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陸念稚更加不會放在心上,即不多想也無意多說,只散開盤坐的姿勢,抻直長腿閑閑歪坐,一手探向被杜振熙抓亂的箱籠,一手松開攬在臂彎間的黑貓,黑貓得了自由,順著陸念稚的長腿走貓步,沖著杜振熙的方向喵喵軟叫。 安全距離漸漸縮短。 杜振熙覺得陸念稚是故意的,借由黑貓無聲的趕她走,她才爭回一點面子,不想再在杜晨芭面前因貓毛過敏失態,只得順著陸念稚的意思起身,和杜晨芭一起回廊外。 “七哥,你和四叔剛才在說什么?”杜晨芭臉上寫著好奇,總覺得方才陸念稚和杜振熙的氣氛有些古怪,又驚奇又疑惑道,“七哥,你和四叔吵架了嗎?” 不然府里沒人傳生意上出了什么差池,杜振熙怎么會無緣無故領“家法”。 連她都模模糊糊的有所察覺,陸念稚今天對杜振熙的態度實在算不上好。 杜振熙又是無語又是汗顏。 即便是小時候脾氣擰,她也只會暗地里和陸念稚賭氣,何況如今她年歲漸長不再人微言輕,怎么會把和陸念稚若有似無的對持,放到明面上來? 吵架? 她和陸念稚是叔侄,即不是同輩又不是朋友,吵什么架? 杜振熙扭頭偷偷看陸念稚,就見陸念稚撐在箱籠口的手臂動作一滯,身形rou眼可見的微僵。 也不知是理到了哪樣舊物,又“觸情生情”地心情不好了,周身氣息再次陰沉。 陸念稚抽風,她可沒那閑工夫陪陸念稚一起幼稚。 難得窺見陸念稚這般情態,略有趣。 杜振熙嘴角偷偷翹,干咳一聲胡謅道,“四叔再是長輩也是人,總有情緒起伏的時候。曾祖母不是總說,只要沒有成家,年紀再大在她老人家眼里也只是個孩子。這樣說來,四叔坐二望三又如何?偶爾鬧孩子脾氣,你我做晚輩的,只當沒看見好了?!?/br> 她樂此不疲的偷黑陸念稚,杜晨芭聞言只是笑,眼中光彩卻倏忽黯淡。 杜振熙沒有注意,照著陸念稚的意思掠過那幾筆大開支,將有問題的小出入標記清楚,見杜晨芭筆下的首飾花樣已勾好輪廓,就示意杜晨芭一起告辭。 已近午時,她無意留下蹭飯。 少做少錯。 省得吃頓飯還要對著陰晴不定的陸念稚,時時要防著陸念稚再抽風。 還要防著杜晨芭情緒外露。 一心二用簡直傷身傷神。 陸念稚無可無不可的頷首,命練秋和拂冬送二人出去。 練秋和拂冬帶上院門回轉,就見陸念稚站在影壁旁。 她和拂冬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和錯愕。 四爺無意迎來送往,怎么七少和八小姐前腳走,后腳又出了二進院落,就那樣默然杵在影壁旁,倒似透過院門,特意出來目送七少和八小姐似的。 她們雖沒聽見杜晨芭和杜振熙私下的議論,但單純如杜晨芭能感知到的不對,她們自然也有所覺。 四爺今天的態度,確實古怪。 但輪不到她們置啄。 練秋和拂冬忙掩去眼中情緒,才上前,就聽陸念稚沉聲開口,“依你們看,小郡爺姿容如何?” 這話問得即突兀又奇怪。 陸念稚又不是沒見過沈楚其,怎么會突然起沈楚其長得如何? 不問和沈楚其交好的杜振熙,反而私下問她們,那就不是單問沈楚其一人如何,而是想問沈楚其和陸念稚相比,姿容如何。 但沈楚其和杜府再親近,也是定南王府的小郡爺,怎么好拿來背后非議。 何況再是小輩,也和陸念稚有著身份之差。 陸念稚的話外之意,即失禮又不妥。 陸念稚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練秋和拂冬驚愕更甚,忙低眉順眼的遮掩情緒。 練秋從來話少,拂冬卻是個長袖善舞的性子,大著膽子抬眼看陸念稚,掩嘴一笑答道,“定南王和王妃都是天人之姿,小郡爺手長腳長姿容非凡,可惜年紀輕經歷的事少,現在瞧著,通身氣派倒比七少稍遜一成,不過璞玉待琢,將來總有褪去稚氣的一天?!?/br> 比不上杜振熙,就更比不上陸念稚了。 十六歲的沈楚其已是少年郎,說他稚氣,不過是暗指他虛胖,姿容顯憨。 拂冬抬出杜振熙做對比,誰也不得罪,話說得含蓄漂亮,不無奉承之意。 練秋猜不透陸念稚的用意,聞言無心計較拂冬的僭越,只暗暗留心陸念稚的神色,視線停在陸念稚的耳垂上,脫口道,“四爺,您的耳朵怎么這樣紅?” 她和拂冬服侍陸念稚這么久,吃穿用度無不細心細致,曉得陸念稚練的是內家功夫鮮少生病,更少見陸念稚身上臉上出現異樣,唯有這耳朵乍然泛紅,已經出現過兩次。 第一次,是上次杜振熙過廬隱居領家法,陸念稚送杜振熙走后站在風口靜立,耳廓紅紅,她們只當是吹著了涼風。 第二次,就是此時此地。 同樣的地點,同樣是在杜振熙走后。 練秋就是再耿直,也曉得陸念稚耳朵紅不紅,和外界因素無關,失聲問出口已然后悔,本待請陸念稚移步風口別吹冷風的關心話語,更是硬生生的卡在喉嚨眼,悉數吞回肚中。 正心緒不定間,就聽陸念稚默了幾息,竟接著練秋的話答道,“我耳朵疼?!?/br> 略過拂冬對沈楚其的評價,若無其事的轉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