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崔洛這個年紀在內書館教書是史無前例的一人,加之長的秀氣乖巧,逢人皆是笑瞇瞇的,喊著‘師兄’。 故此,林老的學生們十分喜歡這個小師弟。 吳甄劍心底特別不舒服,今日他做東,本應該是主角兒,眾人卻只圍著崔洛轉,而她現如今也不過是個秀才罷了! 吳甄劍幾杯下肚,越想越不痛快。 待崔洛離席去找凈房時,被吳甄劍給堵住了,他酒氣熏天:“崔洛!”他喊住了她。 崔洛感覺不妙,即刻繞道想走,卻被吳甄劍反手捏住了手腕。他力氣很大,疼得崔洛倒吸了一口涼氣。 吳甄劍見她滿露痛苦之色,心頭突然暢快了起來,冷笑了兩聲:“呵呵,崔洛,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現在不是落在我手上了?你倒是再跑跑看??!” 崔洛想打人,“.....師兄若是放手,我立刻跑給你看?!?/br> 吳甄劍唇角猛抽。屋廊下高懸的燈籠泛著溫和的暖光,只見面前少年眉如遠黛,唇若點蔻,肌膚比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還要白嫩。這哪里是男子?分明就是一個惹人胡思亂想的妖怪。 吳甄劍一腔怒火,道:“崔洛,你真以為我不敢把你怎么樣?你那個庶姐雖然好看,卻是不如你!可惜你.....你是個陰陽不分的,不然......”他頓了頓,回到正題上:“你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就是仗著你那水性楊花的娘勾搭上了長信侯么?若無你娘,師兄弟們怎會把你當回事?!你別做白日夢了!” 崔洛默念了幾句心經,讓自己不至于暴走,她道:“吳甄劍,吳老爺子給你取的這名著實合理,你果然夠賤的。我崔洛頂天立地,你全家才是陰陽不分!” 崔洛畢竟當過文官,嘴皮子也曾狠辣過。罵人這種事還是難不到她的。 吳甄劍一聽這話,旋即就想動手。 幸好顧長梅趕了過來,一見崔洛被人擒住,他擄了袖子就上前往吳甄劍臉上揍了一拳。 一直影在暗處的沐白這個時候急匆匆走了出來,他本還想看看好戲的,誰料少年們一個比一個沖動:“顧長梅,不得動手!這人打不得!” 吳甄劍是進士了,顧長梅只是個秀才。就算承恩伯府正當如日中升,也不能隨隨便便打了帝王欽點的進士。 顧長梅揉了揉拳頭,頭也不回,道:“不能打?先打了再說!”又是一拳頭準確無疑的打在了吳甄劍的另一邊臉上。 顧長梅雖然是嬌慣著養大的,但他出生武將之家,對武學從小耳濡目染,尚且會幾下拳腳功夫。 吳甄劍當成被打倒在地。 崔洛絲毫也不同情他,只是接下來她還是拉住了顧長梅,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吳甄劍抬手摸了摸歪斜的鼻梁,發現自己見紅之后,驀的雙眼一白暈死了過去。 沐白在一側嘖了兩聲:“嘖嘖.....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讀過圣賢書的,能和市井小民一樣么?!”他突然壓低了聲音:“打人也得找個合適的地方,怎能光明正大?傻不傻?” 崔洛,顧長梅:“.........”兩人這個時候已經做老實狀,并排站在屋廊下認真聽著沐白教訓,二人紛紛點頭:“大師兄所言極是,下次一定找個合適的地方?!?/br> 回廊另一側,一高大玄色錦衣的男子走了過來。隨著他的逐漸靠近,沐白話鋒一轉,一手在崔洛與顧長梅臉上指指點點,一手朝后:“還想有下次?!知不知道打人是不對的?圣賢書都白讀了么?” 崔洛,顧長梅:“?。。。?!” 