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唇紅齒白,與一旁的杏花相映成趣。 顧修元看在眼里,眸色一黯。 云濃抬眼,恰撞上他這沉沉的眼神,愣了一瞬后方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放下了手,又抿了抿唇。 顧修元低低地笑了聲。 “我……” 云濃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又覺著怎么說都不合適,索性裝傻,只低頭小口地抿著茶水。 等到一盞茶都喝了個精光,脈搏漸漸緩了下來,云濃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了徐家的事情。 先前徐家老太太特地將云濃給請了過去,費盡口舌,想要讓云濃來當這個說客。云濃當時并沒應,回來后也并沒專程去找顧修元,如今顧修元主動上門來,她方才將此事大略提了提。 云濃對徐家的觀感很不好,就憑徐家做得那些個事,她不可能毫無芥蒂??煽丛谛焖记傻姆萆?,她又沒辦法將事情做絕,畢竟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徐家真有個好歹,那徐思巧是沒法獨善其身的。 顧修元聽了她這話,沉吟道:“我的確有做過一些事,但卻遠不至于她所說的那么嚴重?!?/br> 云濃小聲嘟囔道:“我就知道?!?/br> 當時老太太一副落魄的模樣,連“趕盡殺絕”都說出來了,云濃當時就覺著不太對勁,如今再想起來,大抵也是賣慘博她同情的意思。 “徐家早些年做了不少荒唐事,只不過那時有先太子在,被壓下來了,如今也不過是還債罷了?!鳖櫺拊忉尩?。 他所言非虛,但卻也并沒全然講明白。 原本那些被徐家的罪過的人還不敢妄動,可他表現出不喜徐家,還在升遷之事上為難之后,旁人便都看出苗頭來,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墻倒萬人推,正因此,徐家才會到這般焦頭爛額的境地。 云濃有些為難地蹙著眉,垂眼沉默著。 “怎么?”顧修元主動開口問道,“你不忍心了,想讓我放徐家一馬?” 他這么一問,云濃就更為難了,不知所措地看著顧修元:“我也不知道?!?/br>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她都該恨徐家才對,畢竟她們在先前那樁親事上的算計實在是太過了些。若是老太太仍如先前一般頤指氣使,那她必然會報復回去,可一想到老太太那日頭發花白的落魄模樣,云濃就有些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 云濃這個人,愛得不長久,恨得也不長久。 顧修元見她這掙扎猶豫的模樣看在眼里,嘆道:“你還是心軟?!边€未等云濃回答,他就又若有所思道,“但這也不算是什么壞事?!?/br> 若是換了旁人,或許能去指責云濃,但他卻并沒這個資格。 畢竟若非是利用了云濃的心軟,他如今也沒法站在這里,同她談笑。 云濃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咬了咬唇。 “這件事你就別管了,”顧修元抬手,摸了摸她的鬢發,“我會妥善處理的?!?/br> 他甚至都沒有提及自己準備如何處理此事,可云濃卻還是長出了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好?!?/br> 數年相處下來,云濃對顧修元有著不自覺的信任。 人品不論,在待人處事的手段上,云濃是完全信得過他的,也樂于將這些事情都交由他處理,自己躲個清閑。 畢竟如果能選擇,誰也不想去為這些煩心事浪費精力。 顧修元看出端倪,借著低頭喝茶的功夫,掩去了臉上的笑意。 “你若沒旁的事,就別在這里消磨時辰了……”云濃小心翼翼地下了逐客令,像是怕顧修元著惱,又連忙解釋道,“過會兒若是有客人上門來,見著你,只怕是要嚇到的?!?/br> 會來綺羅香的,大都是家中非富即貴的閨秀,以顧修元的聲名,只怕她們大半都是認得他的。上次蕭玉如她們見著一次,轉頭就傳了出去,云濃可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顧修元動作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是來買香料的,不成嗎?” 說著,他還揚了揚下巴,示意云濃去拿香料來。 帶著些頤指氣使與理所當然,仿佛真是上門來的大爺。 云濃怎么都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說辭,瞪圓了眼與顧修元對視著,下一瞬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搖了搖頭,轉身真去取香料了。 她大概下輩子都學不來顧修元這種理直氣壯,只能認命地開了香料匣子,讓顧修元來挑選。 香料匣子中放了許多竹制的小盒子,其中盛著可以試的香料樣本,用以客人挑選。 云濃學著阿菱的樣子,一個一個地打開,整整齊齊地排成排,給顧修元來試香。 顧修元其實不大愛用香,這些年下來,最習慣的香就是云濃用的“春風拂檻”了。他慢條斯理地試了幾種香,而后方才湊近了些,向云濃道:“我要你用的香?!?/br> 阿菱與翠翹吃了飯,急匆匆地趕了回來,一進門就見著這副情形。