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夢拽緊了手指，一陣惱怒。

    “聽話，你進屋洗洗睡覺，時候不早了，娘去村口看看，你爹回來沒?！焙鋈徊恢榈耐跛囟鸷屯Ｒ粯?，輕輕地拍了拍陳希夢的肩膀，隨后撐著大肚皮往大門外走去。

    陳希夢卻沒有進屋，而是遠遠地跟在母親王素娥的身后，陳希夢的心里，五味成雜，說不出的難受。

    村里的路燈，大約二三十米一盞，也沒有標準的電線桿專門配制，誰家門外方便就接一盞，電線、燈泡和電費等，村委會每個月給這戶人家一些補貼。

    王素娥沒有意識到身后的女兒，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盼著丈夫陳志培平安歸來。

    第123章一陣惡寒

    凌晨十二點多，陳志培才回到家。

    一同回來的王素娥見陳希夢還在院子里，王素娥訝異道，“小希，你咋還沒有睡覺？”

    陳希夢沒有告訴母親，她不過是在母親和父親前不久回來，陳希夢沒有回話，而是顧自走向一旁。

    “這孩子不知道咋回事，最近老跟我慪氣?！蓖跛囟疣止玖艘痪?，進了屋子。

    摩托車的發動機guntang，陳希夢不需要觸碰，站在旁邊就可以感受到，可是城周村距離季潭村才三公里的樣子，開個六十碼也就幾分鐘的事。

    發動機的燙度，顯然不合理，陳希夢推測，這摩托車至少開了二十幾分鐘！

    所以，在陳希夢離開到現在，父親陳志培應該不是直接回的家，而是又去了別的地方。

    陳志培拿著換洗的衣裳走進院子一角的洗手間，里頭很快傳來“嘩嘩”的流水聲，陳志培將脫下的臟衣服丟進洗手間門外的木桶里，然后關上門開始洗澡。

    陳希夢猶豫了一會兒，走向洗手間的門，俯身拿起父親陳志培的襯衣，湊近了一聞，這才嗅到一股燒烤味和胡椒粉味。

    “你這個丫頭，到底在干啥？大半夜的不準備睡覺了？”王素娥見陳希夢還不進屋睡覺，又道，“睡不著的話通宵翻襪子？”

    陳希夢沒有回話，然而丟下父親陳志培的襯衣，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臭丫頭，氣死我了！”王素娥抱怨了一句，也沒有太放心上，顧自將翻好的襪子裝進蛇皮袋，綁扎好了以后拖到院子一側，然后鎖上了院子的大門，準備睡覺。

    抵在房門后的陳希夢，一直低著頭，且默不作聲，陳希夢的心里，無比掙扎，不知道該繼續忍耐，直到等到最佳的時期，還是直接跑去質問父親。

    “吱咯”一聲，洗手間的門打開了，陳志培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出來，而連忙開門想跟陳志培說話的陳希夢卻又止住了腳步，眼睜睜地看著陳志培從自己的視線中離開。

    “太晚了，母親也該休息了……”陳希夢喃喃道。

    可是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希夢依然站在自己的房門口，一動不動地糾結著。

    父親陳志培的襯衣上為何有燒烤味？是父親帶著那個女人去吃了大排檔嗎？父親為什么要這么做，是在哄那個女人嗎？

    還有父親在那女人的家里做什么？女人的家里沒有自己的丈夫嗎？女人為什么這么晚來季潭村找父親？父親又為何跟母親撒謊說是送一起吃晚飯的客人？

    “喵嗚”隔壁鄰居家的橘貓跳到了陳希夢的窗臺，它叫了一聲就跳開。

    次日清晨，陳希夢一早就起了床，洗漱之后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家，王素娥做好了早飯，準備喊陳希夢起床吃飯，卻不見人影。

    王素娥從陳希夢的房間里退出，對著院子里正在刷牙的陳志培說道，“志培，你覺不覺得咱小希有些怪怪的？”

    陳志培漱完口，打開水龍頭，將毛巾搓了搓，擦了擦臉，回道，“閨女長大了，心事重了，也沒啥事，過段時間就好了?！?/br>
    王素娥嘆了一口氣，說道，“或許是到了叛逆期了?！?/br>
    ……

    陳希夢來到城周村，站在馬路的對面，看著那戶人家的大鐵門。

    池塘邊洗衣服的一個中年婦女，站起身，敲了敲自己發酸的腰，然后拎著一桶洗完衣服走上臺階，路過陳希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婦女疑惑道，“小姑娘，我看你站了半宿了，干啥呢？”