顧長青冷峻的臉終于呈現在一片暖光之下,他的到來讓晚風也靜止了,只是隨意瞟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吳甄劍,轉而目光落在了崔洛臉上道:“你們兩個跟我回去!” 沐白有些心虛的自薦道:“這邊的事我來處理,崔洛和長梅記住了,不得再有下次!” 崔洛和顧長梅點了點頭,無比順從的跟著顧長青離開了酒樓。 吳甄劍真要是把這件事鬧大,崔洛和顧長梅回到國子監肯定要受責罰。但顧長青來的太是時候,崔洛出了酒樓之后,就找借口離開:“我想去侯府看看我娘。長梅,你跟表哥先回去吧?!?/br> 她話音剛落,胳膊肘被人大力抓住,轉瞬間,就跟顧長梅一道被送上了馬車。 顧長青隨后也跟了上來,開口就道:“都出息了?學會打架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長青:最近比較迷..... 崔洛:最近比較煩........ 第68章 心儀人 顧長梅以為自己犯了錯, 立正嚴詞狡辯道:“是吳甄劍先對崔洛出言不遜!就算我動手打了他,也是他自找的!” 崔洛咳了一聲, 暗示顧長梅不要多話了, 說的多錯的多。 但顧長青今日出面,的確是替他二人解圍了。 她幾乎能斷定顧長青今日是并非偶遇, 還是在盯著她吧?! 崔洛謝道:“多謝表哥, 若不是你,我跟長梅今日定會被司業大人責罰?!?/br> 馬車內壁的燈廚里沒有點燈, 只有沿街商鋪外的燈籠發出的清淺的光線。顧長青的眉宇本就生的濃郁,他的目光只是在崔洛與顧長梅的身上依次掃過, 但卻足以讓人為之心驚, 這之后他便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顧長梅平日里再怎么橫行, 在他大哥面前也只能收斂行徑。 馬車在承恩伯府的朱門外停下,顧長青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道:“你先下去!” 這話是對顧長梅所言。 顧長梅本打算等著結束了謝師宴, 就和崔洛一道去崔家。伯府規矩甚多,他待在崔家無人管束, 會比較自在。 “大哥,不是......我明日休假.....”顧長梅試著說服顧長青。 “下去!”顧長青這一次的冷喝有些過頭了。 顧長梅看出來他是認真的,只能一步一回眸兀自一人回了府上。 馬車再度行駛在青石路面上, 崔洛坐的無比端正,又謝道:“多謝表哥送我回府,今日好像是喝多了?!?/br> 她等著顧長青的‘刁難’,但他一直沉默著, 不曾言語。崔洛有些拿捏不準了。 馬車駛入黃土官道的時候,猛然間迎來一陣突如其來的顛簸。崔洛早有預料,牢牢扶住了車壁。 當她抬起頭來時,就見顧長青一雙鷹眸正看著她,如同盯著獵物的高原之鷹,讓她為之不安。但之后,他又闔上了眸子。 好不容易挨到大興錢莊時,崔洛見顧長青不說話,她也保持著沉默。 顧長青大約已經知道了吧。 她好像連狡辯的機會也沒了。 等到了馬車駛入石墩胡同,顧長青不知從哪里取了一只小藥品出來,遞給了崔洛:“拿著!” 崔洛茫然,她伸手時卻見手腕上的紅痕醒目。應該是吳甄劍那會留下的。 “多謝表哥?!贝蘼逶俣戎x道。這已經是今晚第三次謝他了。 顧長青始終沒有問及崔洛的身份,不知是避而不談,還是心中有數了?! 可他為何又不揭穿她? 崔洛站在大門外,目送著承恩伯府的馬車漸行漸遠,手上的藥瓶還帶著微弱的體溫。夜風從巷子口灌了進來,她狠狠打了一個激靈。 這一世,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是個死局。 她還不能排除第一世的死是不是因為顧長青,畢竟是他將她從長信侯府擄出來的! 將至五更,顧長青回到伯府,他推門而入時猛覺有人在暗處,手中當即繡春刀出竅,寒光冷然。 顧長梅嚇了一跳:“大哥!