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苗伊坐下,從大手里解出來,兩手握緊。師兄看到她了,她不想讓他覺得,他一上臺,她就走…… 南嘉樹坐下喝了口水,“怎么唱k???根本也沒設備么?!?/br> “社里說k歌跟外面不大一樣,是隨著音樂走的?!?/br> “是么?” 正說著,臺上響起了鋼琴聲。南嘉樹抬眼望去,正是今天晚上的主持人,小苗苗兒的師兄簡風。此刻已經把西服外套脫了,挺直清秀的身材坐在白色的鋼琴邊,淡藍色的襯衣,一張白凈秀氣的臉,不知是不是因為指下流出的音樂行云流水一般,這人比在晚宴上那個新聞播報時的形象像換了個人。 見他身邊有調好高度的麥克風,南嘉樹驚訝,這是要邊彈邊唱??? 琴聲很妙,很好聽,卻也根本聽不出是什么音樂。就聽到旁邊有人說,“今天簡風起什么頭兒啊,感覺很懷舊嘛?!?/br> 終于,琴聲有了熟悉的旋律。 “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照大地……” 這一句唱出來,輕柔飄渺,溫柔到骨頭縫里,南嘉樹忍不住皺了眉,得,又來了…… 第26章 這男人的聲音、姿態, 再加鋼琴, 簡直像八十年代的臺灣電影,溫柔浪漫之極。 南嘉樹看著,聽著,唇角邊不由得彎出笑。外語系男生從來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細致感, 殷倩那一屆s大外語學院一個年級96個學生,只有19個男生,其中還有幾個是開學后從別的系調撥過來的。 相比外語系女生的強勁風頭, 這些男生在校園里的存在感極低, 幾乎沒有任何運動或者活動有人當真把他們當做對手。 語言學習是一種細膩的揣測與模仿,女生在這方面有得天獨厚的生理優勢,而男人一旦刻意鉆研,成績肯定,可隨之而來也會生出一種專業性的“儒雅”。 但是, 南嘉樹不得不承認, 能“雅”成臺上這位這樣的實屬少見。 簡風,南嘉樹僅僅跟翻譯社的人相處了不到一天就幾次聽到這個名字。在許湛對小苗苗兒大加贊賞時,始終有這么一個名字陪在她左右。提起來,也是她口中似乎很不能被小視的“師兄?!?/br> 也就是這個“非常愛護”師兄,讓小丫頭一下子就把戲做過了, 也把殷倩的神經給挑了起來。 南嘉樹扭頭,見她正盯著臺上,眼睛不知道是困,還是真這么認真, 一眨不眨;嘴唇還有點腫,紅紅得嘟起來,更顯得一張小臉出神得有些癡。南嘉樹蹙了下眉,“不是要k歌么,還是就聽他一人兒唱?” “哦,”苗伊小聲兒答,“我們社里不是玩k歌,是玩連歌的?!?/br> “嗯?” “就是隨著師兄的琴,談什么曲子唱什么歌,接不上來的要被罰的?!?/br> 南嘉樹一挑眉,這倒新鮮了,敢這么玩兒?“個個兒都麥霸???” “也不是,就是都喜歡唱。其實,玩多了,大家都知道的?!泵缫两忉尩?,小叔叔以前是絕對的麥霸,現在總工那么忙,不用問也知道霸不了什么了,想了想,湊近他小聲說,“小叔叔,他們玩得很雜的,待在這兒,她們肯定要你唱?!?/br> 唱不上來,今兒你給弄丟的可就不只是一套鍋了。 看著她擔心的小樣兒,南嘉樹笑,不肯走還怕他丟人,抬手揉了一下,“沒事兒?!?/br> 沒等苗伊再說,已經有人過來送話筒,兩圈沙發各兩個。 第一次這樣k歌,南嘉樹還真起了興致。以為簡風要纏纏綿綿地把那首《又見炊煙》顯擺完,沒想到他還真就只是起了個頭,鋼琴走間奏,很快就跳到下一首。 還是老歌,《甜蜜蜜》,接歌的是阿語組的一對夫妻,妻子顯然也是第一次這么玩,聲音有點緊張,不過在老公的帶動下,也唱得挺好。 一個一個過去,都接得不錯,雖然嗓音各異,可不得不承認,這幫學語言的節奏把握得很準,而且只有一架鋼琴配樂,簡單,柔和,反倒不像歌房里過度的背景音樂,有點小音樂廳演唱會的感覺。 南嘉樹心想,這么個玩兒法也就是這幫人了,都不是只鉆書本搞大部頭筆譯的,現場口譯,哪個沒點外在形象上的本事?