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宋翊見如意嚇得戰戰兢兢的小模樣,心疼的同時慶幸自己的決定。每次他在外面惹了事,父親都是不分青紅皂白打一頓先,他是男人皮厚,這點痛算不了什么,咬牙就過,別拖累了小可憐。 宋峻山把孩子當兵練,不手軟,一鞭子打在宋翊背上,衣服破了露出寬厚的脊背,血順著鞭印往外冒,皮開rou綻,可見這一道力用了十分。 宋翊右手捏緊成拳,撐在地上,緊咬牙關,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響。 如意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心頭一驚,腿腳發軟,眼見著宋峻山的鞭子又要落在宋翊背上。她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撲通’聲跪在宋峻山腳邊哭喊道:“爹啊,是王思瑜當街調。戲女兒,哥哥才打斷他的腿?!彼吙捱叺溃骸澳镏肋@事,前幾日我和娘逛街,王思瑜他攔住了我們,今日我獨自一人,他攔著女兒不走,當街還想,還想……” 還想什么?沒有的事她不說,別人怎么想是別人的事。 第11章 如意說完眼淚汪汪地看向江瓶兒:“娘,你不記得了?那日我們在街上走,突然就冒出個公子哥,要不是當時乞丐多,說不好,說不好……” 知女莫若母,江瓶兒怎不知如意的心思?順著她的話往下接:“是啊,那日要不是幾個乞丐,還不知道……”說著她的淚往下掉,拉住宋峻山的胳膊道:“當時我在想,你怎么不在,你要是在也沒人敢欺負我們?!?/br> 宋峻山聽聞,心里泛上愧疚,臉上并未顯露,他先問兒子:“是這樣的?” 宋翊見一人扛不住,坦白道:“我見他在大街上圍著meimei,上去與他起了爭執?!彼┝搜酃蛟诘厣峡蕹蓽I人的小可憐,咬牙切齒道:“現在只恨沒打斷他兩條腿?!?/br> 宋峻山雙目圓瞪,怒喝道:“混帳東西?!?/br> 宋翊以為他是在罵自己,正欲跳起護住小可憐,免遭他毆打,就在此時聽見宋峻山道:“我入宮稟明皇上,今日非討個說法不可?!?/br> 宋峻山扔下鞭子,便往皇宮而去,留下江瓶兒,如意和宋翊面面相覷。 過了會,江瓶兒扶起如意,摸了摸頭上的花道:“你爹是個真男人?!?/br> 如意可沒心思管什么‘真男人’,近看宋翊背上的傷,腿腳更軟站不穩當,江瓶兒扶著她和宋翊說了幾句話,見繼子無事扶著女兒去了后房。 ******** 宋峻山騎馬來至皇宮,皇上還在書房批閱奏折,宦官來報宋將軍有事相告,不由皺眉。下午他的兩個大臣,在他面前吵得不可開交,剛送走兩位,怎的又過來?什么事不能等明日再議,非得今日? 這都什么時分了。 高宗放下手上的毛筆,宣宋峻山進殿。 宋峻山進殿叩拜后,便把自家兒子為何打王思瑜的原因說明,順便再把王士仁參了一本,他們文官太不要臉,天天滿口的仁義道德,結果都喂了狗,說什么文能安邦,狗屁。 高宗頭疼,宋峻山和王士仁掐了半輩子都沒消停過,下午時候他拖到了明日,這第二天沒到,宋峻山就又跑來,就不能讓他吃個安心的晚飯? 高宗心里苦,哎……等等,他何時有的女兒? 高宗問:“你什么時候有的女兒?” 宋峻山愣了半響道:“不是前段時間與皇上一起去南邊,遇到位女子,皇上不是您證的婚?” 高宗想了想,想到這個事,宋峻山和他這位相遇頗具戲劇性。那日,他們一行人微服走在大街上,忽聽有人喊抓賊。宋峻山攔住那賊人,用手輕輕攔了下那賊子便倒下。