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這下李源更驚訝了,震驚懵逼地瞪著顧望:“上學?學、學生?” 陳暖冬深吸了一口氣,目不轉睛地看著顧望,鼓足勇氣開口:“我請假了,有事跟你說,你能跟我出來一下么?” 顧望猶豫了,“高攀”兩個字又開始在他心里作祟,不斷地提醒他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應該果斷的拒絕她,讓她離自己這個窮光蛋越遠越好,可是他就是狠不下那個心,開不了那個口,這更讓他感覺自己是個無恥的混蛋。 顧望的沉默讓陳暖冬有些不知所措,她好不容易攢足了勇氣去掙扎一次,事到臨頭才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萬一都是她一廂情愿怎么辦? “就五分鐘?!标惻乜粗櫷?,急切地說道,“我保證就五分鐘?!?/br> 看她眼圈紅了,顧望瞬間就慌了,身體根本不聽腦子使喚,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快步朝著她走了過去。 維修店門外的那條人行道挺寬,陳暖冬一路走到了馬路邊的那棵樹下,因為這里人少,站定之后,她不由抓緊了兩側的衣角,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抬起頭,緊張地看著顧望,顫聲開口:“我、我給你當女朋友吧?!?/br> 顧望呆滯地僵在了原地,沒想到她突然來找自己就是為了跟她說這個,那一刻他是高興的,甚至還有些狂喜,可是這股興奮卻轉瞬即逝,因為他不得不面對現實,現實告訴他,他不能接受。 他窮,沒錢,還是個被包養過三年的小白臉,他這種爛人配不上公主,拼盡全力才擺出了一副毫不在乎地表情:“我不需要你來給我當女朋友?!?/br> 陳暖冬的眼眶酸了,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把眼淚擋回去,她不甘心自己拼盡全力地掙扎一博只換來這樣的結果,不死心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喜不喜歡我?” 顧望屏住了呼吸,直接回避了她的目光,沉默了一會兒才艱難開口:“不喜歡?!?/br> 陳暖冬:“你看著我說!” 顧望咬緊了牙關,逼著自己正視陳暖冬的雙眼,再次擺出了一副對誰都漠然無視地表情:“不喜歡,現在就滾蛋,以后別來了?!闭f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腳步急切慌張,像是在落荒而逃。 陳暖冬呆若木雞地在那顆樹下僵了很長時間,雙手還一直緊攥著衣角,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原本平整的白色羽絨服都被她攥出褶皺了,而她的手心里也全是汗,初春的冷風一吹,整片掌心都是冰涼的,與此同時,她似乎還感覺到了風在扯動她身上的風箏線,像是在提醒她,別再掙扎了,你一輩子也擺脫不了這根線的束縛。 嘆了口氣,陳暖冬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淚,在心里自我安慰,最起碼試過了,別再不甘心了,回去學習吧。 維修店的玻璃門是透明的,顧望回到店里之后猛地把門關上了,門框碰撞發出一聲巨響,震得整片玻璃都在發顫,李源當即大喊了一聲:“我艸你丫輕點!” 顧望就沒搭理他,走回柜臺后,卻一直沒有坐下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朝門外看。李源原本懶洋洋地在椅背上靠著,見狀也勾著脖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呦,擦眼淚呢,你怎么還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顧望還是沒理搭理他,等陳暖冬走了之后,他才嘆了口氣,頹敗地坐回了椅子上,兩條大長腿被狹窄的空間擠的有些憋屈,特想一腳把擋在膝蓋前的玻璃柜臺踹翻,就在他即將忍無可忍的時刻,李源伸手摁在了他的大腿上,怒喝:“你他媽敢!” 顧望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言簡意賅:“手拿開?!?/br> 脾氣還不小。雖然李源也覺得一直把手摁在他大腿上不合適,但又怕他真的一腳把自己柜臺給踹翻了,靈機一動,伸手把趴在他腳邊的白貓從地上拎了起來,放到了顧望的腿上,話里有話地對自己的小白貓說:“趴地上多沒意思啊,趴他身上,一會兒就能把你炸天上?!?/br> 顧望咬了咬牙,強壓下了心頭那股想爆炸的狂躁,卻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吵架了?”李源試探性地問,“跟我說說,我開導開導你?” 顧望沉默了很長時間,啟唇時,低落的語氣中不由帶上了幾分柔和:“她問我,能不能當我女朋友?!?/br> 李源大概明白了什么:“你把人家拒絕了?” 顧望悶悶地“恩”了一聲。 李源冷哼了一聲:“你把人家拒絕了,回來搞得跟被人家拒絕了一樣,你丫狗不狗?” 顧望嘆了口氣,萬般無奈地說道:“我配不上她?!?