集合在一起確實有點意思。 撇開歌曲,單聽鋼琴,旋律流水一般,樂曲之間的過度絲毫不覺突兀,走得漂亮又自然,這小子還真特么有兩下子! 歌也是真的老,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進入大陸的港臺甜歌一直返到民國時期的電影。很久不曾聽到,這一連串,在鋼琴的獨特韻律下,別有一番味道。而且看周圍這些人很投入的表情,顯然是她們常玩兒的。 一幫以講外語謀生的人,熱衷懷舊音樂,就像外國人穿旗袍,有種反差的趣味。 雖然都是耳熟能詳的樂曲,可還是有聽著熟卻不好接的,過了五六個人,就有人在《馬路天使》里的一首歌上打了殼兒。大家立刻笑著鬧,除了罰一杯啤酒外,要在群里扔一個五十塊錢的紅包,搶得很嗨。 這期間,琴音一直沒停。南嘉樹看著簡風覺得不愧是小苗苗兒的搭檔,一樣清靜孤立的感覺,好像那邊的熱鬧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南嘉樹扭頭,果然,小丫頭沒低頭搶紅包,眼睛只看著臺上。他咳了一聲,“你這師兄有點兒意思啊?!?/br> “嗯嗯,”她附在他耳邊,“他會彈鋼琴,也會吹笛子。會的曲子很多,不只是老歌,而且可以隨著唱歌的人走節奏,所以每次有活動,誰不來師兄都不能不來?!?/br> “你也跟她們一起玩兒過?” 苗伊搖搖頭。年會的時候她也是等領導講完話、發完獎就趕緊回家了。 南嘉樹正想問那你怎么知道你“師兄”知道得這么細致?就見小丫頭忽然很緊張地看著對面,“小叔叔,你看?!?/br> 南嘉樹看過去,原來是錢笑笑和劉媛兩個在咬耳朵說什么,不時看他們一眼,笑得很詭秘。兩個人說完錢笑笑就起身上了臺又在簡風耳邊說了什么。簡風手下沒停,抬眼看了他們這邊一眼,點點頭。 “是在說我們吧?” “嗯?!?/br> 師兄剛才的目光瞥過來并沒有什么,可苗伊不知怎么了,覺的很冷,心里不太舒服,輕輕抿了下紅腫的唇,“小叔叔……咱們走吧?” “不玩兒了?” “……嗯,我困了?!?/br> “可現在走不了了,已經沖著咱們來了?!?/br> “可是……”苗伊想不出理由,“這些歌真的太老了……” “放心。小叔叔比你師兄‘老’多了,是不是???” 嗯?苗伊一怔。 看著她近近的小臉,一副完全無辜的樣子,南嘉樹咬牙,她只要敢點頭,非收拾她不可! 并沒有,眨巴了一下眼睛,沒敢吭聲。誰知他剛一扭回頭,耳邊她趴過來,“……也行,師兄應該不會為難我們的?!?/br> 篤定的小聲兒,南嘉樹沒理她。 歌曲已經輪到了西語組這邊,一個人一段,不一會兒話筒就遞到了南嘉樹手中。他剛拿到,臺上的琴聲已經換了前奏。 這什么???? 苗伊瞪大了眼睛,不會吧?讓小叔叔唱這個?? 過門還沒彈完,對面組里幾個已經一起笑個不住,“南工!伊伊!這歌最該你們唱的,是不是???” 苗伊的臉一下就紅了,分給他們的居然是《九九艷陽天》!這種青梅竹馬式的情歌 紅歌,小叔叔怎么可能唱過???? 果然,他握著話筒擱在膝頭,也是在笑。臺上的音樂還在繼續,他瞥一眼過來,苗伊也蹙眉,什么師兄不會為難他們,琴聲一直在走旋律,絲毫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 已經到了第二句,再不接他們就算輸了。 已經捐了一套蘇泊爾,苗伊不知道她們會逼著他發多少錢的紅包,用力抿了下唇,伸手去拿話筒。誰知剛一碰到他就被大手握了,順勢拽進懷里,拿起話筒就在她耳邊,這一開口,震得她耳膜都發顫! 一晚上,從師兄溫柔纏綿的《又見炊煙》,一路《在水一方》到《馬路天使》,歌聲或渾厚、或婉轉、或清亮,小叔叔這一聲像平靜的湖面突然刮起粗糙的風沙,沙啞豪邁,爆發力生生把一首民歌唱成了搖滾! 真的是喝多了…… 他醉蒙著眼睛,把她扣在胸前,手臂的力氣很大。苗伊別說起來,想扭一下頭都不能夠。