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室外的空氣冷冽而刺骨。 珠兒陰晴不定的臉色比寒冬冷風還要陰沉,直灌了滿口滿鼻的寒氣才松開按在小腹上的手,一行反復琢磨著心下生出的毒計,一行揚起小意笑臉跨下臺階,和忙進忙出的東府下人打成一片。 且不說南犀院主仆心思背道而馳,只說忙碌的日子如白駒過隙,接連下過兩場冰冷冬雨后隆冬已至,十月初一這日天氣大晴,家家戶戶都忙著開祠堂祭祖先。 杜府祠堂設在東府中路的僻靜深處,杜仁領頭,左右是杜曲和陸念稚,其后是杜振益和杜振熙并杜振晟,以江氏為首的一眾女眷則在祠堂大院內叩首跪拜,其中繁復程序不必細表,一應事畢后眾人移步清和院,排排坐緬懷完先人后,和和樂樂地凈手吃茶。 江氏轉頭問江mama,“給恩然準備的祭品都拾掇好了?” 江mama立即報出一串祭品細目,末了道,“都悉數裝好車停在側門外頭,只等四爺這頭完事,立時就能啟程往祖墳去?!?/br> 當年大老爺、大夫人收陸念稚為嗣子后,就將陸念稚家人族人的尸身收斂入葬,特意在杜氏祖墳另辟一間堂屋供奉牌位香火,一為表對陸念稚的重視,二為方便陸念稚日后祭奠。 冬月祭祖是大事,陸念稚年年拜過杜府祠堂后,還會往祖墳走一遭另行祭拜陸家先輩,倒也算杜府祭祖的一道奇景。 眾人聞言并不意外,卻聽江氏又道,“燒些新炭來給小七的手爐添上。我和恩然商量過了,今年祭拜陸家先人,恩然帶著小七一塊兒去?!?/br> 早得吩咐的江mama應得利索,又是換手爐又是取披風大氅,很快就打點好陸念稚和杜振熙出門的行頭。 杜仁見狀頗有些不自在,杜陸兩家的祖墳既然做在一處,就有不分彼此的意思在,如今杜府第四代漸長漸大,代長輩給陸家先輩磕頭上香雖不合理但合情,這事本該著落在身為長兄的杜振益頭上。 江氏卻掠過杜振益讓杜振熙出面,多半還惱著杜振益做過的勾當。 杜仁暗暗瞪不成器的長孫,他不作聲,余下西府諸人自然也沒話說,唯獨杜振晟是個愛cao心的,邁著小短腿送杜振熙出清和院,拉著哥哥說悄悄話,“我在官學都聽說了,你當眾下四叔的臉,轉頭就被四叔打壓得交出巡視鋪面的差使,凈悶在廬隱居幫四叔打雜。 七哥,你要是不愿意跟四叔走這趟,我代你去唄?四叔再多心計手段,不至于使到我一個半大孩子頭上。你說你們好好的叔侄,還有師徒情分,鬧什么不和???你要是真為了我,也別和四叔鬧得太難看啊?!?/br> 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難得還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只是個半大孩子。 杜振熙啼笑皆非,無心讓杜振益摻和進唐家之事中,只老神在在道,“你年后開春就要下場考童生試,有空cao這些沒用的心,不如趁早多讀點書?!?/br> 官學要進臘月才放假,杜振益今天回家祭祖,現成有一堆功課等著做,聞言頓時不cao杜振熙的心了,復又邁著小短腿回清和院,老老實實捧起書本。 江氏瞧著老懷大尉,呵呵到一半拍著額頭懊惱道,“忘記給恩然和小七準備油紙傘了!” “今年雖是冷冬,但也沒多少雨水,帶不帶傘有什么妨礙?”江mama不解,隨著江氏一起望天,恍然道,“您是擔心下雪?這暖陽高掛的,哪像是會下雪的樣子?” 江氏篤定道,“你知道什么!我常擺攤的街口對面糧油鋪隔壁老大姐家內侄女的婆家堂兄對面的大舅兄鄰居家的算命先生說了,今年肯定下雪,左不過就在這兩天。好在給恩然小七備了披風、大氅,真下雪了沒傘也能擋一擋……” 江mama:“……” 沒聽說過算命先生還能觀天象斷雨雪的。 不過江氏說起小道消息不帶喘氣,先不論消息來源略奇葩,至少證明江氏牙口好身體棒,挺好,挺好的。 杜振熙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才跟著陸念稚上車坐好,就見陸念稚睨著她涼涼道,“你怎么不告訴小十一,自從唐家赴宴回來,我們已經把話說開冰釋前謙了?倒任由小十一擔憂你我叔侄不和,鬧得太難看?你這是……信不過我?” 杜振熙擠出個完美的假笑,暗道一日不擼去陸念稚現任家主的身份,她一日就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明明走在她和杜振益前面,卻對杜振益和她說的悄悄話一清二楚,顯見又運功偷聽了! 自帶順風耳的老狐貍好煩人! 杜振熙很氣,深知陸念稚惡趣味又犯了,擺明了沒事找茬,只得耐著性子賣乖道,“這和我信不信得過您有什么關系?這不是做戲給唐家看嗎?多說多錯,十一弟正是專心的時候,不必過早把他牽扯進這些事來?!?/br> 說罷不給陸念稚借題發揮的機會,拎茶吊開食盒,一心拿茶水吃食堵陸念稚的嘴,正忙活的雙手突然被陸念稚捉住,帶著往他盤坐的大腿上按。 “我不渴也不餓?!标懩钪晌罩耪裎醯氖滞壬蠅毫藟?,伸直大長腿懶懶道,“我腿酸?!?/br> 酸個鬼! 不過是在祠堂起起跪跪小半晌,一身內力的陸念稚能腿酸到哪里去? 不就是拿捏著杜振益的話柄,要她乖乖伺候他么! 陸念稚,果然是個沒事找茬的小氣鬼! 杜振熙在心里白眼三連,多年經驗告訴她論斗嘴她從來沒贏過陸念稚,懶怠再費事和陸念稚扯皮,只順著陸念稚的意思替他捏起腿來。 她是個決定做什么事就不肯敷衍的性子,真上手按起摩來十分專注,不忘問陸念稚,“力道會太輕嗎?這里酸不酸?” 說著小手往下一壓,正按在陸念稚的大腿根上。 陸念稚險些趔趄,本還暗自壞笑的心跟著一顫,頓時化作苦笑。 杜振熙的力道何止是太輕,簡直輕得像羽毛,搔得他原本不酸的腿轉瞬酸熱起來。 偏偏按的是大腿根。 被喜歡的人這樣觸碰,他自認消受不了。 杜振熙不開竅心又大,總不能放任杜振熙再這樣亂按下去。 陸念稚調整坐姿避開要害,拉著杜振熙的手按上膝頭,一邊平復從來不曾體會過的酸熱之意,一邊佯做嫌棄道,“酸的是膝蓋和小腿,你那點力道顧全不了全部,專心按小腿就好?!?/br> 要求這么多,怎么不早說! 杜振熙偷偷撇嘴,哦了一聲專心對付陸念稚的小腿。 陸念稚閉眼假寐,眸底全是無奈。 他才發現,杜振熙沒心沒肺起來真是令人無處下手,原本還想著哄杜振熙“伺候”完他,他再投桃報李的也幫杜振熙按一次摩,他自然有辦法讓杜振熙拒絕不了,好借機吃豆腐,咳,好借機讓二人的親密接觸更進一步。 如今,先消受不了的是他,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這只是開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