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沒有,沒有你們說的那么黏人,她只是很喜歡我,不想跟我分離片刻?!?/br> “今天嗎?我安撫了她一會兒,她便放我出門了,很好說話的?!?/br> 隔壁傳來一陣高高低低的“吁”的聲音。 一群喝了酒的人,再熟讀詩書,再恪守禮節,也愈發放浪形骸起來。 何況沈云毅交往的人,本來沒有幾個真正的君子。 賀明玉聽得這番話,氣得柳眉倒豎。她從小就見不得別人欺負竇盈盈,哪怕這人是竇盈盈的枕邊人,她也看不過去。在沈云毅說出第一句的時候,她就要站起來沖出去。 但羅衣按住了她,說道:“我們再聽聽?!?/br> 還聽什么?他說出那種混賬話,難道還能是無心之語不成?賀明玉這樣想著,卻不肯違逆竇盈盈。從前,就因為她總是自作主張替竇盈盈出頭,害得竇盈盈老躲著她,她受夠了冷落。好容易盈盈現在跟她玩了,她再生氣也得忍住。 @無限好文,盡在 就算要教訓沈云毅,也得在盈盈看不見地方。 @無限好文,盡在 終于,在隔壁說出“原來高高在上的公主,私下里竟與我家離不得男人的小妾一般無二”的話之后,賀明玉再也坐不住了。 她猛地站了起來。 羅衣也在此時站了起來。 她比賀明玉先一步走出去,推開了隔壁的廂房的門。 看到她的一剎那,七八個東倒西歪,沒有正形的男人全都愣了一下。隨即,便是一驚。 “見過公主!”一行人七手八腳地跪在地上。 他們剛剛說她的閑話,那是因為喝多了,腦子里少了一根弦。而且,沈云毅就在此處,也并沒有怎么制止他們,才壯了他們的膽。 此時見到公主本人,頓時被嚇得酒意醒了幾分,一時間紛紛在心中埋怨起沈云毅。 他為什么要談起公主?為什么說那么多公主的私事?為什么在他們胡言亂語的時候不制止他們? “沈郎,我不明白?!绷_衣的聲音微微發顫,非常熟練地調動面部肌rou,做出一副委屈又不解的表情,“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明明是聽起來為我好,可是為什么我聽著難受?” 沈云毅看到她的一瞬間,腦子里就空了。在其他人七手八腳地跪下去后,他忘了跪。 他站起來,一手扶著桌子,呆愣地看著她。 此時,被她這樣問著,他腦子里還沒回過神,想要開口解釋,又不知道怎么解釋。 “你與林氏和離在先,與我成婚在后,我們是圣上賜婚,明媒正娶,為什么你說的那些話,卻叫我覺得,我是一個不知廉恥、搶奪別家男人的壞女人?” “我們成婚后就是一家人,同在一個屋檐下,自然日日見面,為何你說出的那些話,卻叫人都覺得,我離不得你,日日都要黏著你?” “至于你手上的傷,”她哽咽著,目光低垂,落在沈云毅的右手上,“難道不是因為我們沒辦法圓房,為了應付宮里的人,借你幾滴血在元帕上?只是劃破一層皮,你包得這么嚴實,又說得那樣似是而非,叫人以為是我驕縱故意弄傷你?” 跪在地上的七八個男人,聽到前面還不覺得如何,待聽到后面一句,不約而同,猛地抬頭朝沈云毅看去。 個個眼睛發亮。 公主不會騙人的,他們下意識地想,難道是沈云毅不行? 想起他和前妻林氏成婚多年,居然也沒有一個子嗣,一時間人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就在他們剛剛跪下去時,動靜驚動了不少人站在遠處觀看,聽到這里,全都竊竊私語起來。 “是??!難怪林氏那么痛快地就與他和離了!這可是她辛辛苦苦伺候了多年,終于出人頭地的男人!” “要是我守著一個不中用的男人,不用皇爺賞賜我多少銀子,只要不損我名聲放我走,我就謝天謝地了!” “肯定是真的!要不然林氏能一聲不吭就和離嗎?” 這些話傳到了沈云毅的耳中,一時氣得他眼前發黑,耳朵里嗡嗡的,胸腔都要炸了! 第59章 你尚主啊 “你胡說什么?!”沈云毅猛地喝道。他萬萬沒想到,羅衣“似是而非”的本領比他還強!她這么委委屈屈地一說,頓時令所有人都覺得,是他不行! 他此時被氣得耳朵嗡嗡的,一時之間竟沒有發現自己吼起來了:“不是你不肯跟我圓房,才劃破我的手,把血滴在元帕上嗎?!” 然后他就看見羅衣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她的皮膚蒼白得有些透明了,她淚光閃閃,眼睛里滿是委屈和傷心。她的嘴唇顫了顫,說道:“好,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br> 她說完這些,似乎再也受不住,轉身掩面跑了。 “沈云毅!你混賬!”賀明玉只來得及踹了他一腳,就匆匆追著羅衣出去了。 包廂里一時安靜極了。 七八個跪在地上的男子,全都以一種詭異的目光看著沈云毅,沒有人說話。 但是包廂外頭,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的,嗡嗡的響起來。 稍加分辨,便能聽出他們說的是什么。 “探花郎怎么是這樣的人?” “他自己不行,還要怪到公主身上?!?/br> “誰不知道公主喜歡他?怎么可能不肯跟他圓房?” “他自己不行,居然還要賴在女人頭上,真是叫人不恥?!?/br> 也有人說:“看吧?搶別人的男人有什么好的?看起來是個香的,哪知道根本不中用!” 沈云毅被這些閑言碎語氣得胸口快要炸開! “看什么!”他忍不住沖眾多友人們吼起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但究竟是怎樣,他又解釋不清。