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
瀾雪目光微動,抬眼看了一眼,見他茶色的眼眸里遍布紅血絲,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他很少笑,最輕松的時候表情有些許的冷淡,許是多年的軍旅生涯,身上始終縈繞著神秘感,讓人看不透。 他心中有國家,有抱負,有柔情,柔情卻落不到她的身上,她想要的他給不了,她也不是他理想中的伴侶。 瀾雪垂眼,淡漠平靜地說道:“你走吧,奶奶有我照看?!?/br> 謝驚蟄克制著沒有伸手撫上她白皙的小臉,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她。命令下達之后,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肆意張揚,明艷似火的,愛恨憎明的年輕女子,要嫁給他的是她,要離開他的也是她。 如今他們的關系已經降至冰點,與其在她面前惹她厭煩,不如出去維和,等孩子生下來,有了孩子,也許她能改變想法,不再跟他離婚。 男人克制自己沒有回頭,一路出了謝宅,前往中東維和。 謝驚蟄一走就是半年。 這半年來,謝驚蟄不在帝都,瀾雪的日子過得很是平靜,李明月大概知道自己的靠山不再,徹底地銷聲匿跡了,不敢出來興風作浪。 老太太全部的心神都在未出世的重孫身上,哪里有時間顧得上這個女人。 九月的時候,謝驚蟄發來信息說近期就會回來。男人偶爾會給她發信息,瀾雪沒怎么回,家里的一應情況自有陸野向他匯報,陸野偶爾也會說一些謝驚蟄那邊的事情。 瀾雪知道的要比老太太多一些,知道他是去維和的,對方都是基地恐怖組織,兇險萬分。只是謝驚蟄如今身居高位,并不沖在前線,只要預防大面積的恐怖襲擊以及暗殺就好。 這半年來,謝驚蟄已經上了基地組織的黑名單,所做的一些決策狠辣兇殘,完全沒有情感上的木訥冷淡,被各方勢力盯上,深惡痛絕。 這半年多來,瀾雪跟陸野漸漸熟悉,出門基本都帶著他,完全當保鏢,陸野對她的態度也很是奇怪,對于謝驚蟄的很多事情并沒有太多的忌諱,有時候她不問,陸野也會說。 “這半年來,少將因中東的幾番動作聲名鵲起,頭上的黑市賞金不亞于金三角近幾年崛起的濕婆神?!标懸暗靥岬?。 瀾雪看了他一眼,問道:“濕婆神?” 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是預產期,瀾雪閑來無事就會在謝宅的庭院里散步。 “當地人迷信,崇尚力量,濕婆神只是一個代號,這個男人半年內吞并了金三角前五的軍閥勢力野薩軍,又利用空城計引得當地最大的軍閥哲支將軍入局,一舉擊潰瓦解了哲支將軍的部隊,將他趕到了最貧瘠的北邊,成為當地最大的軍閥頭子,一戰成名?!标懸安[眼平淡地說道。 瀾雪經常聽郝叔說起那邊的事情,此時陸野居然也提起,不禁有些皺眉,淡淡地問道:“陸野,你跟謝驚蟄多少年了?” “當兵十年,少將進西南軍區的時候我就跟著少將,算起來有七年了?!?/br> “西南人嗎?你好像很少提起自己的家人?!睘懷└e散地說著話,走了這一會兒有些累,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休息了一下。 “父母雙亡,有個哥哥,我當兵,他當匪去了,快十年沒見了?!标懸皩⒖空砟眠^來,給她墊在后腰上,讓她靠的舒服點。 瀾雪聞言微微一驚,看了一眼他,陸野的長相是比較硬朗型的漢子,身材高大魁梧,大多時候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無害模樣,瀾雪跟他相處了半年,知道這個男人幾乎無時不刻地處在一種高度警惕的狀態,就像是草原里潛伏的豹子。 “為什么你哥哥不當兵?當匪的話,比較兇險?!睘懷┑卣f道。 陸野微微一笑,笑容一閃而過,說道:“為了報恩,他當的痛快,都是刀尖上的生活,當匪當兵沒什么區別?!?/br> 瀾雪一時無話可說。真是一對奇怪的兄弟。 瀾雪看著夕陽西沉,懷孕以來她一直呆在謝宅,偶爾去寺廟拜拜,去商場逛逛,謝蘭謝昭,霍離也經常來看她,只是她依然覺得生活被拘住了,陸野說的那些離她太遙遠了,她如今就連去清溪灣飆車都不行。 “你們心目里,謝驚蟄是什么樣的人?”她問道。 陸野被問住了,許久瞇眼淡淡地說道:“最可怕的敵人,最冷酷的情人,最信得過的兄弟?!?/br> 沒有當過兵,便不會懂什么是軍中情誼,他們這些跟著少將出生入死的人真正懂這個男人的可怕以及可敬之處,只是對于夫人而言,少將大人并不是值得相守一生的人。 