/br> 李源反問:“你覺得這世界上誰能配得上她?比你有錢的?還是比你帥的?還是比你有錢又比你帥的?” 顧望蹙起了眉頭,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李源白了他一眼,握住鼠標,把word文章縮到了最?。骸白约合氚?,想通了再喊我,我看會兒甄嬛傳?!闭f到這,他還引經據典了一下,“當初果郡王追嬛嬛的時候嬛嬛也覺得自己配不上果郡王,后來不還是在一起了,唉?也不對,后來jian情敗露,果郡王就被弄死了?!?/br> 顧望冷冷地盯著李源,真是想一腳把這逼的柜臺踹翻。 第19章 高三年級的老師工作效率很高, 學生們周六考完試,成績周一晚上就出來了,陳暖冬考了全年級第三十二名, 比一模的時候下降了二十三名, 得知成績的那一刻, 她整個人都是頹的,諸事不順人生慘淡,晚上回家后還挨了她媽一頓訓,而且她媽還要求她下次月考必須要考回年紀前十,不然以后周日晚上還要再加一節補習課。 壓力很大, 生活坎坷, 但陳暖冬也不打算繼續反抗了, 反正她也抗爭不過, 不如聽她媽的話好好學習,所以之后她就再也沒去找過顧望,甚至都沒給他發過一條微信或打過一個電話。 反正他也不喜歡自己,那就別再去煩他了。 三月過半, 四月將近的時候西輔市迎來了第一場春雨, 雨是頭天晚上下起來的,滴滴答答地落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依舊連綿不絕, 整座西輔市都被籠罩在這片蒙蒙雨幕中了。 擔心陳暖冬騎車上學不安全,于是陳涼夏特意起了個大早,要開車送自己meimei去上學。 六點二十還沒吃完早飯, 門鈴就響了,用腳趾頭想想陳暖冬就知道這個時候來的肯定是林季川,既然她哥要送她上學,肯定是要帶著林季川一起。 果不其然,第一聲鈴響還沒落下,她哥就沖著她努了努下巴:“小林,去開門?!?/br> 陳暖冬忿忿不平地把最后半塊面包全塞進了嘴里,給林季川開門的時候,兩個腮幫子還是鼓囊囊的。 “還沒吃完呢?”林季川看著她問道。 但還不等陳暖冬回答,她哥就從餐桌旁站了起來:“吃完了,現在就能走?!?/br> “沒!”陳暖冬硬是把那口面包生咽了下去,賭氣似地回到了餐桌旁,一口氣把剩下的半杯奶喝完了。 面包遇到奶在胃里膨脹,然后陳暖冬后悔了,撐死了。 今年過年的時候,陳涼夏剛換了一輛銀灰色的瑪莎拉蒂gt,三人坐電梯下到了地下停車場,林季川平時也是個豪車愛好者,一看到陳涼夏的車眼就亮了,又是驚喜又是羨慕地問:“哥你什么時候換的車?” “過年剛換的?!标悰鱿哪贸鲨€匙打開了車鎖,“你不是早就會開車了么,高考完你爸就該給你買車了吧?!?/br> “我爸讓我先去考照?!绷旨敬戳岁惻谎?,頓了頓語氣,道:“而且還不知道去哪上大學呢?!?/br> 陳涼夏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正在發呆的陳暖冬,欲言卻又止,最終輕輕嘆了氣,對林季川說道:“你考駕照的時候帶著我們暖冬一起考吧,你都開了好幾年車了,我們暖冬還沒摸過車呢?!?/br> “行啊?!绷旨敬ㄅゎ^看向了陳暖冬,“高考完咱倆一塊考駕照去?” 剛才陳暖冬一直沒說話,現在話題突然就跑到她身上了,來不及反應就脫口而出地回答:“不去,我要去學吉他?!?/br> 林季川納悶:“你怎么突然就要去學吉他了?” 陳暖冬愣了一下,慌亂地解釋道:“我、我覺得帥!” 陳涼夏聽后笑了,無奈地說道:“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迷上了beyond,天天回家聽《海闊天空》,這兩天還學著人家唱粵語,你知道什么是鬼哭狼嚎么?她就是?!?/br> 陳暖冬不樂意了:“我怎么就鬼哭狼嚎了?” 陳涼夏一邊開車一邊回:“我今晚就給你錄音,你聽聽就知道了?!?/br> 陳暖冬不說話了,再次想到了視頻里站在顧望身后彈貝斯的那個女孩,突然煩躁了起來,還特別不服氣,我哪比她差???緊接著字句鏗鏘地開口:“反正我覺得我唱得好,比所有彈貝斯的唱得都好,全世界第一好!” 林季川實在是理解不了她的邏輯:“你不是要學吉他么?怎么又扯到貝斯了?” 陳暖冬忿忿不平地回答:“因為我不喜歡貝斯,特別不喜歡,以后看見一把我就砸一把,看見兩把我就砸一對兒!” 林季川愣住了:“大早上誰惹你了?脾氣這么大?” 陳涼夏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兩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們家陳仙女就跟吃了炸.藥包一樣,一點也不能惹,一惹就炸,現在家里除了我媽,沒人敢惹她?!?/br> 林季川想了想,試探性地問:“因為二模???” 陳暖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季川趕忙放低了姿態,好聲好氣地說道:“哎呦,考得好怎么了?考不好又怎么了?不就是場考試么?!?/br> 陳涼夏接道勸道:“就是,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而為就行,考試結果就是個分數,分數又不代表一切,現在高分低能兒多了去了,我可不想讓我meimei因為學習學成了傻子?!?