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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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盤膝在她面前坐下?!傲謳熜终f,這是最后一道藥了,喝了過后,毒就算解了,這藥貴得很,你要是撒了,宋簡跪著求我也沒有了?!?/br> 說著,就要往她嘴邊送。 “過會兒吧,真喝不下?!?/br> 顧有悔一下子提了聲,“東西你也不吃,藥你也不喝,你要做什么?!?/br> 話音未落,他頭上那頂并不合適的獄卒的公帽就滑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顧有悔索性把頭往邊上一歪,帽子應聲落地。惹得紀姜笑出了聲。那笑聲如消融冰雪后,一下子開塞的春流。溫柔地流進顧有悔的眼底。 “你終于笑了?!?/br> 紀姜抬手掩住嘴唇,“一個好好的江湖少俠,在這青州府牢里充一個獄卒,還能有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br> 顧有悔避開她的目光:“我自得什么其樂,我是得公主之樂而樂?!?/br> 這話一說出來,他自己都愣了愣,忙道:“趕緊趁熱把藥喝了?!?/br> “好?!?/br> 紀姜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咽下了那碗苦藥。 “誒,這就對嘛?!?/br> 說著,顧有悔又像變戲法一樣的,從袖中取出了一包甜杏鋪。 “我去問了宋簡府上的那個什么迎……哦,迎繡,她說,你在宋府的時候喜歡吃這個,吃一個,壓壓苦吧?!?/br> 紀姜抬起手,鐐銬摩碰到青腫之處,她不由得皺了皺眉,放下手來,低頭吸了一口涼氣。 顧有悔想幫她,已經拈出來一顆,又覺得,這樣的舉動似乎有些冒犯她。一時有些尷尬。 “宋簡為什么不肯把這些鐵鏈子給你解下來?!?/br> 紀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顧有悔,你知道,他的腿為什么會受那么重的傷嗎?” 顧有道:“我師父替他看傷的時候說,是因為磨損之故,骨rou皆受了傷,還好在之前得到了些治療,不然肯定是廢了?!?/br> 紀姜姜背靠在青墻上,“當年,他受了那三十五斤之重的枷鎖,帝京去嘉峪千里之遠,他根本走不得。只得以匍匐?!?/br> 顧有悔順著她的話去想象了一回那個畫面,不由得的牙齒顫了顫。 那可真疼。 “他可真是個狠人?!?/br> “是啊,還好他是個狠人,不然……” 她的話沒有說下去,眼眶卻悄悄泛了紅。 顧有悔并沒有看到這一幕,繼問道:“你父皇,為何會松口放他一條性命啊?!?/br> 紀姜沒有說話,她想起了那個未出世就死掉的孩子。 “其實也是一命換一命?!?/br> 顧有悔沒有聽懂這句的意思,但他卻覺得紀姜的目光十分哀傷。 “不問你這些難過的事了。對了,小侯爺有一封信送到小鏡湖了,是寫給你的?!?/br>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放到她手中。 “看了就燒吧,你在這個地方,被別人看見會惹麻煩?!?/br> 紀姜握住那封信,“他平安到南方了嗎?” 顧有悔拍了拍胸脯,“你讓我做的事,我能不做得好好的,放心吧,我親自把他送到杭州府,交給浙江巡撫劉育寧了。東廠一路上沒放棄要他的性命,還好我顧小爺……” 他覺得自己在她面前說得太嘚瑟了,尷尬地閉了嘴。 “反正,他平安就是。你放心?!?/br> 紀姜小心地拆開那封信,顧有悔見她手上不方便,忙拿過去替她拆,又仔細替她展開信紙。 “謝謝你?!?/br> 顧有悔頭也沒抬:“謝我做什么,我父親利用你,離間宋簡和晉王府,害得你中毒遭罪,我還沒代林師兄給你賠罪呢?!?/br> 紀姜一行一行地看著鄧瞬宜寫給她的那封信。 也許是怕信落入其他的人手中,他用了一種女性在閨中寫的小楷,一筆一劃,十分清秀。 信中并沒有說什么,無非是掛念與思慕之語,他不曾用詩賦的形式,白話文體,寫得瑣碎綿長,紀姜一面看,一面問起旁話。 “顧有悔,你是如何看到顧大人的?!?/br> 顧有悔怔了怔,他到是沒有怎么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 他離家的時候只有十二歲,顧仲濂親自送他上瑯山,在山門前,彎腰鄭重地告訴他,以后有師門才有家門。這句話對于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不免是殘忍的。 在他眼中,顧仲濂還是算得上是一個忠良之臣的。 至于手段是否陰狠,顧有悔覺得,這個問題一想就會十分困惑。尤其是在他遇見紀姜以后,是非黑白更加混沌。 其實,江湖是一個快意恩仇的地方,正義和邪惡劃分得十分明確。 