喊抓賊的就是他現在娶的新婦,原來是個寡婦還帶著個女兒,他記得那寡婦長得極美想必女兒也是美人一個。以王思瑜這小子的秉性,當街攔住漂亮小姑娘不足為奇。 高宗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正常,這不是什么大事?!?/br> 宋峻山只差沒噴出一口血,他說了半天皇上就給這么一句話,皇上啊,你怎就聽不懂老臣的話? 宋峻山長嘆一聲:“皇上啊,先不說王士仁他兒子如何調,戲我女兒。單他兒子先挑事,這么倒打一耙說我兒無故打斷他兒子的腿,老臣不服,讓他王士仁給老臣道歉?!?/br> 高宗正要開口調停,門外傳來呼聲:“皇上啊,您不能聽他一面之詞,我兒仰慕他女兒,并無越軌之舉。不曾想他兒子下重手,打傷我兒,明明就是故意的,還倒打一耙,冤枉我兒,皇上啊,您不可聽信饞言?!?/br> 王士仁聽到風聲趕來,在門外就聽到宋峻山的狀詞,他回去后問的很清楚,不就是他一對兒女一起欺負了他兒子,這會惡人先告狀,門都沒有。 宋峻山臉色暗下,雙手緊握成拳走到王士仁身側,怒目道:“你兒子說的是理?我一對兒女說的就不是理?” 王士仁身量清瘦,比宋峻山矮半個頭,宋峻山這么壓過來,他生生又矮了半個,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在宋峻山面前像個小鵪鶉似的。 宋峻山發起脾氣來,直接和他動手,他可打不過他,氣勢少了七分。 轉念不服,皇上在這,怕什么! 王士仁挺起胸膛道:“怎的說不過我想打架?” 宋峻山還真想打他,這人一直欠收拾,遙記當年他們遭到埋伏,為了讓皇上安全回營,他們使調虎離山計。讓王士仁假扮成皇上,由他護送,引開追兵。 結果這廝換上衣服騎馬沒跑出多遠,就被追來的敵兵嚇暈過去,宋峻山背著他殺出重圍,身受重傷,流落在山間,這廝醒來一點忙幫不上不說,拖著他的腿哭爹喊娘,讓他別拋下他。瞎眼的都看不到他渾身的血嗎? 宋峻山一拳打過去,他才安寧。 自此后王士仁再用他九寸不爛之舌,瓜啦瓜啦說大道理,宋峻山忍不住想打他,有幾次真打,皇上在的時候他還是懂收斂。 今天嘛~他有理,不能忍。 宋峻山卷起袖子,要干上一架。 王士仁嚇得往后退了四五步,嘴上喊道:“皇上啊,要為老臣做主啊?!?/br> 高宗咳嗽聲道:“峻山啊,這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樣行不?明日里讓你們兩家的孩子,來朕面前,朕來定奪怎樣?” 皇上發話,此事只能這么應下,宋峻山瞪了王士仁一眼,向高宗行完禮,轉身走出殿門。 對質,誰怕誰?他渾兒子不敢保證,他小女兒嬌嬌弱弱的還能像宋翊一樣是個惹事精?這事肯定是王士仁家的兒子做的不對。 ************* 如意和江瓶兒來到后院房里,江瓶兒關上門,用手指點著如意額頭問:“你又怎么惹事的?” 如意倒了杯水,抿了一口道:“什么事?你不是都清楚?” 江瓶兒道:“你安分點行嗎?這不是我們上清縣,是京城得罪不起人,你爹這一去還不知受多少氣。你說你,你說你?!苯績河贮c了兩下如意的額頭:“怎就沒安份過,天天給我惹事?!?/br> 如意安靜地坐在時桌邊,倒半杯水,推到母親手邊:“娘,喝點水,火大傷肝?!?/br> 江瓶兒心頭懸把劍,怎么喝得下水?對她這個女兒是打也不是罵也不是,越大越拿她沒辦法。她是一點也不信,王家公子對她能做些什么,真做些什么,她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平平穩穩的。