題, 因為確實很特殊。 他們之中的多數人身上都有傷口, 大大小小,有深有淺。這些傷口按理說并不致命,在正常情況下,只要好好清創, 好好做后續處理, 會愈合得很快。 可事實并非如此。 這批病人身上的傷, 哪怕一道淺表層的小口子都忽好忽壞,反反復復。更別提他們的體征數據了,就一個字——亂。 監測儀屏幕上的波動每天都讓人心驚膽戰。 單從數據來看,護士們常常上一秒懷疑他們的免疫系統全線崩潰了,下一秒又覺得他們健康得不得了。 一個月下來,這批病人都還活著, 但小護士們心臟病快被搞出來了,想到要上9樓就頭大。 這批讓護士們頭大的特殊病患不是別人,正是真人入系統的那一群。 他們之中,初始監考官占了大多數,小部分是后來加入的考官以及考生。林林總總,一共53人。 大部分病人都在前兩周陸續醒來,配合醫囑做修整和調養,但還有幾位始終沒有要睜眼的意思。于是這幾位的病房就變成了打卡圣地…… 周五夜里,負責值班的護士小李例行公事來查房。 她拐過走廊,看到902的病房門虛掩著,床上的被子隆成一個長條,乍一看像有人卷裹在里面睡得正香。 “……又來了?!毙±顩]好氣地咕噥。 她上過好幾回當,早就有經驗了。門都沒進,端著藥盤轉頭就要去抓人。 部隊安排在這里執勤的兵來來回回就那么些,守了一個多月,跟小李已經熟悉了。他們見怪不怪,目不斜視地繼續在走廊站著。 只是當小李看過來的時候,906門外的兩位瞥了瞥下巴。 小李風風火火就沖過來了。 門一開,果不其然,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抓著一腦袋亂發站在病床邊,正彎腰看著監測儀上的數據?!?02?!毙±顩]好氣地說:“你怎么天天往別人房間竄?” 男人聽得一臉牙疼,嘶了一聲說:“小丫頭,行行好,別叫這種數字代號,一定要叫的話還是叫1006,不然我老反應不過來串戲?!?/br> 小李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為什么?” 剛問完她就想起之前主任一句叮囑。 他說這群轉進來的病人大多是部隊出來的,之前幾年一直在某個特殊地區執行任務。據說那個地方的環境跟這里區別很大——逼仄、沉悶、死氣沉沉,還有嚴重的時間差。以至于這群人離開之后,全身臟器系統和免疫系統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擾,生死門外徘徊了十幾圈,可以理解為另類的水土不服。 總之,那絕對不是什么美妙的經歷,甚至會給人留下心理陰影。所以呢,關于這群病人過去的事,能不提就千萬別提。 于是小李立刻把話咽回去,改口道:“那我叫你什么?” “高齊?!?/br> 小李點了點頭說:“行,我記住了?!?/br> 高齊擺了擺手又說:“算了,也不用記了,我明天下午就要走了?!?/br> 小李聞言一瞪眼,嘩嘩開始翻表單:“你要出院了?我沒看到登記啊?!?/br> “還沒登記呢?!备啐R朝門外一努嘴說:“不止我,我們這一幫傷好了的差不多都要走了?!?/br> “這么急著走干嘛?”小李納悶地說。 “部隊規定啊姑娘?!备啐R說:“前幾年呆的地方太復雜了,要經過一段審查期確認沒問題了再回原位,決定是升還是降?!?/br> 他說得不算很詳細,小李也沒有多問,只點頭說:“怪不得今天各個都來串906、907的門,比我上班打卡還勤快?!?/br> 高齊說:“來告別的嘛?!?/br> 小李嘀咕:“反正不能這么多人都來?!?/br> 她想說病人需要休息,人多不好。但轉念一想,906和907的兩位壓根就沒醒過,也就談不上休息了。 “他還有a……哦,907要這么躺到什么時候?”高齊用下巴指了指病床。 小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護士們私下玩笑說,906和907是她們見過最帥的病人,一定是過往受到的注目太多了,才能這么八風不動。天天被人打卡探望,卻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不過說實在的,確實好看。 隔壁907那位臉色蒼白如紙,快跟窗外面的霜一個顏色了,還能讓人忍不住多瞄幾眼。 906的這位眉眼輪廓英俊,連病氣都很淡,乍一看就像是打了個淺盹,好像隨時會醒似的。 小李回憶了一下主任的話,問:“他們是不是在那個環境里呆的時間最久?” 高齊本想說不全是,但他想想游惑和系統的淵源,再想想秦究記憶調整的次數,點頭說:“差不多,算是吧?!?/br> “主任說他們其實本身體質沒什么問題,就是受到的干擾比大多數人都深,所以還需要一陣子才能調整過來,不過也快了?!?/br> 高齊點了點頭。他又抬頭看了一眼,指著天花板的方向問:“那……” 小李“哦”了一聲說:“你問1006號房嗎?” 高齊聽到這個房間號哭笑不得地抹了一把臉,又抬頭說:“對,她之后會怎么樣?昨天問你們主任,他說要等今天下午的檢查結果再看?!?/br> 小李斟酌了一下,習慣性地說:“對,結果目前算是樂觀的。但也不排除——” “行了,我就聽到這里。后面的假如萬一不排除我都沒聽見?!备啐R兩根手指堵起了耳朵,無賴之氣流露得淋漓盡致,要是趙嘉彤在旁邊恐怕上手就要給他一下。 小李不能打,她只能抿著嘴唇杏目圓瞪,等到高齊放下手,又繼續說完:“不排除排異的可能,你別堵了,但凡做這種手術的人都要有個心理準備,我得把這些風險說清楚。你們是她朋友,幫她聽了也是好的。要是她自己來,這話我就得跟她說了,那更難受。排異的概率大概在13%,很好了?!?/br> 高齊靜了一會兒,正色說:“我知道了,麻煩你們盡量幫她降低風險吧,少受點罪?!?/br> 小李說:“放心?!?/br> 她看了監測儀的數據,微調了房間里的問題,檢查了點滴速度。轉頭一看,高齊還在。 “領導還有什么指示,說?!毙±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