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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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這個時候的,紀姜屋中的燈也淡淡的亮著。 這日,朝中有事,宋簡一早渡河起行回帝京,不知是何事絆住,一直到入夜十分都沒有回來。 七娘命人點燈,捧水進來,欲替紀姜梳洗。 紀姜正在燈下翻一本書,七娘放下熱水,又將她手邊茶水添暖。 “夜深了,殿下少費些神?!?/br> 紀姜翻的那冊書是宋簡早年收集編撰的一本字帖,如今翻在手中的這一頁是《祭侄》,因是私編,因此裝幀是宋簡親手所穿的線封,其中的批注也甚是隨意,字跡瀟灑,是他少年時愛寫的那一手字,也是在公主府中,他曾握著紀姜的手,親手教他寫會的那種字體。 書頁留白處,宋簡批寫道:“痛至深極處,筆錯處入刀切紙,性至真?!?/br> 字跡后有一個墨點,墨色十分新,似有人于此頓筆良久,不知落何字所暈染。 七娘低頭看了一眼紀姜攤開的書葉,“殿下讓我去大人房中取這本書,卻又只翻著這一頁看,從掌燈時看到這會兒,也不歇會兒眼神?!?/br> 紀姜撫上那一點新墨。 人和人的默契從這些細微之處生出來是最可怕的,他們都不能大慟,畢竟除了子嗣之外,還另有擔當。他們宣泄心痛的方式又如此的相似,相似到臨文飲淚,皆不知以何相記。 想著,她從筆架上取下一只湖筆,續著那點墨跡,寫道:“臨風當歌,臨痛當哭,臨川當別?!睂懥T后,她閉上眼睛,手指一點一點在紙張上抓緊,幾乎揉奏那一書頁。 良久,她方松開手,輕輕合扣上那一本書。 臨走前,她不能擁抱他。 但是,紀姜有幸懂宋簡,有幸借著這些古老的字跡,深刻精致的文華與情感,遠遠地擁抱他的那顆心。 “明日替我放回去?!?/br> 七娘忙伸手收好書,“是,殿下,七娘伺候您歇息吧?!?/br> 紀姜搖了搖頭,“七娘,我想吃些東西?!?/br> 七娘聽她這樣說,到是一臉的欣喜:“好好,殿下這么多日,一直不肯好好用些吃食的,這會兒想吃些什么,奴婢遣人去給您煮去?!?/br> 紀姜抬頭看向她:“上回你與阿紅那丫頭煮的粳米粥就好?!?/br> “誒,好,七娘這就給殿下煮一碗過來?!?/br> 說完,忙帶人出去了。 紀姜這才站起身來,自從那場火之后,宋簡就再也沒有命人禁著她,是以此時除了七娘之外,外面只有宋府的兩三個下人答應。此時也被七娘使喚了兩個走,剩下一個小丫頭,因著年紀小守不住,靠著門框在打盹兒。 紀姜披上一件春緞袍子,輕輕推開門,走進園中。 夜已經深了,園門外顧有悔身著玄色袍衫,立在樹下等她。他牽著一匹馬,濃厚的夜色幾乎吞沒掉他的身影。 “想好了嗎?” 紀姜深深吸了一口氣,夜將花的香氣酵的十分濃烈。 “想好了?!?/br> 顧有悔翻身上馬,彎腰向她伸來一只手?!白甙??!?/br> *** 宋簡回來的時候,宋府留在陸莊所有的人都急瘋了。園中燃起了十幾只火把,陸以芳與張乾一道,將那兩三間房舍里里外外搜了個遍,也沒有尋到紀姜的蹤影。 外面突然傳了一聲,“夫人,張管事,大人回來了?!?/br> 張乾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夫人,這可怎么辦……” 陳錦蓮被打死之后,宋府上下所有人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紀姜,不敢近,也不敢遠,生怕自己也同陳錦蓮一樣成了鬼。陸以芳看著瑟瑟發抖眾人,仰頭吐出一口氣呢。 “我去回,你們接著找?!?/br> 說著,她正要往外走,宋簡卻先一步跨進來,張乾一下跪倒在宋簡腳邊,“爺,爾等有罪啊,沒有看好夫人……求……” 宋簡沒有看張乾,“七娘呢?!?/br> 陸以芳道:“已經鎖起來了,正拷問?!?/br> “把人放了帶過來,我有話問她?!?/br> 張乾忙起身去傳人,七娘被人帶了過來。剛被推跪下去,卻被宋簡一把撐起來。 “不用跪。告訴我公主去了什么地方?!?/br> 七娘滿臉淚痕,“奴不知道啊,奴本來是服侍殿下安寢的,誰知殿下說想吃奴與阿紅熬的粳米粥,奴想著殿下今日看了一日的書,沒有好好用膳,這會兒能開口要些吃的,實不容易,這才去了廚房,誰知道,再回來時,已經尋不見殿下的人了?!?/br> “書……什么書?!?/br> 七娘忙回身從書架上將那本字帖冊子取了下來。 “就是這本書。殿下午后一直看到掌燈時,奴瞧著,看的始終是一頁?!?/br> 宋簡翻開書來,一下子便翻到了《祭侄文稿》那一頁。 臨川的筆跡映入他的眼中,她的雖然和自己的字體很像,卻因為是女人,力道弱了七八分。 “臨風當歌,臨痛當哭,臨川當別?!?/br> 當別。 一陣風川堂而來,一下子把他手中的書頁翻過去好多頁,宋簡猛地咳出聲來。 張乾忙要上去替他順氣,他卻避了過去。一面喘息,一面道:“去備馬?!?/br> 第76章 臨川 白水河的水奔騰不息, 白色的泡沫沖刷著河岸臨水而生的水草。年初那場戰爭的血腥味已經被時光洗盡了, 兩三個臨鎮的漁人,背著簍子, 在岸邊捕春魚。 顧有悔的馬將到河岸了。