是我!”他一直知道大哥不喜旁人擅入他的屋子,沒想到更勁爆的是大哥直接亮兵器了。 ‘嗖’的一聲,顧長青收了刀,聲音微顯慍怒:“回去睡覺!” 顧長梅吹了火折子,將桌案上的燭臺點燃,他回府后一直不得入眠,就來這里等顧長青,沒想到等著等著小油燈就滅了,他自己也是剛從困睡中醒來。 顧長梅走了過來:“大哥,崔洛送回去了?”他對崔洛一直倍為在意。 這一點,顧長青是知道的。 以前,顧長青還打算讓二人疏遠距離,就算是嫡親的表兄弟之間也不能有僭越的地方。而如今,顧長青更是該這么做。 他道:“崔洛是崔洛,你是你!你既然進了國子監,就給我好生讀書!” 顧長梅滿肚心事無人可訴,唯一信得過的也只有顧長青了,他還打算將心結說給顧長青聽。 但聞顧纏青這般嚴詞厲聲,他慫了,換了一種說話方式,道:“大哥,我.......我就是喜歡跟崔洛在一起!有她在,我才能安心進學!” “胡鬧!”顧長青當即冷喝道,“你知不知道她.......” 顧長青欲語卻無詞。 顧長梅已經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了,加之這龍陽之事又不能輕易說出口,怎叫他不為之憋悶無助! 顧長青此時此刻已經全然明白了顧長梅的心思,但這種心思實在危險。且不說崔洛日后會如何,顧長梅這樣熱切的靠近她,保不成哪天真相就公布于世了! “大哥,你是不是對崔洛有什么誤會?她哪里都好,平日里不過是偶爾跟同窗們鬧著玩而已?!鳖欓L梅既敬重自己的大哥,也想維護崔洛。 和同窗們鬧著玩? 一個姑娘家......她....... 顧長青內心極度復雜,揮了揮手讓顧長梅出去:“你給我回去睡覺!” 顧長梅‘哦’了一聲,心里卻在尋思崔洛是什么時候得罪了大哥。這二人是他最在乎的兩人,他不希望崔洛與顧長青之間鬧了任何嫌隙。 走出房門之前,顧長梅回頭問了一句:“大哥,你覺得伯牙與子期,他們.....” 未及顧長梅說完,顧長青一個眼神掃了過來:“我讓你回去!聽見了么!” 顧長梅的小心思怎會逃得了顧長青的眼睛?! 伯牙子期都出來的,他是不是過陣子還打算非卿不娶了! 顧長青剛從外面回來,三月的深夜依舊冰寒凍人,他卻是一身燥熱,怒火不知從何而來,更不知向誰發泄。 沒過多久,屋內又燃起了安神香........ 次日,承恩伯將顧長青叫到書房說話。 顧長青十八歲那年定過一樁親事,臨近婚期半年之久,未婚妻病故了。自此,他便對終生大事不怎么cao心。身邊也無心儀的女子。 但世家公子二十出頭的年紀,實在不宜截然一身。也沒有至今不娶的道理。 承恩伯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道:“長青,為父今日實話跟你說了吧。長公主的婚事一直是你姑母的心頭病。你姑母的意思是問問你可有那個心思?” 顧貴妃是承恩伯的胞妹,長公主朱靈兒便是顧長青嫡親的表妹,而且正當適嫁的時候。 顧長青聞言,面不露色,道:“姑母的意思,兒子自然明白。兩家親上加親無疑是一段佳話,然.......太子不成器,三殿下未必沒有問鼎的機會,這個節骨眼上,咱們顧家還是不要招風的好。長公主身份高貴,又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她若下嫁顧家,旁人會怎么看?” 極為平淡的一席話將承恩伯堵的啞口無言。 顧長青做事一向小心謹慎,就是在錦衣衛的官位也不遲遲不肯升遷,以他的資歷再往上爬是很容易的事。 他是為了避嫌。 這時,顧長青又道:“長公主心儀蕭翼,這是眾人皆知的事,父親總不能讓我當個冤大頭,娶一個心系旁人的女子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