/br> 陳暖冬嘆了口氣,委委屈屈地說:“你說咱媽怎么就不這么想啊,我下次要是考不進去年紀前十,她又要給我加課了?!?/br> 太后的決定,誰都不能改變,陳涼夏只能說道:“忍忍吧,高考完就解放了?!?/br> 陳暖冬很想問問,要是忍不了了怎么辦? 今天雨天,開車送孩子上學的家長還挺多,一中門前的那條馬路幾乎被堵了個水泄不通,陳涼夏的車根本拐不進去,所以陳暖冬和林季川只好在路口就下車了,然后打著傘往學校走。 天氣陰沉,烏云壓頂,陳暖冬本就低迷的情緒更加壓抑了,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悶沉的像個罐頭,林季川猶豫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陳暖冬的傘柄把傘從她手里抽了出來,同時把自己的傘擋在了她的頭頂。 陳暖冬又急又氣地瞪著他:“你干嘛呀?” “來,哥開導開導你?!绷旨敬ㄒ贿吺账膫阋贿呎f,“你就是對自己要求太高,年級三十二還覺得不好?那你讓人家年級三百二的怎么想?” 陳暖冬:“是我對自己要求高么?是我媽對我要求高!” 林季川打著傘催促道:“往前走,別一說話就站著不動?!?/br> 陳暖冬白了他一眼,一邊走一邊抱怨:“都是因為你考了年級第一,你要是不考年級第一,我媽也不會這么生氣,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林季川無奈:“那還怪我太優秀?” 陳暖冬不說話了。 林季川繼續開導她:“聽哥跟你說,你可以難受,當沒必要啊,高考對大部分人來說確實很重要,但你來說就是一場小考試,考得好錦上添花,考不好也不影響你以后的發展,你的起跑線對很多人來說就是終點,你怕個屁啊?!?/br> 陳暖冬白了他一眼:“你這是勸我上進了還是勸我不學無術呢?” “我是勸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绷旨敬ǖ?,“再說了,你一小姑娘這么努力干什么?會花錢不就行了么?!?/br> 陳暖冬都被他的歪理逗笑了:“來你給我分析分析,什么叫會花錢就行了?” 林季川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以后要是娶了老婆,我老婆什么都不用會,不用做飯,不用洗衣服,也不用帶孩子,這些保姆阿姨都能干,沒有用錢解決不了的事兒,更不用考年級第一,只要會花我的錢就行,知道為什么嗎?只有她努力花錢,我才能有動力賺錢,不然我賺那么多錢有什么用???所以當個女人啊,最重要的不是學習好,是會花錢?!?/br> 陳暖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五秒鐘后,不可思議地開口:“我竟然,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林季川還拽上了:“切,哥就是真理?!?/br> 陳暖冬:“你是不是想通過這種方式麻痹我的思想,讓我永遠也考不過你?” 林季川:“呦,這都讓你看出來了,你也不傻啊?!?/br> 陳暖冬又白了他一眼,然后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距離遲到還有五分鐘時間,趕忙加快了步伐,同時急切地對林季川說道:“走走走趕緊走,馬上遲到了?!?/br> 緊接著兩人就是一路小跑,急促的步伐淌起了一路水花,但是在路經學校門口的小超市的時候,陳暖冬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猛然扭頭朝著小超市門口的那棵梧桐樹看了一眼,微微蹙起了眉頭。 林季川跟著她停了下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超市門口:“你要去買東西???” 陳暖冬搖了搖頭,站著沒動,怔怔地盯著那棵剛抽了新葉的梧桐樹。 她剛才好像……看到了顧望,但是一扭頭就沒人了,要不要走過去看看? 正當陳暖冬猶豫地時候,林季川催了她一句:“罰站倒計時啊?!?/br> 陳暖冬回神——顧望怎么可能來找她呢?不讓她滾蛋就不錯了,然后失落的嘆了口氣,再次抬起了腳步,和林季川一起急匆匆地朝著校門跑了過去。 等陳暖冬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校門后,顧望才打著傘從那棵樹的后面走出來,傘下光線昏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心情卻比神情更加復雜。 他不喜歡那個男孩,更不喜歡她和他并肩而行,有說有笑。 她已經半個月沒跟他聯系了,他也忍了整整半個月,每天都像是一頭被關進了籠子里的困獸,拼命壓抑著內心的暴躁和焦慮,不停地在牢籠內自我折磨,明知道被關起來是罪有應得,卻又迫切地期待著一個被釋放的機會。 昨晚下了一場雨,潮濕的空氣中不僅彌漫著土腥氣,還讓他嗅到了期待已久的機會。 今天早上顧盼上學后,他猶豫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屈服于內心的那股渴望了,從鞋架上拿了兩把傘,匆匆去了她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