因為,羅衣根本沒說是他不行,她只是說出了事實,同時模糊了部分關鍵信息,讓人誤導是他不行。他刻意去解釋,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心里怨怪羅衣,使他落到這樣窘迫、難堪的境地??伤止植坏昧_衣,因為她不是成心的,她只是蠢到不會說話。 因為這份怪不得,他腦中一瞬間繃緊了無數根弦,似乎隨時都能斷裂。 他約這些友人出來吃酒喝茶,就是為了破壞公主的名聲,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公主的名聲沒怎么樣,反到把他自己搭進去了。 他眼下辯無可辯,氣得茶也不想吃了,轉身就追了出去。公主畢竟是公主,哪怕出嫁了,依然是皇上的掌中寶。眼下她哭著跑出去了,就算她不跟皇上告狀,恐怕也能傳入皇上耳中,到時候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得哄好她,一旦皇上問起來,她得幫他說話才行。 羅衣捂著臉跑出去,并不是因為她哭了,而是她發現自己哭不出來。她可以很好地調動面部表情,是因為在上個任務時,她跟齊子文耍鬧慣了,信手拈來??墒堑粞蹨I這種事,她沒有練習過,最多是一直睜著眼睛不眨動,勉強弄出幾分水汪汪。 為免在眾人面前露餡兒,她說完最關鍵的話,便捂著臉跑了出來。 沒想到,才出了茶館大門,竟然一下子撞到了人。 “對不??!”她放下掩面的袖子,朝對方說道。 對方是一個眉眼清秀的少年,年紀不大,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明明是被羅衣撞到,此時卻紅著臉,手足無措,好似做錯事的是他一樣。他飛快擺著手,急急道:“沒事,沒事,不怪你,是我沒看清路!” 看到這樣長得好看,又十分客氣有禮貌的少年,總是讓人心情快慰的。羅衣張口剛要說什么,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盈盈!你別跑!你等等我!” 是賀明玉。 她急匆匆踹了沈云毅一腳,就提著裙子追了下來。教訓沈云毅雖然重要,但不急于一時,別讓盈盈一個人傷心跑走才最要緊。 “盈盈,你別哭了,那個混賬東西,居然敢在外面這樣敗壞你,你告訴皇上,砍了他的頭!”她跑得很快,說話間,就來到了羅衣的身邊,一臉心疼和著急地拉住她。 “表姐,你們認得?”這時,被羅衣剛才撞到的少年開口道。 賀明玉抬頭,看到少年,頓時眼睛一亮:“蔣嶸!你怎么在這里?太好了!” 說完,她攥了攥羅衣的手,對她道:“盈盈,你就站在這里,別跑,我去給你出氣!” 說完這句話,她抓著少年的手,掉頭就往茶館里頭走,一邊走一邊道:“有個混賬欺負了盈盈!盈盈你知道吧?是我的好朋友!你去給我揍那個混賬!使勁揍!別留手!” “好!”少年毫不猶豫地應下來。 羅衣站在原地,看著姐弟兩個風風火火地沖進茶館里。 她想起少年眉清目秀,靦腆羞澀的模樣,怎么也無法想象他跟人動手的場面。 而且,賀明玉叫他蔣嶸?會是她想的那個蔣嶸嗎?可他不是個廚子嗎?怎么叫她表姐? 羅衣十分好奇,也朝茶館里頭走了過去。 才進了門,就在大廳里看到打斗在一起的兩個人。 準確來說,是叫蔣嶸的少年壓著沈云毅打。 別看他生得靦腆羞澀,打起人來絲毫不含糊,只見他騎坐在沈云毅的腰間,出拳又快又狠,幾乎是沈云毅痛叫一聲,他能打出三拳! 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沈云毅就被他打了個鼻青臉腫。羅衣就見他的眼眶是青的,鼻子被打破了,流了一臉的血,嘴里不知道是牙齒掉了還是咬了舌頭,滿口的血。 這會兒叫誰看去,也認不出來他就是風度翩翩的探花郎。 但羅衣這會兒還是“癡情公主”的人設,別人可以認不出來他,她不能。 于是,她驚訝地掩著口,驚呼一聲,小跑上前:“呀!沈郎!” “別打了!”她輕輕去扯蔣嶸的衣裳,“別打他了,別打了,他沒欺負我,沒有!” 她為了保持公主應有的儀態,扯蔣嶸的時候并沒有用力,就連勸架的聲音都很柔軟。 蔣嶸聽見了,但是他一時沒有回過神來,腦子里只在想:她的聲音真好聽。 就在他失神的時候,手里卻沒停,又快又狠地出著拳,拳拳往沈云毅的臉上打。 賀明玉站在旁邊,看著沈云毅被打,本來十分解氣??墒撬娏_衣跟了進來,而且在勸架,一時就猶豫起來了。她怕了被好朋友冷落,不敢再違逆她的意思。因而,她猶豫了下,對蔣嶸說道:“好了,夠了?!?/br> 蔣嶸又狠狠揍了沈云毅一拳,才收了手:“這回就饒了你!” 他從袖子里扯出一塊手帕,隨手擦了擦指節上染的血,丟到地上。 然后走到賀明玉身旁,乖巧地站定。 他生得眉清目秀,不說話的時候,顯得靦腆而羞澀,叫人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他跟剛才那副無賴、狠角兒的做派聯系起來。 羅衣不由得多打量他一眼,才將目光放到地上:“沈郎,你還好吧?” 她擔憂地看著滿身狼狽的沈云毅,沖他伸出一只手,關切地道:“我拉你起來?!?/br> “不用你!”沈云毅含混地道,吐出一口血,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掃,落在蔣嶸的身上,“你叫什么?” 蔣嶸眨了下眼睛,答道:“我叫小壞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