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是情竇初開，如今是身不由己。

    她蹲下了身子，淡淡地說道：“姑姑，厲晉南打了你這些年，你都沒哭，如今哭什么？”

    顧玫是真的沒控制好情緒，這個女兒從小沒養在身邊，跟她不親近，又是那樣的心性，顧玫也沒指望這個女兒以后會嫁得多好，只是厲沉暮那里分明是火坑啊，她在厲家這些年，生了兒子，都是沒名沒分，女兒在厲沉暮那里豈不是成了玩物？

    她跟了老的，女兒跟了小的，外人還不知道要說的多難聽。

    顧玫哭到傷心處，氣的又打了她幾下，怒道：“你怎么這么不爭氣，跟誰不好，跟那么個人，他視我們母子為眼中釘，你真是胳膊肘往外拐?！?/br>
    清歡心里微涼，原來母親并不是真的生氣她不自愛，而是怪她，明知道厲沉暮對她們不利，她還是選擇跟了厲沉暮。

    只是這些年，她從來沒有選擇權。

    清歡垂眼，淡漠地說道：“母親，厲沉暮若是要對付你跟小崢，你早就被攆出了厲家，他早就知道我們是母女?！?/br>
    顧玫仿若被雷劈一般，也顧不上哭，臉色發白，一把攥住了清歡的手，慌亂地說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哄騙我的？”

    清歡的手被她的指甲掐的有些疼，微微皺著眉尖：“他的手段，我比你清楚?！?/br>
    厲晉南官場沉浮多年的人在厲沉暮手上都吃了虧，更別提厲家老爺子將這個長孫看的有多重，對付顧玫這樣沒有依靠的女人，可能都不用厲沉暮親自出手。

    他那樣心高氣傲，是不屑對顧玫出手的，他只是母債女還，玩弄了她的感情罷了。

    顧玫仿佛是第一次認識這個悶葫蘆一般的女兒，見她這副淡漠沉靜，看透世事的模樣，心里驚惶，一時之間沒了主心骨，慌亂地問道：“清歡，你說的都是真的？可是你跟厲沉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這怎么可能呢?！?/br>
    顧玫的話語無倫次，關注點也不在于女兒是否被男人玩弄了，而是不可思議，厲沉暮那樣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么會看得上出身卑微的清歡？

    清歡卻是聽懂了，甚至連嘴角都懶得扯出譏諷的笑容來。

    第129章 厲沉暮是一時嘗鮮，她是圖他的權勢，早晚一拍兩散

    清歡早已看透母親懦弱，貪婪的本性，見她多年隱忍，被厲晉南鞭打，寧愿當情婦也不愿意放棄到手的一切，心里早就對她不抱希望。

    她垂眼，淡淡地說道：“母親不用多想，厲沉暮不過是一時嘗鮮，我是圖他的權勢，早晚會一拍兩散，您有時間不如趁著還在厲公館，多攢點私房錢，若是有朝一日被攆出去了，日子也不會過的辛苦?！?/br>
    她往后要做的事情，必然會牽連到顧女士，今日不過是跟她透透底罷了。

    顧玫臉色劇變，不敢置信，這是自己女兒說出來的話，她看著清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許久，擺了擺手，嘆息道：“算了，我也管不到你，你愛怎樣就怎樣，只是多少要收斂點，免得外面傳的太難聽?！?/br>
    清歡沒說話，見時間有些遲了，起身看著不自在的顧女士，淡淡地說道：“我去劇組了?！?/br>
    顧女士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不敢看清歡墨玉一般純粹的眼睛，見她出去了，呆呆地坐了許久。

    她才驚覺，這已經不是她當年帶回來的鄉下孩子了，厲家才呆四年不到，清歡的言行舉止甚至有了一絲厲沉暮的影子，冷淡有禮，有世家沉淀的風范。

    顧女士心里怵的慌，只要一想到清歡跟那位冷漠狠辣，高高在上的厲家太子爺在一起，便渾身難受，站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步子。

    顧女士一會兒想著，這件丑事要是傳出去了，她就再也沒臉混太太圈了，一會兒又想，厲沉暮那么冷的人，該不會跟他老子一樣，有施暴的傾向吧，清歡那小胳膊小腿的，還不夠他打的。

    這一番胡思亂想，顧女士便嚇得病倒了。

    清歡出了偏廳，還未走兩步路，老管家便從身后趕上來，微笑道：“五小姐是要出門嗎？”

    “對，去劇組?！鼻鍤g微笑，對這位正直慈祥的老管家一直心存感激，她初到厲家的那幾年，顧女士都不大管她的生活，冷了，餓了，病了，都無人過問，照顧她最多的便是這位老管家了。

