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
言行自相矛盾,沒處買老字號的甜點,自然更沒處好讓她逛街。 再說閨閣小姐,逛出城也不會逛到三堂九巷里來。 還這么巧,能認出停在慶元堂后門角落里的杜府馬車。 陸念稚眉梢微挑,他是知道唐加佳登門見過杜振熙的,如今見唐加佳比之前在西市時更殷勤,只當唐加佳掩耳盜鈴,依舊不肯放棄和杜振熙的親事,尋著機會往他跟前湊,還想著“巴結”好了他,就能讓他替他們的親事做主。 這樣“契而不舍”的小兒女情態,任誰看了都要惋嘆一聲。 陸念稚之前沒將唐加佳擋在自家鋪面門外,現在同樣不會冷言冷語的趕唐加佳走,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杜振熙,接過簽著的甜點,仿佛很給面子似的咬了一口,嘴里道一聲,“味道不錯?!?/br> 目光卻仍停留在杜振熙臉上。 杜振熙福至心靈,忽然就讀懂了陸念稚的言行。 老狐貍不會是故意吃唐加佳的東西,來試探她的反應吧? 難道她還會吃醋不成? 當真是亂上加亂,杜振熙自唐加佳現身后,就沒看向唐加佳過,此時眼臉一垂,探手去拿小碗小碟里的零嘴。 里頭的零嘴卻不是唐加佳帶來擺上的那些。 曲清蟬和陸念稚相交的久了,學會了惡趣味不說,連口味也被陸念稚帶歪了。 尤其是陸念稚來時,千柳擺上的零嘴不過兩樣,一樣是外頭買來的酸白菜,一樣是煮得軟糯的紅豆沙。 千柳瞧著突然出現的唐加佳滿臉新奇,手里還抱著個大海碗,正在挑揀紅豆,好晚上再熬紅豆沙自家和曲清蟬吃用。 瞥見杜振熙伸手,還分神將裝著切成小塊的酸白菜的小碟推一推,送到杜振熙手邊。 杜振熙簽起一塊吃進嘴里,舌尖才嘗到一丁點辣,就皺起了小臉。 有點酸。 酸得跟吃了口干醋似的。 念頭劃過腦際,杜振熙的小臉更皺了,眼神有點發直。 一定是外頭買來的酸白菜品相不好,不如江氏親手腌制的味道中正,有點偏酸。 但……但心里那一股若有似無的酸澀是怎么回事? 干醋什么的,不存在,也不應該存在。 杜振熙嚼著酸白菜嗆得鼻頭出汗,捻著竹簽的手心也微微冒出汗來。 發直的視線瞥向陸念稚,正見唐加佳一臉喜色,緊著又挑了塊甜點送給陸念稚,陸念稚這次沒有再看她,垂下長而翹的睫毛,無聲吃盡唐加佳再三送上的甜點。 杜振熙收回視線,手伸向小碟,棄竹簽不用,直接上手撿了一小塊不那么紅的酸白菜,張口含進嘴里,嚼了一下,又嚼了一下。 微辣過后只覺得,好酸。 酸得她小心肝發顫,險些捧著心自問:難道,她真的吃醋了? 吃的哪門子醋? 她又不喜歡陸念稚! 不是外頭買來的酸白菜品相就好,那就是她心里有鬼,才會陷入陸念稚刻意作態之下的暗示。 他想看她是什么反應,又不知道唐加佳所為何來,她吃個鬼醋! 杜振熙自我開解完畢,耳聽千柳挑揀紅豆的聲音脆脆地響,手中不由一頓,摸向腰間荷包。 第147章 你得陪我 隨身系著的半舊荷包里除了碎銀子、香樟球,還有陸念稚“還”給她的那顆紅豆。 她用它偷偷砸過他,卻沒想過隨手丟棄,一直帶在身上,平時不會刻意去想,現在看著千柳挑揀紅豆,手已經自有意識的摸上荷包。 此時此刻,杜振熙也分不清是不想丟還是舍不得丟,指腹觸及那一顆圓而小的形狀,反而不想再拿出來混進千柳的碗中,仿佛將那孤零一顆摻進那一海碗紅而亮的紅豆中,就能抹去這一段舊事似的。 她腦子里有些亂糟糟的理不出頭緒,沒留意捻過酸白菜的指腹染著菜漬,撫過荷包留下一小塊污跡,改而去扶膝頭正襟危坐,另一手里的棋子應聲落下,沒有錯過陸念稚才下的一子。 涼亭里只有茶湯汨汨響,偶爾有棋子落盤的清脆聲響,陸念稚看一眼杜振熙,沒再接唐加佳遞過來的甜點,偏頭噓一聲,“觀棋不語?!?/br> 他的視線落在棋盤上,微微側過臉來說這一句,唐加佳只覺得那張臉、那管嗓音似近還遠,輕手輕腳放下點心,映著亭外冬花的臉頰泛起淺紅,不敢再動作,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 千柳手中的紅豆脫出指縫,落進碗中一陣輕響,偏頭和曲清蟬對了個眼色,丟開海碗道惱,嘴里說著伺候曲清蟬更衣,主仆二人轉到官房前卻不進去,眼色再次一碰,皺眉道,“我還以為唐七小姐是個癡情人,追七少追進了慶元堂。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杜振熙不說話,陸念稚沒察覺,她和曲清蟬見慣堂子里的風月,瞧見唐加佳臉紅,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千柳頓時替杜振熙抱不平,“七少還算不上始亂終棄呢!唐七小姐倒好,竟是個朝秦暮楚的!” 她肚子里那點墨水,全用在了杜振熙身上。 曲清蟬聽得好笑,柳眉卻皺起來,“唐七小姐不是癡情,而是癡心妄想。唐家和杜府鬧成這樣,她難道還想著換個人,照樣能嫁進杜府?這吃相太難看了!” 不管唐加佳是移情還是假意,但凡再傳出唐加佳改而“看上”陸念稚的流言,就算并非陸念稚、杜振熙本意,叔侄爭一女的名聲可比叔侄不和還糟糕。 千柳回過味來,越發看唐加佳不順眼,哼道,“您這無名居從來只接待四爺和七少,連堂子里的恩客都進不來,如今也沒接待個女客的道理!” 曲清蟬搖頭笑,伸手揉得千柳臉色好看了些,回轉涼亭果斷送客,“再有半個時辰堂子就要開門迎客,今天就不多留四爺、七少,等年節得空,再請二位來吃茶下棋?!?/br> 她不能對唐加佳如何,但能做主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