多是她使計,讓宋翊打斷了王思瑜的腿,明年及笄能嫁人,做事怎就不一點不計后果。 如意見母親不說話,安慰道:“娘,你別擔心,我看出來,你別瞧鎮國公府窮得叮鐺響,其實有權。別說王相國家,我看皇上都會讓上三分。只不過我爹怎么混成這樣,還真是迷,我覺得事情應該不像表面這般簡單?!?/br> 江瓶兒連忙捂住她的嘴:“兒啊,皇上可是我們能議論的?!?/br> 如意拿開江瓶兒的手道:“行,不議論,娘,是不是該吃飯?我餓了?!?/br> 江瓶兒心大,如意幾句話,她便也覺得好像是沒什么事,晚飯還沒吃,先去做飯,等會宋峻山回來也要吃的。 江瓶兒拽上小翠去廚房做飯,如意偷偷地跑去宋翊那邊,推門見他不在房間,心想:他能去什么地方。一人在府里漫步經過水井的院子,里面傳來嘩嘩水聲,她往里探,見宋翊上身赤,裸露出黝黑精壯的上半身,提起一桶水直接潑在身上,沖掉身上的血漬,拿布擦干身上的水,就這樣算是處理了傷口。 如意眨眨眼,她這個哥哥,還真是不講究。 ******* 宋翊洗好轉身回去,見小可憐站在院門口,他臉上一紅,轉過身背對如意,趕緊地披上衣服,吱吱唔唔道:“哎,哎,我,我,我洗傷口?!?/br> 如意自小走街竄巷,她家的主顧們多是煙花女子,男人的身體見過更是聽過男女那些事。沒有一般女孩子該有的羞澀。她只覺好笑,聽母親說她這個哥哥二十了,身體壯的像頭牛,心性怎么像個少年,被自己看到還害羞。 哈哈,真好玩。 如意玩心起,有意戲弄一番,她溜到宋翊身前,兩人相距一尺,她頭低下從下往上盯著宋翊看,眨眨眼問道:“哥哥,剛剛在洗傷口???” 嬌嬌弱弱像只溫順的小貓,雙眼如天上的星星,晶亮天真地看著你。宋翊心里顫顫地,覺得自己剛剛想多了,她還是個孩子,他應了聲:“嗯?!?/br> 如意問:“哥哥要不要我幫忙上藥?” 這點小傷宋翊從不上藥,洗干凈睡一晚明天就會好。如意這么一問,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應下:“好?!睆难g拿出個小瓷瓶,遞給如意:“灑在傷口上?!?/br> 如意沒料到他會應下,像他這種害羞的難道不是嚇得逃掉嗎?沒有預想的結果,如意甚覺無趣,給男人上藥,她真沒做過,只得硬著頭頭皮上。 宋翊脫掉上衣半彎身子,如意拿著瓷瓶,往傷口上灑藥。如意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看著皮rou外翻血紅的rou,腿腳發軟,手上發顫,不敢多看,側著臉拿著瓷瓶灑藥。 手上的瓷瓶不小心碰上傷口,宋翊吸一口氣,后悔讓小可憐灑藥,她膽子小怕是見不得傷口,才這般顫顫巍巍的。 他趕緊站起穿上衣服道:“別怕,一點不疼?!?/br> 如意覺得他真傻,明明自己疼的不行還安慰自己,她一點也不怕,就是見不得傷,腿腳不自主的顫。 這哥哥長的還不錯,就是有時候又傻又呆的,難怪二十了還沒娶上媳婦,可憐的,家里窮成這樣,爹又愛打人,以后還是不要尋他開心。 第12章 宋峻山從宮中回到家,熱騰騰的飯食擺放在桌上,心情大好,向江瓶兒說明沒什么事。一家人安穩吃完飯后,再向宋翊和如意交待明日去皇上跟前和周思瑜對質的事。 宋翊經常出入皇宮,這種事在他這再平常不過。 江瓶兒心里慌,明日的女兒一個人去?不懂規矩沖撞了皇上怎么辦?心里發虛,拉著女兒一陣說道,讓她聽話,讓她別惹事,見人禮讓三分。 如意本就有些怕,皇上咧,掌管天下的九五之尊可不是他們上清縣出門就能見著的縣太爺。