后面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且越來越近。 紀姜過頭。只見不遠處亮起了了一排火把?;鸸饨蝗诔梢粓F風吹不散的紅霧,一點一點地向她撲來。 “顧有悔, 把人給我留下!” 顧有悔勒住韁繩, 低頭看向紀姜:“要見他嗎?” “不見,走吧?!?/br> 面前河水奔流,夜色靜默如謎。凌亂的馬蹄踐起灰黑色的泥土, 追來的人已經圍堵住了前面的去路。宋簡勒這住馬頭,“紀姜,你要去什么地方!” 顧有悔翻身下馬,牽住韁繩向宋簡走了幾步。 一手從腰間解下一只錦囊, 一把擲向宋簡,“宋大人,十兩紋銀, 你府上的奴婢,我買了?!?/br> 宋簡接握住他擲過來的銀子, 手指摳緊了錦囊上的素紋。 “宋大人,如今后悔了?你當初逼公主為奴, 縱容你府上的女人對她百般折辱,甚至險些令她母子喪命,你還有臉讓我把她留下!” “有悔……” 身后的紀姜喚了他一聲, 聲音輕弱:“別說了?!?/br> 顧有悔回身抬頭:“紀姜,我哪一句說錯了,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我大齊的長公主?!?/br> 河邊的風很大,顧有悔的話聲一下子被送出去很遠。宋簡下了馬,朝顧有悔和紀姜走去。 “宋大人,公主不想見你,你再敢過來一步,別怪我的劍不留情?!甭犓@樣,跟宋簡來的人忙要上前的護衛。他卻抬手揚聲道:“都給退下!” 擁有對方的深情,就擁有倚仗。 紀姜看著宋簡獨自從持兵刃戒備的人群之中走出來,無視顧有悔的話,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馬下。他身著一身極軟極輕的春緞袍衫,經風則揚。紀姜與他一道將人生過到這個地步,此時他才終于將孤獨,在紀姜面前奮不顧身地曝露。 “你要去哪里?!?/br> 他在馬下仰頭,“你到底要去哪里???” “我想回家?!?/br> 宋簡抬臂握住她的手,“我不放你,我身邊才是你家!” 紀姜手指摳握,一點一點將手腕從他的手中退了出來。她垂下眼睛,凝著他映著火把熊熊火焰的眼睛。 “你不放我走,又要將我擺在什么地方去呢?!?/br> 把她擺在什么地方? 宋簡啞然。 “我們的孩子已經死了,我不想你再為他殺人,也不想你與宋意然兄妹決裂,宋簡,你放我走吧?!?/br> 宋簡垂下頭來,春河邊蕩滌起寒氣,一絲一絲往他的袖中灌去。 “我從前對你說過的恨字,沒有哪一個說服的了自己……” 他的喉嚨有些發翁,“我懂你了,我知道,我懂得太遲,也來得太晚,紀姜,你再給宋簡一次機會吧?!?/br> 在場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話,他們都是在宋府伺候多年的人,從來沒有見過宋簡用這樣卑微的語氣,來和一個女人說話。 周遭山河在春夜里生息,那些從與草,花與鳥細弱的聲音,逐漸在靜謐之中喧鬧起來。 顧有悔冷聲道:“你也知道晚了,若不是你把她鎖在陸莊不聞不問,公主何至于被你的女人們傷至如此,宋簡,你有家室要顧,有親人要護,就算你meimei的害死了公主的孩子,你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哦對,你還有帝京政壇的大業要創,什么你都要往手里捏握,獨獨把公主丟下。你當真以為,她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嗎?” 說著,他反手執劍,用劍柄一把擋開他捏握紀姜衣袖的手。 “她是個人,她肯為你府上的奴婢,是因為她對你的良心,而你,從頭到尾都是個沒有良心的混蛋?!?/br> 宋簡被擋得身子一偏?!八阅阋彩沁@么想的嗎?” 紀姜按住被宋簡抓出褶皺的那一只衣袖。沉默良久,才輕聲道“不是,我并沒有這樣想?!?/br> 她仍舊溫柔,聲中那一絲極其縹緲的暖意滲入宋簡的心頭,然而,任憑他打起全身所有的力氣,也不能在此刻抓攫住它。 “宋簡,當年在文華殿前,我失去了第一個孩子,那個時候,我悲傷他還未出世就離世,卻也慶幸他在那個時候,幫著我,保下了你??墒?,這一個孩子……” 她的聲音在發顫,“我……” 她竭力忍住眼中的熱淚,“我那么想護好他,那么想將他帶臨人世,宋簡,你和我都活得太孤獨,我多想能生下這個孩子,多想看你在我面前由衷的開懷一次??墒俏医K究沒有護住他。若我能責怪你,也許我能留下來,看你殺伐,受你補償,但是宋簡,我……我真的怪不了你?!?/br> 她目光輕軟,化若春河底下拂撥水草大的細流。 “你有你該償還的恩情,還有你要護佑的人,他們也是煢煢孑立在世上,倚你而生,汲你而長。宋簡,我紀姜行惡甚多,雖曾有不得已的苦衷,卻仍是不堪被原諒的罪人,于我而言,是非早就不能明斷,仇恨也不需要人命償還……” “不是,紀姜,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護好我們的孩子,你不要他們償還,我來償還,只要你能留下來……” “你不明白,我不怪你,也不恨你的meimei,但我無法再面對你們,宋簡,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