    “大少爺一早就出去了，說車庫里的車，五小姐可以選一輛代步，司機已經給您安排好了?！崩瞎芗倚Φ?，“我帶五小姐去車庫看看？”

    司機是個很機靈的年輕小伙子，叫東子，笑起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東子一直等在車庫邊，見清歡來了，立馬就站起來，行了個軍禮，笑道：“五小姐，我是荊哥派來的，以后專門負責五小姐的安全和出行?！?/br>
    清歡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嘴里的荊哥是一直跟在厲沉暮身邊的小六。肖驍曾提過，小六是他的排行。

    清歡沖著他點頭一笑。

    厲公館的車庫不算大，但是也停了近二十輛車，厲家幾乎人人都有數輛車，其中又以厲沉暮的車最為昂貴，清歡隨意選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坐車去劇組。

    最近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加上跟母親的攤牌，讓她心境都有了變化。

    往日里她卑微如土，人人都能來踩她一腳，她早晚會走那一步，不如趁著厲沉暮對她還沒有厭倦，借他的權勢，放開手腳地強大起來。

    第130章 她不會有孩子的

    劇組的拍攝點是老地方，城北的文化區，清歡對這一帶很是熟悉。

    南洋地段金貴，是沒有影視城的，適合拍戲的便是昔年的租界，如今的文化區。

    清歡到劇組時，連江正拿著劇本跟編劇討論，遠遠見她來了，趕緊丟了劇本，笑道：“來來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劇中白檀的扮演者顧清歡?！?/br>
    清歡朝著眾前輩謙虛地鞠了鞠躬，說道：“以后請多多關照?！?/br>
    眾人被她精致的五官驚艷了一下，很快就有劇組的人認出來是《碧落》里綠珠的扮演者，頓時炸了。

    “你是那個盛世美顏的紅衣小jiejie？”

    “那部劇我看了好幾遍，演的真到位?！?/br>
    “老江，原來你憋著大招在，難怪死也不透露女主是誰，焉兒壞?！?/br>
    一時之間，氣氛無限活躍。眾人見來的是這樣一位顏值逆天的主演，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更別提這位小姑娘姿態還擺的特別低。

    連江難得地靦腆笑起來，身上的憂郁氣息都淡了幾分，說道：“前幾日才定下來的，好在清歡沒有拒絕我?！?/br>
    清歡察覺到這個劇組的氛圍很是融洽，連江是個性情中人，邀請的主要演員都是老戲骨，本身并不是很有名氣，相處起來，沒有磕磕碰碰。

    眾人寒暄興奮了一陣，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便是開機祭拜，很快就投入了工作。

    《清河往事》拍攝的時間點是90年代，清歡劇中的服裝以旗袍為主，妝容也是偏復古寡淡，連江早就跟她討論過這部戲后期處理時畫風會偏沉重冷淡，是以劇中沒有狗血的劇情，也不需要浮夸的演技來博眼球，他們反映的只有一個主題：失孤。

    故事并不跌宕起伏，女教師白檀在某一天下課之后，回到家中，發現年僅六歲的女兒被人販子拐走，此后三十年開始了漫長的尋女之路。

    第一場戲便是身穿藍格子旗袍的白檀跟女兒相處的日常。劇中的白檀受過良好的教育，言行舉止中都透出知性美。

    清歡只拍過兩部電影，劇照一直在網上被瘋傳，古裝扮相令人驚艷，《雙生花的》的劇照展現的卻是羸弱與妖艷交織的美，清歡換上旗袍出來后，神情寡淡無歡，眉眼沉靜，縈繞著一種似有若無的憂郁。

    連江看了她的旗袍扮相，目瞪口呆，久久回不了神。

    這場戲比清歡想象中還要難拍，連江是個極為苛刻的導演，對她的每個表情都要求把控到位。

    “清歡，你所要表現出來的是一個痛失丈夫，在巨大的歷史洪流中身不由己，卻始終保持良好教育的女性。你可以對這個時代冷漠，冷漠之中還要有一種哀傷，對小女孩時哀傷中，還要帶著溫柔，想象那是你自己的孩子?！?/br>
    清歡看著眼前跟她搭戲的女孩，女孩尚且懵懂未知，只是乖巧地坐在餐桌前，水汪汪的大眼瞅著她。

    她的孩子？她不會有孩子的，清歡有一瞬間的恍惚和暗痛。

    第131章 情感于她是猛虎

    “先休息一下?！边B江看出她表情有些不對勁，示意她先去休息。

    清歡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瓜子，走出劇組，坐在民國建筑的屋子前，看著古色古香的文化區。