再配上那句曖昧不明的話,像極了上門來找事的浪蕩公子調戲姑娘家。 阿菱連忙上前道:“公子還請自重?!?/br> 云濃:“……” 顧修元:“……” 這么些年,顧修元還是頭一遭被誤認為是這種人,覺出幾分新奇的滋味來。他站直了身體,垂眼看向這侍女,意識到這應該就是云濃方才數次提及的“阿菱”。 阿菱被他這目光嚇得后退了半步,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怕是情急之下,誤會了。 當初在舊鋪子時,她也是見過顧修元的,只不過已經過去許久,方才又是只看出個側臉,所以并沒能認出來。 云濃忍了又忍,到底還是笑了出來,向阿菱道:“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可就上樓去了?!?/br> 阿菱連忙點點頭,應了下來。 云濃沾濕了帕子,仔仔細細地擦了手,將沾染的香料都擦拭干凈,而后繞過柜臺,上樓去了。 顧修元絲毫沒猶豫,直接跟了上去。 只留下阿菱與翠翹面面相覷,片刻后,方才回過神來,心照不宣地誰也沒提此事,將柜臺上打開的香料盒子收了回去。 樓上空無一人,云濃進了雅間后算是沒了顧忌,笑得花枝亂顫。 她戲謔地看向顧修元,笑問道:“被當做登徒子的滋味如何?” 顧修元由著她笑,不疾不徐地走近了些,云濃下意識地后退,直到腰抵上了窗邊的桌案,退無可退。 “既是如此,我總得做些什么,才不算白擔這個虛名?!?/br> 說著,顧修元低下頭,含住了她的唇,舔舐著。 云濃方才看笑話的時候怎么都沒想到會是這種發展,驚訝地瞪大了眼,又向說些什么??墒撬乓粡埧?,就被顧修元趁虛而入,唇齒交纏,也早就忘了想說什么。 兩人半月沒見,顧修元忍了許久,如今總算是尋著了發泄的時候。 身體的反應總是最直接的,做不得假,云濃被他吻得身體發軟,若不是有他緊緊地攬著腰,只怕立時就要滑下去了。 她今日穿了水紅色的齊腰襦裙,系帶緊緊地纏著腰封,愈發襯得纖腰不盈一握,像是略微用些力氣,就會被折斷似的。 顧修元強壓下自己心中那點隱秘的欲|望,輕輕一勾,將她抱起來放到了桌案上,更深入地索取著。 云濃被他吻得情|熱,但還是勉強尋出些理智來,按住了他勾著系帶的手。 “不行,”云濃聲音低啞,顯然已是動|情,但還是堅持道,“不能在這里?!?/br> 這里是用以調香的雅間,并沒床榻,只有這么一張桌案。 樓下還有阿菱與翠翹,過會兒說不定還會有上門來的客人,委實有些太過了。 顧修元咬了咬她的耳垂:“那咱們回家去?!?/br> 第040章 云濃被他吻得渾身發軟,意亂情迷的,也顧不上去細究顧修元這話有什么不對,只抵在他肩上小聲地喘著氣。 顧修元以自己非比尋常的自制力,強壓下那股沖動,半晌方才緩了過來。 他退開了些,替云濃理了理衣衫,又以指作梳,將她散亂的頭發整理妥當,而后低聲道:“回去吧?!?/br> 云濃臉頰、脖頸上的紅潮漸漸褪去,可眼中的水霧卻并沒散,眸光閃爍,看起來顯得格外勾人。 她抬手捂了捂臉:“等晚些時候再說?!?/br> 青天白日的,要為了這檔子事專程回府去……著實是有些讓人難為情了。 雖說早些年在郡主府時,兩人什么荒唐事都做過,可她如今卻難再越過這個坎。 她將“不情愿”三個字都擺到了臉上,顧修元總不能勉強,帶著點泄憤似的低下頭,在她唇邊又不輕不重地咬了下,而后方才退開來:“隨你?!?/br> 如今正是春日午后,陽光正好。 云濃將雕花窗推開來,暖洋洋的日光灑在青石長案上,其上擺著的琉璃瓷器熠熠生輝。她盯著窗外愣了會兒,不由得有些犯困,抬手掩唇打了個哈欠。 “困了?”顧修元問道。 云濃點了點頭,在一旁坐了下來,伏在桌案上閉目養神。 烏黑的長發如潑墨般灑下,遮住了她的身形。 顧修元走近了些,倚在一旁,輕輕地理著她的長發。 先是攏到了一側,五指從發間穿過,而后又繞了縷青絲,不厭其煩地玩|弄著,一圈圈纏到指上,又漫不經心地松開了,周而復始。 青絲通情絲,總是帶著些旖旎的意味,可顧修元此時卻并沒什么綺思,看著云濃舒展開來的眉眼,心像是被熨帖開來,靜謐又滿足。 稱得上是歲月靜好。 雖知道這么想是不切實際的妄念,但顧修元有那么一瞬,的確希望時間能停在這一刻。不必去想先前的愛恨,也不再顧忌祖輩留下來的恩怨,就只和云濃在一處,那就真是好極了。 大抵是午后陽光正好,云濃睡得很是安穩,就這么睡了小半個時辰。等到醒來睜開眼,她發現顧修元站在自己身旁,仍舊是先前那個模樣,像是壓根沒動彈一樣。 “你……”云濃坐直了身子,正想說什么,可被壓了許久的手臂卻酸麻得很,也顧不上再去問顧修元什么,一邊“哎喲”著,一邊苦著臉去揉手臂。 顧修元將她這模樣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將她的手抓了過來,一點點地替她揉捏著。處理了手臂后,又站到她身后去,捏了捏肩背。 云濃被伺候得舒服,神情舒展開來,向后倚在他身上,頗為滿意地出了口氣。 她這模樣,倒是像極了先前府中養過的一只鴛鴦眼的白貓,慵懶又高貴。 顧修元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你呀……” 此時時候尚早,云濃并不想急著離開綺羅香,左右無事,便翻了個話本出來看。 顧修元也沒說什么,放著那么些正經事不做,只陪著她在這里消磨時間。 兩人誰也沒說話,但也很是和諧。 數年的相處早讓她們有了無聲的默契,只要沒什么意外,大半時間稱得上是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