    陳希夢指著對面的院子，問道，“阿姨，這戶人家貴姓，家里有幾口人？”

    中年夫婦一聽，更是疑惑了，問道，“咋啦？”

    陳希夢固執地重復了一遍，“阿姨，這戶人家貴姓，家里有幾口人？”

    “城周村人，自然大部分人都姓周啦，不過這戶人家說起來倒也是蠻可憐的，男人幾年前就出車禍死了，”中年婦女說到這里還同情地直搖頭，感慨道，“留下一個念小學的兒子和媳婦……”

    “呵！”陳希夢冷笑一聲，原來是個寡婦，家里就一個不懂事的兒子，難怪進出這么方便，陳希夢想到這里，感到一陣惡寒。

    中年婦女一愣，這小丫頭咋覺得有些不對勁哩！

    “小姑娘，沒啥事吧？”中年婦女問道。

    陳希夢回道，“沒事，阿姨慢走?！?/br>
    中年婦女臨走前還叮囑道，“小姑娘別站在馬路中間，危險，往邊上靠靠……”

    不久后，鐵門終于打開了，女人牽著八九歲的兒子出了門，臂彎里挽著一只籃子，兒子背著書包，女人邊走邊笑著問兒子，“兒子，晚上想吃啥？娘待會兒去菜市場買?！?/br>
    “雞翅膀”

    “成，那就雞翅膀?！迸诵χ鴳?，寵溺地摸了摸兒子的頭發。

    女人沒有注意到等候多時的陳希夢，也不認得陳希夢就是陳志培的小閨女，而是像往常一樣送兒子去最近的小學，然而順道買菜。

    女人送兒子到校門口，這才揮手離開。

    而一路跟著來到義東小學的陳希夢，卻莫名覺得不舒服，因為陳希夢之前也在這所小學念過書。

    女人的兒子被站在校門口的值日班干部攔住，小女孩官腔味十足，厲聲問道，“你的紅領巾呢？”

    男孩回道，“我忘在家里了?！?/br>
    女孩說道，“那你現在回去拿！”

    男孩往校內望去，猶豫道，“可是快打鈴了，我回去會來不及?！?/br>
    “那沒辦法，要么算你紅領巾沒帶扣分，要么算你遲到扣分，”鐵面無私的女孩，沒有一點通融的意思，一邊拿起小本子，一邊又問道，“說吧，你是幾班的，叫什么名字？”

    男孩有些膽怯地回道，“三年級二班，周宋楠?！?/br>
    女孩認真地記下名字，說道，“你進去吧，但你們班被扣分了！”

    男孩低著頭走進了校門，估計心里開始擔心要被班主任罵，所以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周松楠，三年級二班……”陳希夢喃喃道。

    第124章欠教育

    周家寡婦買完了菜，回家的路走了約莫十來分鐘，這才意識到不對勁，當她扭頭看向身后的陳希夢時，陳希夢也絲毫沒有閃躲，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女人。

    “你這丫頭咋回事？你跟了我一路了！”周家寡婦怒瞪著陳希夢，質問道。

    陳希夢沒有回話，而是徑直走開。

    “你……”周家寡婦一臉懵逼，看著擦肩而過的陳希夢，惱火道，“誰家的死丫頭？！”

    陳希夢回到家，見母親王素娥正在院子里搬襪子，陳希夢連忙上前幫忙。

    王素娥站直了身，一手叉腰，撐著大肚皮，一手抹了一把額前的汗水，問道，“小希，你干啥去了？一大早不見人影？”

    “跑步去了?！标愊艋氐?。

    王素娥說道，“早飯還沒吃吧？鍋里給你留了面，怕是涼了，你自個兒熱一下再吃?！?/br>
    陳希夢搬襪子的時候，瞥見車間里搗鼓手套機的陳志培，又低頭看了看裝著襪子的蛇皮袋，陳希夢問道，“娘，你大著肚子，干嘛不讓爹幫你搬？”

    “這么一點小事，有啥不能自己做的，你娘我生你三姐妹的時候，不一樣這么干活，哪有這么嬌貴？”