期限將至,大哥即將陪著那人來到帝都,撕破這一些偽善的美好的假象,到時候就連他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到底是跟了少將七年,后背都交給對方的過命交情,兩邊都有恩,兩邊都難全。 第1102章 平日里真刀真槍都不怕,你們怎么就怕一個女人? 瀾雪聞言,莫名一笑,到底是謝驚蟄的人,對他了解甚深。謝驚蟄大約是這世間最冷酷的情人了。 懷胎十月,所有交好的人都來看過她,唯獨孩子的父親一次沒有回來過,這一次是維和,下一次是訪問,再下次是反恐,即使他在帝都的時候,待在謝宅的時間也不多,男人想不在的時候,有的是理由。 隨著孩子一天天地長大,她的心也一點點地變冷,這樣的婚姻,若是真的過幾十年,跟牢籠又有什么區別? “起風了,外面有些涼,夫人還是進去吧?!标懸耙娝袂槔涞饋?,低聲地提醒道。 瀾雪點了點頭,起身進了客廳,就見手機不斷地閃爍著。 微信的四人小群里。 霍青青發了一組照片,一邊發,一邊恨恨地說道:“難怪最近沒見白蓮花出來作惡,原來跑到國外去了?!?/br> “不是說山里的孩子,家里沒錢嗎?怎么還有錢出國?”謝蘭詫異地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是中東沙漠地帶?!敝x昭看著照片說道,“她怎么跑這里去了,還在微博曬圖?新聞上不是說,最近中東地區不太平,不呼吁我們去旅游嗎?” 瀾雪看到照片,點開一看,指尖微微發白,照片里的李明月黑紗裹著頭和臉,一副當地婦女的打扮,背景是漫天的黃沙,是手機的自拍,特意標明的地址。 “陸野?!彼白∫叩年懸?,臉色微微發白地說道,“你去查一下,李明月是不是也在維和部隊里?!?/br> 陸野看了看照片,臉色微變,說道:“少將不會帶她去的,這里涉及軍事機密??赡苁窃谕粋€地區,但是絕對不會在軍事基地里?!?/br> “去查?!彼鲋?,緩慢地坐下來,聲音微微沙啞。 陸野很快就聯系了爽子,爽子支支吾吾的不說,陸野去問了幾個跟著謝驚蟄去維和的舊部。 因為不涉及軍事機密,問的是李明月的事情,這些人常年跟在謝驚蟄身邊,是認識李明月的,三兩下就全交代了。 陸野得知了消息,又打電話去當地的大使館核實了一遍,這才回來,低低地說道:“李明月是一周前去的中東地區,直接找了大使館說被搶劫了,要求對方聯系少將,少將近期在國際維和,因為涉及海外撤僑問題,跟各地的大使館聯系密切,電話轉了幾個國家轉到了少將那里。李明月死活不回國,大使館沒辦法便安排人送到了少將所在的區域?!?/br> 瀾雪聽到火冒三丈,倒是佩服李明月的膽量。柔弱的女人對付起這些軍區三大五粗的男人,真是無往而不利。 “她怎么會知道謝驚蟄在中東維和?”瀾雪冷冷說道,“這等機密之事也能知道?” 陸野沉思,低聲說道:“李明月的哥哥李賀在西南軍區人緣極好,李賀意外犧牲之后,大家都會照顧一點李明月,其中不少人因為她長的好看心生愛慕。這次維和時間長達半年,非戰亂的時候是不限通訊的,許是有人被她套了話,這件事情我會反饋上去,要求內部嚴查?!?/br> 陸野猜八成是哪個兔崽子被套了話,畢竟李明月去的國家并非是少將所在的國家,大使館被煩的沒辦法,以為是少將的什么人,這才送了過去。 若是少將帶去的,怎么會半年后才帶過去? “我再去調查清楚?!标懸俺谅曊f道。 瀾雪點了點頭,拿著手機,瞇眼看著李明月發的一組照片,她真是小看了李明月,這樣都能跟著去?只是也不知道該說她聰明還是該說她蠢。 軍事機密的事情也敢摻和。這件事情鬧開了,對謝驚蟄的前途都有影響。 瀾雪拿著手機,幾度想給謝驚蟄發信息,但是看著兩人最后一次信息的時間是兩個月前,頓時冷笑著摔了手機。 陸野站在庭院里,聽到摔手機的聲音,沉思了一下,給爽子打了電話。 “李明月在微博上發了一組自拍,夫人知道她去中東找少將的事情了,這件事情影響不好,你看著處理?!?/br> 爽子在電話里氣得直跺腳,說道:“我就知道要壞事,人被送過來的時候,又是裝可憐又是裝驚嚇過度,少將軍務繁忙,只看了她一次,就沒顧得上她,她死活不走我也沒辦法?!?/br> “綁也要綁走。平日里真刀真槍都不怕,你們怎么就怕一個女人?”陸野臉色不善地說道,“還有,查出來是誰透露的消息,直接讓他滾回老家去。夫人如今臨產在即,剛才氣得直接摔了電話,若是有什么意外,我看你們怎么辦?!?/br> 爽子急的滿頭汗,連忙說道:“我馬上跟少將說去,你可千萬安撫住夫人的情緒?!?/br> 陸野掛了電話,隔著窗戶看了一眼靠坐在沙發上的背影,對于即將要發生的一切沉默不語,只希望夫人能撐得住。 