救濟困苦則是正義,濫殺無辜則是惡,可是,陪在紀姜身邊,他卻不得不去正視,顧仲濂不讓他接觸的那個政治泥潭。 在這個泥潭里,他覺得宋子鳴與宋簡很可悲,但他卻無法想在江湖之中那樣,舉起劍,一下了結這個“濫殺無辜”的女人。反而無法控制地舍與疼惜和同情,還有……還有些他說不明白的東西。 “我……” 他搓了搓手?!拔揖此俏腋赣H,但我們走了兩條不一樣的路?!?/br> “殊途同歸的路?!?/br> “不,不可能是殊途同歸。我和他,不是一道的人?!?/br> 說話的時候,他甚至梗起了脖子,然而紀姜卻笑了笑,那帶著病弱的蒼白,卻又干凈地令人無地自容,“你信我啊,顧有悔,這世上,就沒有黑與白兩條分明的道路,大家殊途同歸,只是先與后罷了?!?/br> 她的話太深奧,顧有悔聽不懂。 他正凝眉去想,一個獄卒從牢門外探出頭來,“顧少俠,宋府送寒食的吃食來與臨川姑娘?!?/br> 顧有悔啐了一口,“什么東西,她吃不下,拿出去倒了?!?/br> “這……” 那獄卒有些遲疑,又知道顧有悔平時大多聽她的話,于是又沖她問了一句:“臨川姑娘,你看……” 臨川偏頭道:“是什么東西?!?/br> “哦,是一盒春餅。是宋府的辛奴姑娘親自送來的,我們替姑娘試過了,沒什么問題?!?/br> 顧有悔翻了一個白眼。 “拿來我看看?!?/br> 那獄卒忙將東西呈了過來,顧有悔隨手抓起一塊放入口中,剛剛嚼了一口,就忙不迭地吐出來。開口罵道“這個宋簡,是傻的嗎?苦死了?!?/br> 紀姜撿起一塊,輕輕地咬了一口。 黃連的苦澀味立即鉆入口中。 她不由皺了皺眉,卻還是將那一小口咽了下去。 這顯然不是男人有的心思。從宋府送過來…… 紀姜眼前浮現出了陸以芳的那臉。但她并不全然知道,這份苦,究竟有多蟄心。 第37章 蒿里 陸以芳知道, 對于宋簡而言, 一年當中最重要的日子,一是清明, 二是十月初八。他從來不過節日,但這兩個日子,一定鄭重其事。清明祭祖, 十月初八, 則是他父親的忌日。 對于一個二十六歲的男人來說,亡人的魂魄如遮天蔽日的陰影,吞噬了他大半的人生。他在其中不自知, 陰影之外的人,卻看得很明白。 清明日。 那日仍然是個風雨天。天剛發亮的時候響過一陣雷,厚重的烏云壓在青黑色的屋脊之上,小廝們搭著梯子在屋頂上修瓦。雖是四月天, 卻著實有些冷。陸以芳命人在正堂點了兩盞燈火,辛奴舉著一盞,她自己舉著一盞, 沿著一字排開的四張八仙桌繞行,查點檀香蠟燭, 以及用以燒化的紙錢。 辛奴道:“一會兒還去接小姐嗎?還是等著意園的車送小姐過來?!?/br> 陸以芳拿起一只火燭,細看燭底的刻字?!斑€讓張乾備車去接吧。不過, 她這幾日身子虧得厲害,能不能起行,還不好說?!?/br> 辛奴道:“前幾年, 哪怕是下暴雨呢,小姐也會和夫人,和爺一道去城外的墳冢拜祭。說來,這也是我們府上,一年到頭最大的事,比年節的事還要緊……”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里也有些哀意。 城外的墳冢在一處荒坡上,四周都是種麥糧的田埂。墳冢里什么都沒有埋,不過是一個空冢,立著宋子鳴的碑。其上文字乃宋簡親手所提,用的是他從前慣常的字體。寫過這塊碑以后,宋簡至此改寫王獻之的行書。擰轉的過程很艱難,畢竟那是一手寫了十多年的字體,他揉捻過無數的生宣,終有了如今的模樣。 這看似像一個了結。實際上,到底還是意難平。 陸以芳的思緒一下子放得有些遠。 想起去年和宋簡與宋意然一道去空冢祭拜的場景,宋意然淚流滿面,述盡幾年來的心酸與痛苦,宋簡不能久跪,就盤膝坐在碑前,望著其上的幾行刻字,長久地沉默不語。那時,她陪著他,長跪碑前。結發為夫妻,得以正妻的名義,參與進他最大的悲傷之中,她的內心有一種扭曲的開懷。 “去西桐堂看看,爺那邊打理好了么?!?/br> 辛奴將光移至門口,淡道:“陳姨娘去瞧了,咱們還去么?!?/br> 陸以芳直起腰身,彎得久了,有些酸疼。 “那便不去了,使人去叫張管事過來。備好車,好去意園?!?/br> 這邊還未使人去請呢,那邊陳錦蓮卻從西桐堂匆匆地過來了,“夫人,爺那邊早起身了,聽門房的人說,天還未亮人就出去了?!?/br> 陸以芳怔了怔,“留話說去什么地方了嗎?!?/br> “沒留話,但看著,不像是去意園?!?/br> 陸以芳覺得手中的香燭一時有千斤之重。 陳錦蓮立在燈火影子里,攪纏著手上的絹子:“也不知道是可怎么回事,哪年的這個日子,爺不是和夫人小姐一道去的?!?/br> 人一旦離心起來,當真絕塵不回頭。 陸以芳還留著那一點點的夫妻念想,那一點點舉案齊眉的幻境,也快隨著四月煙雨,模糊成團了。 于是,她悻悻地笑了笑,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紙錢,“罷了,遣人去與意園那邊說,讓她寬心,他兄長是怕她身子撐不住。今年的清明就不出城了?!?/br> 說完,她身上某個地方的骨頭尖銳地疼了一下。她細思是疼在哪里,卻找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