被母親這么一念叨生出幾分懼意,明日的不管發生好事還是壞事,她都躲在宋翊身后,出什么事有他頂著。 ************ 江瓶兒擔心女兒晚上睡不著,坐在床頭唉聲嘆氣。 宋峻山坐在床尾問她:“瓶兒怎么了?” 江瓶兒滿面愁容道:“擔心如意明日去宮里被人笑話,她又不懂規矩,萬一沖撞了皇上可怎么辦?!?/br> 宋峻山還以為媳婦嫌家里窮,坐在床尾不敢靠近,聽聞就這點事,挪到床頭坐在江瓶兒身側道:“我宋峻山的女兒無人敢笑話,你也別擔心,皇上是明君,就算如意沖撞了皇上,皇上也不在意,誰會跟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計較?!?/br> 江瓶兒心再大,對女兒明日去皇上跟前對質的事放不下。宋翊打斷王思瑜的腿,這事十有八九是如意挑撥的。萬一明日對質,如意被皇上識穿,聽說這可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這不省心的熊孩子,何時才能安份些,她要是出什么事,叫她怎么活。 越想越急,淚就這么往下掉。 一雙微挑的杏眼像是兩汪泉眼,不停地往外冒水,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口中嚶嚶道:“萬一,皇上怪罪她怎么辦?” 宋峻山連忙道:“皇上是不會怪罪她的,你放心?!?/br> 江瓶兒道:“如果萬一了?” 宋峻山是個大老粗,從沒哄過女人,也不會哄,見她哭得停不下來,攤開手急道:“萬一怪罪了,也不會有事。鎮國府窮,名號在,皇上也會禮讓三分,我的女兒無人敢動?!?/br> 江瓶兒不放心,雖說他們兩人現在好得蜜里調油,如意畢竟不是他親生的。更何況他訓自己兒子跟訓部下一樣,往死里打,跟慈父沾不上邊,她男人什么都好,就這點不好。 總覺得這事懸。 江瓶兒輕推了下宋峻山嬌聲道:“你要向我保證,不管發生什么事也要保如意平安?!?/br> 宋峻山聽這話,品的不是味,兩人之間隔上層紗,比心頭扎上根刺都疼,帶上三分怨道:“你怎就不信我?當初你嫁我時,我便說如意以后是我親閨女。我宋峻山沒什么本事,只會帶兵打仗,說過的話,答應過的事,別說皇上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是不變。你是不信我還是覺得我這個家太窮?以前沒你的時候,我想著我一個大老粗要這么多錢做什么,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F在有你了,以后我的錢都給你?!?/br> 江瓶兒聽他這話,又是愧疚又是急的,趕緊道:“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是嫌你窮,你說你打宋翊像打狗似的,他可是你親兒子,你不心疼,我都替你疼。你親兒子都能這么打,如意,如意……”江瓶兒一咬牙全數倒出:“如意還不是你親生的,我能不這般想?” 宋峻山怔了半響,道:“宋翊這孩子不是你想的那般聽話,三天不打他,他能把天捅個窟窿出來,他皮厚rou糙沒一點事,我下手有分寸。你放心,如意是女孩子,女孩子要嬌養我懂,別說在家里就是在外面也沒人敢動她分毫?!?/br> 話說開,江瓶兒放下心,天塌下有她男人頂著,他說沒事肯定就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