李明月那一組照片當天就被刪掉了,此后一直沒有任何的動態,若不是霍青青截了圖,瀾雪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兩天后,陸野前來匯報說道:“夫人,李明月被遣送回國了,正在帝都,需要控制住嗎?” 陸野的心態很簡單,司迦南和謝驚蟄那邊于他都有恩情在,他索性兩邊都不靠,一心地跟著瀾雪,于是所思所想都是以瀾雪的立場來想的。 瀾雪淡淡地說道:“盯緊就好,有異常就來報?!?/br> 瀾雪內心始終不安,李明月費盡周折,險些連命都搭進去跑了一趟中東,絕不會沒有后招。 謝驚蟄那邊沒有傳來任何的消息,瀾雪怕老太太擔心,將這件事情壓著在,打算等謝驚蟄維和回來,一并告訴老太太,就算她跟謝驚蟄往后要離婚,這樣的女人也沒有資格進謝家。 九月中旬,距離預產期還有二十天的時候,她越發難以入眠,也不知是何緣故整夜整夜地做著夢。 夢里似乎回到極小的幼年時代,她被人呵護地抱在懷里。 她醒來后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夢,只是枕頭一直被淚水打濕,想必是極悲傷的故事。 六千完畢,打滾賣萌求月票,嗷嗷嗷,求投喂~ 第1103章 不愛她,他還能愛誰? 天色將亮的時候,黑色的悍馬停在謝宅門口,風塵仆仆趕回來的男人,下了車,讓下屬都回去休息,然后站在謝宅的門前大樹下,點了一根煙,男人剛毅俊美的面容掩在煙霧之后,透出幾分的躊躇。 半年多的分離,下屬來匯報,說她分娩在即,謝驚蟄才打了報告上去,申請回國。維和的行動已經到了尾聲,半個月前,謝驚蟄掐著時間發起了最后一次大規模的維和行動,直接重創了對方組織,將余下的整頓重建丟給當地政府,就匆匆忙忙地趕回來。 謝驚蟄已經近七十二個小時沒有合眼,站在自家門口突然近鄉情怯起來,等一根煙抽完了,再也沒有任何的理由繼續過門不入,這才進了謝宅,一路輕手輕腳地進了主宅,上了二樓。 天光微曦,樹影搖曳,萬籟俱寂,男人推開臥室的門走進去。 臥室內半明半暗,天光從窗戶里滲透,一切都是他剛走時的模樣。 謝驚蟄走到床前,半跪下來,看著睡得不是很安穩的瀾雪,不知道她夢到了什么,眼角淚痕未干,眼角的紅色小痣被染上一絲的傷情。 男人伸手,輕輕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淚痕,俯身在她唇上落下克制的一吻,青色的胡渣扎到對方柔嫩的下巴,立刻驚得往回一縮,就見躺在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瀾雪近來夜不能寐,一點動靜都能驚醒,察覺到有人時,便撞見一雙深如夜色的眼眸,男人比離家之時要黑一些,雙眼銳利如狼,俊美的面容還有幾道未痊愈的傷痕,周身都是從戰場上帶來的冷冽煞氣。 瀾雪被他的氣息刺的身子微顫,感覺他身上煞氣太重,連困擾她許久的噩夢都被嚇退。兩人有一瞬間的沉默,直到迦葉低低地哼了一聲,眉尖一皺。 男人連忙俯下身子,單腿跪在床前,握住她擱在被子外的小手,低沉暗啞地問道:“嚇到你了?” 瀾雪搖了搖頭,低低地說道:“剛才寶寶踢了我一腳?!?/br> 謝驚蟄這才看向她的肚子,想碰又不敢碰,見慣槍林彈雨,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男人有些無措地問道:“寶寶踢你會疼嗎,該怎么做?” 好想將小東西揪出去打一頓。 瀾雪掙扎著起身,手不小心碰到他的下巴,被他的胡渣扎了一下,酥酥的,不自覺地說道:“不疼,就是有些慌?!?/br> 她半靠在床榻之上,小臉柔嫩白皙,五官明媚,長發散落,少見的乖巧。 謝驚蟄半年多來凄風苦雨的心,突然之間就安定了下來,微微俯身,將她輕輕地抱住,低沉地說道:“別慌,我回來了?!?/br> 男人身上沉穩、安定人心的氣息將她籠罩,瀾雪低低地嘆氣,半年多來,漸冷的心被他這樣一抱,竟然稍稍暖了一些,大約是真的很愛這樣正直卻又木訥的男人,至少他冷落她是去保家衛國,做的是這世間最高尚的職業。 他只要表現出些許的柔情,她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從他身上汲取滿滿的安全感。 畢竟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只有他跟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