    劇組租了一條街，此時天氣依然燥熱，街上行人不多。

    連江從后面走過來，坐在她身側，男人依舊穿著標志性的粗布袍子，扎著小辮子，沖著她淡淡一笑，說道：“我自詡是個有故事的男人，可是看見你之后，發現你的眼睛里都是故事?！?/br>
    清歡彎眼一笑，淡淡說道：“只是被生活磋磨了些?！?/br>
    “你的演技很好，你可以揣摩各色人群，然后迅速進入對方的狀態里，但是清歡，你演戲就像是一個靈魂出竅的過客，一半靈魂在體驗角色，一半靈魂在高空，居高臨下地審視自己?！边B江眼底閃過幾分的惜才，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年輕小姑娘說這樣犀利毫不留情的話語，“你對自己不能這樣冷漠無情，你要融入到這鮮活的世界里來?！?/br>
    連江第一次見顧清歡，便覺得這人美則美，但是似乎隔了一層什么東西，看不真切，今日見她拍戲時，對待小女孩時都是這般的表情，便有些心驚，這么好的悟性，她卻將自己裹上了層層的枷鎖，與世隔絕。

    清歡目光一動，看向這三十左右，年輕而另類的導演，沉默不語。她伸手，看著陽光照射在白皙青蔥的指尖上，這些年許是經歷的太多，她只能麻木地將自己的五感封印起來，不感知，便不會痛。她可以演為愛獻身的女配，演高智商的罪犯，只是要演一個痛失孩子的母親，她指尖有些輕顫。

    情感于她是猛虎，若是放出那些黑暗的塵封多年的情感，她并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一步。

    清歡怔怔地發著呆，連江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直到紅色的法拉利沖進文化區的街道上，引來行人的驚呼，呼嘯而來的法拉利險險地停在民國建筑前，厲嬌踩著七寸高跟鞋，帶著人來勢洶洶。

    劇組的制片人得到消息，已經飛快地帶人趕過來了，點頭哈腰地笑道：“厲小姐，您怎么過來這邊了？”

    這一帶都是厲家的產業，厲嬌雖然不是正主，但是架不住她也姓厲。

    厲嬌一臉怒氣地帶著幾個小姐妹來找場子，衛媛媛那個蠢貨，讓她去整治顧清歡，將自己衛家都搭進去了，昨夜發生的事情，最憤怒生氣的是厲嬌。

    葉瑾然站出來的那一瞬間，她成了南洋上流社會的笑柄，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被家里這不起眼的拖油瓶挖墻腳。

    厲嬌忍了一晚上，一得知清歡出門拍戲，厲沉暮并不在一邊，風風火火地帶了人就沖了過來。

    “這一整條街都是你們租的？”厲嬌雙手抱肩，冷笑道，“讓你們的負責人出來，這是我厲家的產業，我另有用處，不租與你們了?！?/br>
    此言一出，制片人臉色就鐵青一片了。劇組租這片場地花的可是重金，更別提臨時換地，人力物力的消耗，也是一筆巨資。但是這位是厲家人，根本就得罪不起。

    “厲小姐，我們合約都簽了，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敝破颂笾夏?，賠笑地說道。

    厲嬌冷笑著，看著一旁的顧清歡，眼底冒火，一字一頓地強硬地說道：“不行，你們劇組趕緊給我滾?！?/br>
    第132章 不走也可以，讓她給我跪下磕三個頭

    清歡看到厲嬌的瞬間便知道她是沖自己來的，此時見劇組被她鬧的人仰馬翻的，頓時皺了皺眉尖，站出來，冷淡地說道：“厲小姐，雖說這一帶是你厲家的產業，但是并非是你個人的產業，你若是要趕劇組走，一來請出示你的產權所有證，二來請先支付高額賠償金?！?/br>
    厲家的那些事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厲嬌想狐假虎威，也要看她吃不吃這一套。

    厲嬌這一鬧，拍戲便被臨時中斷了，連江帶著劇組的人出來，便見沉靜冷淡的清歡說出這番話來，頓時大驚，還真有這么硬氣的小姑娘，雖然清歡說的在理，但是這位是厲家人喲，不能跟她講道理。

    連江趕緊站到清歡前面去，不卑不亢地笑道：“厲小姐，我是劇組的導演連江，劇組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只是突然之間讓我們離開，確實有些違反合約精神?！?/br>
    開玩笑，他們劇組可沒有惹到那龐然大物，這厲家四小姐是受了什么刺激，跑來找他們的茬？

    厲嬌見連江隱隱維護清歡的動作，頓時火冒三丈，氣的俏臉都扭曲了些，又是一個被蠱惑的男人，這賤人真是好本事。

    “哪里來的賤人，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厲嬌噼里啪啦地對著清歡一陣呵斥，給身邊的小姐妹使了個眼色，“還不教教她怎么說話?！?/br>
    厲嬌身后的幾個小姑娘頓時便踩著高跟鞋，擼袖子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