    王素娥不以為然地說道，想想當初月子都沒有坐滿就讓下地干活，王素娥也沒有抱怨過鄭氏，即便為此留下了后遺癥。

    雖然陳希夢在幫忙，可是王素娥是個閑不下來的人，一邊做事，一邊說道，“你外公剛剛打電話來，說是雞蛋攢了不少了，喊娘去拿，要不小希你代娘去拿，你也有段時間沒去外公外婆家了，去看看他們?！?/br>
    “好?！标愊魬?。

    “不對，你的自行車被你大伯母就撞壞了，沒法騎了，我看還是算了，喊你爹去拿比較方便，摩托車快?！?/br>
    王素娥說著便往車間走去，對著車間里的陳志培，又道，“志培啊，你待會兒去趟我娘家，把雞蛋拿回來，順便帶小希也一起去，讓她見見外公外婆，倆老蠻想念外孫女?！?/br>
    正在搗鼓手套機的陳志培略不耐煩地回道，“著啥急，雞蛋不是還有嗎？等吃完了再去拿，這天氣，放著又不會壞?！?/br>
    “你摩托車跑一趟也就十來分鐘的事……”王素娥的話未說完，卻被陳志培一語嗆斷，“你沒瞧見我現在忙嗎？”

    王素娥也不生氣，平靜地轉過身，對陳希夢說道，“小希，要不還是你去拿吧，你問問隔壁張大叔家，方不方便借一下自行車，反正你在家也沒啥事?！?/br>
    外公外婆自己舍不得吃，將雞蛋都攢著，就是為了讓懷孕的母親吃，補補身子，奶奶鄭氏也養了母雞，卻從不曾給過母親雞蛋。

    作為丈夫，理應明白岳父岳母的心情，只是喊他跑一趟，摩托車來回也就十幾分鐘的事，可是陳志培卻一口拒絕。

    “爹昨晚送人送那么久，還喝了酒，冒著危險大晚上專程送，真是用心，娘要吃雞蛋，爹卻不肯去，是對自己家人苛刻，對外人友善嗎？”

    陳希夢此言一出，王素娥和陳志培皆吃一驚，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面色凝重的閨女，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王素娥說道，“家里還有雞蛋沒有吃完，你爹的意思是不著急，是娘著急了，見你沒啥事，所以喊你跑一趟，你這孩子，咋這么不懂事，要是不肯去，娘也不怪你，主要還是希望你去看看外公外婆，他們經常念到你?！?/br>
    陳希夢卻沒有理會王素娥的話，而是徑直走向車間，繼續問道，“爹，外人比家人重要，是嗎？”

    作為女兒的無禮，讓陳志培有些惱怒，陳志培放下手里的扳手，直起了身，看向迎面走來的閨女，問道，“你陰陽怪氣地要說啥？”

    “沒有，我就是好奇問問爹，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實不相瞞，在學校的時候，小希似乎和同學們也處不好關系，所以想爹告訴我，如果外人比家人重要，那我以后就對外人多好一些，比對家人還好?！?/br>
    十六七歲的陳希夢，基因好，個頭高，只差了父親小半個頭，可是陳希夢卻絲毫沒有低頭，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陳志培，等著陳志培回話。

    陳志培意識到女兒的不對勁，問道，“你到底想要說啥？！”

    陳希夢語調平靜，態度卻無比堅硬，陳希夢回道，“想爹教小希怎么做人，如何與人相處，如何與家人相處?！?/br>
    氛圍一下子變了味，王素娥快步上前，拉過陳希夢，嗔怪道，“你這孩子，干啥忽然說這么奇怪的話？你到底遇到了啥事？學校里受委屈了？??？”

    “娘，我沒事，”陳希夢推開了母親王素娥的手，目光不曾挪移半寸，直視著父親陳志培，繼續說道，“爹現在能不能抽一點寶貴的時間，教育一下女兒？”

    說什么要教育，可是陳志培又不傻，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釁！

    陳志培怒道，“你是吃了沒事干還是忘了我是你爹？！”

    陳希夢面不改色道，“女兒謹記爹當年的教訓，明白書念的再多沒有用，會做人才是基本，女兒忽然犯了糊涂，不知道該如何做人了，現在請教爹，如何好好做人?！?/br>
    “你這死丫頭，我就知道你這兩天不對勁，怕是皮癢想挨揍了，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王素娥氣不打一處來，正要教訓陳希夢，卻見樊嬸子急匆匆地跑進院子，樊嬸子喊道，“素娥啊，你家的雞都跑到我家地里了！噢喲！都在吃我家的菜苗呢！我趕好幾撥了，這會兒又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