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聽小叔叔正式地唱歌,以前每天放學回家,人還沒上來,聲音先上來了,肆無忌憚地吼,小時候苗伊就覺得好好聽??墒桥闼鋈ァ肮砘臁辈⒉话ㄈ歌,不是他不去,是他就算被阿姨發現挨罵、被罰,也不會帶著她??偸腔貋硪院笾v給她聽,為此苗伊覺得最大人的去處就是歌廳,太羨慕了,羨慕到小叔叔不得不買了個小麥克風回來跟她假裝k歌。 擴音器里,他的聲音像很多年前在樓道里一樣,任性任意,毫無拘束。剛才是大家跟著琴音走節奏,可現在,他一起了頭,琴音不得不跟著他走。歌聲如此隨性,完全超出了民歌的清亮悠揚,帶著小叔叔的肆無忌憚,像草原上馳騁的野馬。 琴聲也被他壓下去,震耳欲聾,但是,不難聽。苗伊覺得可以忍受,只是,她這個姿勢不是很雅,扣在他胸前,動彈不得,她只能勉強撐著手臂隔在中間,蓬起的裙擺遮了他的大腿,像完全地撲在他懷里。 周圍合拍的掌聲與歡呼聲幾乎是他同步而起的,總工被他們拖下水k歌本來就夠刺激的了,更何況不但歌聲強勁,這一對的表現更是配合。 苗伊趴在他懷里,仰著頭看著他,多像歌曲里心心念念的小英蓮,聽他告訴她這一分別隔山跨海,久不相見。歌聲里原本纏綿的不舍完全被總工大人的豪邁抹去,卻因此讓這分別更有了一種特別的味道,想想現實當中的他們,居然很讓人感動。 一段很快結束,琴聲卻沒有停止,劉媛拿著話筒,“南工,你離開小英蓮多少年???” 他笑笑,放下話筒,低頭看著懷里,湊近,嗅在她發上。 太秀了!一陣起哄歡呼,有人叫,“該小英蓮接了!” “唱嗎?”他問。 她輕輕搖搖頭。 然后大家就眼睜睜地看著總工大人抱著媳婦兒,完全不懼發紅包的重大危險。 可是琴還是沒有停,人們笑,“這可怎么辦?” “英蓮meimei不來,我來!”錢笑笑拿過話筒,“咱們一天吃辣椒,聲音照樣亮!南工,紅包你直接發給我啊,少于一千不算完!” 錢笑笑也喝了酒,早唱嗨了,走上臺直接坐在了簡風身邊。她的聲音很有民族特色,直接就把歌曲拉回了原本的感覺,與琴聲配合,接唱小英蓮對哥哥的期待,很亮。 人們的注意力已經轉向臺上,熱鬧之間,南嘉樹低頭,看著懷里。 他力氣大,也感覺不到她還掙不掙,只能看到她嘟著嘴巴,目光落在臺上,一張小臉很安靜。 早已不是小時候了…… 離開了多少年? 歌里說三年五載,可他們一分開就是十六年。南嘉樹覺得很奇怪,這十六年,他怎么會連想都沒想過她在哪兒…… 關于她的記憶像被完全抹去,一刻回來,常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這一首歌已經唱完了,該轉入下一個??墒沁@一回,琴的間奏特別長,忽然翻飛的指法伴隨著急速的琴音流轉,激烈又精彩,激起一陣陣掌聲,幾乎就是一場他的個人演奏會。 看著臺上那個“雅”人,南嘉樹輕輕一挑眉,這是特么是有情緒吧?不覺又抱緊了些。 第27章 音樂 酒精, 很容易嗨。因為苗苗兒沒有接小英蓮的歌詞, 大家都鬧著罰他們紅包。南嘉樹笑,讓她發,她剛拿出手機,他倒正好有電話進來, 起身到外面去接。 等他接完電話回來,見錢笑笑坐在鋼琴邊,和簡風配合著又開始唱歌, 大家也都和著, 興致很高。小苗兒一個人坐著,一如既往的安靜,可不知是因為這條裙子顏色太淡還是因為燈光,襯得小臉有點發白,越發顯得腫起的唇邊紅嘟嘟的。 不高興了?南嘉樹坐下, 還沒開口問, 對面的劉媛就告狀,“南工,總工夫人太cheap了,就發了五十!” 南嘉樹笑笑,伸手攬了她壓了聲兒, “苗苗兒,不是讓你發一千么?” “我困了,想回房去休息?!?/br> 瘦弱的小肩膀明顯在躲他,眼睛雖然看著他, 臉上卻沒什么表情,一種很抗拒的感覺。 南嘉樹吁了口氣,心想自己也真是喝暈了,這小東西是個財迷,怎么舍得出一千塊錢,可是今兒不放下這個紅包說不過去。南嘉樹拿出手機,“我發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