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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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究帶著大部隊圍裹在建筑之外, 他們精準地游走于火力盲區, 從各種刁鉆角度攻擊著主控中心的重要位置。 游惑帶了922和一支監考官小隊,楔進建筑內部。 高齊一邊轟著指令區域,一邊在炮火聲中喊道:“草他媽這火力太密集了吧?!001——” “說?!鼻鼐康穆曇魪那懊鎮鱽?,他扔掉一把打廢的炮筒, 正歪著頭把新的架在肩上。 高齊喊得臉紅脖子粗:“我們不該先炸掉一部分火力點嗎?!” “沒到時候?!?/br> “要到什么時候?到我們都涼了嗎?!” 秦究笑了起來。 高齊一邊瘋狂炸目標, 一邊對背后的趙嘉彤叫道:“草!那個瘋子還笑!” 趙嘉彤沒忍住提醒他:“這應該是他跟a一起決定的吧?” 高齊這會兒不護朋友了, 吼道:“兩個瘋子!” 他嘴上這么罵,行動卻依然無比配合。畢竟秦究和游惑來過這里,他相信這兩位不會在這里再栽一回。 4點32分,主控中心毀損程度超過20%,攻擊和防御程序升至2級,火力點增加到3000個。 高齊要瘋了。 4點55分, 毀損程度超過40%,攻擊和防御程序升至3級,火力點增加到4500個。 建筑外的所有人都要瘋了。 攻擊的盲區越來越小,再這么下去,他們連反擊都伸不開手。更可怕的是,他們的武器彈藥快要見底了。 而這時候,秦究居然讓所有人停了火。 “001——”高齊又開始喊,這次是真的著急。 秦究沒等他問為什么,就指了指頭頂。 高齊瞇著眼,艱難地透過火光看到他指的地方,那是一排正在無間斷攻擊的火力點。 就在他看過去的那一瞬,那排火力點突然調轉了方向。 高齊下意識就要側滾躲避,剛要動他又頓住了。因為他發現那排火力點調轉的方向很古怪…… 他愣了兩秒,恍然大悟。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秦究遲遲不讓摧毀火力點了,也終于為什么游惑第一時間帶著922他們鉆進了建筑內部。 因為進去的那幫人強行修改了火力點的瞄準方向,為了讓系統自己打自己。 下一刻,主控中心30%的火力點遭到人為修改,臨時調轉炮口,對著剩余70%的火力點全力轟了過去。 那一瞬間,爆炸聲響成了片,而建筑外的人早在秦究的指令下找好了掩體。 高齊沿著掩體擠到秦究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豎起拇指說:“虧你倆能想到這主意,我服?!?/br> “被逼無奈,誰讓武器不夠用?!鼻鼐空f。 把第二休息處的武器庫全部搬空,原本是足夠撐到最后的。否則他們三年前也不會這樣行動。但這次系統學聰明了,在主控中心之外加了考場,注定要消耗一部分彈藥。 這樣一來,單憑他們的武器儲備,能撐到60%就是極限。 系統就是算準了這一茬,所以有恃無恐。 它沒想到的是,就算武器不夠,這群人還是義無反顧地進來了。 因為這條路一旦走了,就不可回頭。 5點11分,主控中心毀損程度達到60%,攻擊防御系統提升到4級,火力點高達6000個。 這是一個死亡級數,相當于巡邏式粉碎機,能讓在場的所有人消失得干干凈凈。 但在游惑他們的強力扭轉下,6000個火力點相互攻擊,導致其中4821個當場報廢,再不能用。 這樣一來,攻擊級別甚至低于最初。 高齊他們瞬間來了精神,就等秦究一個指令,抄起武器便開始新一輪轟炸。 三千余人組成的隊伍就像鋼鐵滾輪,以勢不可擋的強勁態勢朝中心碾壓。 5點20分,主控中心毀損程度達到80%,火力點剩余721個。 建筑內部,922他們重重擊了個掌,歸屬于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們拎起隨身武器,弓身直奔門外。 游惑走在末尾,扣上單邊護目鏡,低頭把戰術手套收緊。 他和秦究了解這套流程,當主控中心毀損程度達到80%,主控制權會轉為半自動,移交到那個所謂的“s組”手上。 三年前,他們沒能熬到這個階段。 三年后,他們已經無所畏懼。 還剩20%而已,他們的火力足夠,人手足夠,還有154和楚月守在外面接應,可以應對一切變故。 只是在這一瞬間,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感應,游惑腳步停了一下朝后看去。 他突然有點好奇,那個能夠接管主控權的“s組”究竟是什么程序。 這一停,他就再沒能邁出腳步。 因為主控臺旁邊悄無聲息出現了三個人影,他們穿著白大褂,戴著薄薄的膠皮手套,正熟練地在主控臺邊cao作。 其中一人按下按鈕,主控臺四周便圍起了白色光屏,像一圈遮擋的幕布,游惑和他們三人一起,被圍在“幕布”里。 游惑伸手試了一下,不出預料,接觸到“幕布”的瞬間,戰術手套的前端就出現了損毀,像是被削去了一片。 這是一圈防御。 不過真正攔住游惑腳步的并不是這個,而是那幾位忽然出現的人,更準確地說,是其中某一個人。 那是一個高瘦的女人,臉色總是顯出病態的蒼白,即便如此,她依然很漂亮。 不是艷麗,而是凌厲又冷淡的漂亮。 她有著和游惑相似的眼睛,看人的時候總含著淡漠的光,好像永遠不會熱烈起來。 此刻,她正轉過身來,用那樣一雙眼睛看著游惑。 她在打量,就好像她真的活著一樣。 游惑釘在原地。 對上她目光的剎那,他的心臟跳得很重,血液在脈絡里翻滾。越是這樣,他的臉色越是一片冷白。 他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在這種場景下再見到這個生他養他的人。 曾經長達十一年的時間里,他們生活在一起,卻并不比外人親近。那么,時隔更長的時間相見,他們之間會發生什么樣的對話? 你長大了。 還認得我嗎? 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正常母子見面會說什么?游惑對此非常生疏,但他想,無非是這些吧。 主控臺邊的女人掃量一圈,目光落在游惑拎著的金屬炮筒上,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她說:“兒子,你要毀掉這里嗎?” 游惑忽然覺得有點荒謬。 心臟和血液在這一刻驟然冷卻,他終于平靜下來。 他以為至少會有個開場白,寒暄問候或是別的什么。但他轉念一想,這確實是他母親的風格,按照重要程度理智地排好序,然后直奔主題,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他看著對方,半晌之后反問道:“這里不能毀么?” “不是不能,是覺得有點可惜?!?/br> 女人的眼珠也是淺棕色,說話的聲音緩而平。這樣的人似乎天生具有說服力,好像她所說的才是最為理性的。 “這個系統投注了很多人的心血,活著的,還有像我們幾個一樣已故的。前后耗費了很多年,人力物力還有最先進的技術都在里面,毀掉就是白費了?!彼D了一下,又補充道:“你可能會覺得,我借助系統而存在,害怕消失才會說這樣的話。其實不是,就連外面的那些人,那些一直跟系統較勁的人如果知道系統徹底被毀,也會覺得心疼和可惜。你相信嗎?如果可以,他們可能更傾向于關停,而不是毀滅?!?/br> 游惑朝背后偏了一下頭,說:“這話真假不論,你們先去問問外面那四千多人,他們覺不覺得可惜?;蛘呷柲切┻€在考場里為了活下來拼命的人,毀掉這里他們會不會覺得心疼可惜。還有一群人其實最該問,但他們已經死了,死在各個考場里,你們要不試著去溝通一下?溝通完了再來跟我說該不該毀掉這里?!?/br> 女人很久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游惑,不知是無話反駁還是什么。 半晌后,她開口說:“兒子,你在生氣?!?/br> “你小時候很少會這樣生氣,也很少會說這么長的話?!彼坪踉诨貞?,語氣居然有了一絲溫和的痕跡。 游惑唇角平直,冷淡地看著她,但沒有立刻打斷。 “你那時候大概這么高?”她在腰際比劃了一下,“很小,我有時候會覺得生命挺神奇的,這么一個小孩,是我的兒子。你很安靜,不愛說話,不像其他小孩一樣問蠢笨幼稚的問題,不會胡攪蠻纏,沒有太激烈的情緒。我想象過你長大會是什么樣子,我想應該不會有其他成年人的毛病?!?/br> “很多人一輩子都陷在各種世俗的坑洞里,饑飽之類的也就罷了,還有一些很虛無的東西,愛恨情欲……這些總會讓人變得不夠理性,情緒明顯,有時候甚至丑態畢露。我那時候想,你長大了一定不會是這樣?!?/br> 她再一次打量這游惑,說:“你看上去跟我想象得差不多,我很——” 游惑終于還是打斷了她:“你有點誤會?!?/br> “什么?”女人一愣。 游惑說得冷淡:“愛恨情欲……你說的那些我都有,跟你想象的差很多?!?/br> 對方沉默下來,病態的臉色讓她顯得不通情理。她從回憶中抽離,平靜地問:“是什么影響了你?你這些年在這里碰到的某些事、某些人么?” 游惑沒說話,也許是懶得說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說對了。 “可是……很可笑不是嗎?這些都不是真的啊?!?/br> 游惑眉心擰了起來:“什么意思?” 她說:“這個系統的設計原理,就是借由磁場和腦波構造出來的世界,當然,你的一舉一動依然牽著大腦,動用的神經幾乎是一樣的,所以篩選和訓練的目的完全能夠達到,但這并不是真實啊。我在這里呆了很久了,雖然不像系統一樣無處不在,但也知道很多事情。即便后來系統失控,不小心誤拉進來那么多考生,也都是這種情況。真正的他們可能正躺在某家醫院的病床上,休克、昏迷或是別的什么,并不是死亡?!?/br> “你所看到的那些,經歷的那些,認識的人,做過的事……都不過是大腦在系統中投照的虛影而已,為什么要為這些虛影陷入世俗,為虛影生氣呢?這些能算真實嗎?”她說,“都是假的?!?/br> “幕布”圍繞的空間陷入一片死寂,她看著游惑的臉,像在努力感知他的情緒。但很可惜,她失敗了,只能靠猜。 她說:“很難接受是嗎?” 游惑搖了搖頭,他說:“我只是在想,我跟你對于真實的定義可能不太一樣?!?/br> 她問:“怎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