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唐加佳卻無法無視江玉的意有所指,她是來做客的,不是來圍觀杜府丑事的,遂不動聲色的閑話幾句,便找了個體面借口告辭。 她這般識趣,杜晨舞三姐妹反而越加高看她一分,親親熱熱的將人送出二門,便各懷心事的散場。 這頭唐加佳抬腳登車,到底心下好奇,忍不住偷偷往杜府大門瞟去。 只見漆門石階下,跪著個砰砰磕頭的清麗婦人,梨花帶雨聲線虛弱,叫屈的哭聲不甚清晰,只依稀聽得出是在哭求見西府二老爺杜仁一面,加之重陽節全民放假,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不少人都閑得上前圍觀熱鬧,倒堵得杜府大門混亂不堪。 既然和東府無關,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妙。 唐加佳不再探看,命車夫飛車離去。 消息傳到前院花廳,吃得半醉的杜仁頓時酒醒了一半,老臉黑紅一片又氣又急。 他好容易說動江氏哄住大吳氏,本待臉上的抓傷養好能出門了,再親自往外宅走一趟,將自己想出的好主意好安排告知蕓娘母女,讓她們娘兒倆高高興興,哪想他明明讓人送過稍安勿躁的口信,一向明理柔順的蕓娘竟招呼也不打一聲,找上門來壞他的盤算!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婦! 杜仁暗罵一聲,強端著尊長架子解散宴席,急匆匆往外走。 杜振熙收回略復雜的目光,視線觸及好奇懵懂的兩枚小豆丁,心下不由苦笑。 錦繡之下藏齷齪,小豆丁們再早熟,也還沒到接觸這類事體的時候。 她一手牽一個,一邊閑話轉移小豆丁們的注意力,一邊和杜振晟一起送沈又其回王府。 并未察覺陸念稚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眼中若有所思,靜立花廳片刻,便徑直往清和院而去。 湊牌桌的江mama早已點了幾個粗壯婆子,領人往前院支援,小吳氏則慌忙離座,杵在大吳氏身后深深垂著頭,聽見陸念稚來了的通傳聲,忙趁機避讓出去。 大吳氏本滿心惱恨,正待殺將出去手撕小三,一瞅見陸念稚就莫名心虛,忙扯出個強笑道,“恩然來啦?瞧這臉紅的,我讓人上碗醒酒湯?” “你也別瞎忙了。都坐下,正好把話說清楚?!苯夏抗馊绲?,戳得大吳氏噗通落座,轉向陸念稚捏著眉心嘆道,“你二叔在外頭養了個女人,女兒已經及笄將滿十六了。原先聽你二叔夸得天花亂墜,我還當真是個好的。 本來想著明天讓你二叔、二叔母帶去奉圣閣仔細相看相看,你要是也覺得合適的話,就說給你做媳婦。一來知根知底,二來也不至于委屈你,這三來,也能讓你二叔留著點老臉。如今看來,那女人不是個懂事的,是我想岔了……” 大吳氏頓時急了,偏不敢頂嘴,又正恨著蕓娘,真是說好說歹都不是,只吧嗒吧嗒噏合嘴唇,活像被拋出水面的魚兒。 “二叔、二叔母一片好意,也是您的一片苦心,您可別為個外人怪上了自己?!标懩钪善骋谎勐勓运煽跉獾拇髤鞘?,面露意外之余,答得倒是出乎意料的干脆,“既然是您和二叔、二叔母的意思,我自然全憑您三位做主。只是……” 他話鋒一拐,重點跟著一歪,“之前小七來慶元堂見我時,只說您要替我選親,卻沒說具體定的是何人。小七瞞我倒瞞得緊,否則何至于人都找上門了,我還一頭霧水?!?/br> “八字還沒一撇,怎么好宣揚得人盡皆知?”江氏見陸念稚云淡風輕,拳拳孝心半點不打折扣,一時愧疚一時歡喜,心頭交織著復雜情緒,面上疼愛同樣半點不摻假,“你錯怪小七了。她可沒瞞你,她只知道有這么對母女,哪里知道后頭的事,我們也瞞著她呢?!?/br> 陸念稚不自覺挑起的眉梢輕巧落下,眸底亮芒一閃而逝,揚唇笑道,“哦?那具體怎么回事,您和二叔母,可得和我這個當事人仔細說道說道?!?/br> 他滿臉純粹的好奇,語氣輕松興味,明擺著有意緩和氣氛。 親昵之情信手拈來,逗得江氏老懷大尉,順著陸念稚轉入閑嘮嗑模式,平心靜氣道,“是這么一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有外室主動找到正室門口的,那女人莫不是傻子,二夫人還沒怎么著呢,自己倒送上門撞槍口!”珠兒也在說蕓娘,轉著眼珠提議道,“小姐,要不您先回南犀院,我去前頭幫您看好戲去?” 之前借著江玉暫代管事的便利,她早往西墻角門打探清楚蕓娘母女的事,此刻滿心興奮想追后續。 不等她再慫恿,就聽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男聲,“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問我就是了。何必要珠兒親自跑腿?”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入耳,珠兒乍驚過后一臉嗔怪,甩帕道,“大少!這里可不是上回的假山洞,左右無人經過!您這樣突然冒出來,憑白嚇人不說,小心被人瞧見!” 這半路殺出的男聲,竟出自本該散席回西府、萬不該出現在東府后院的杜振益之口! 他年已及冠,屋里妻妾成群,自有一股成年男子的風流姿態,聞言不慌不急,閑閑瞥了珠兒一眼。 杜振晟有句話沒說錯,杜府子嗣有毒歸有毒,遺傳基因卻是杠杠的,東府并西府就沒一個生得丑的。 珠兒叫杜振益這么一看,頓時嗔怪變嬌羞,忙忙低著頭后退,將空間讓給杜振益和江玉。 這般行事,竟似毫不避諱男女大防,反而樂見杜振益的突然顯身,不僅習以為常,還駕輕就熟的自覺放風。 而江玉所住的南犀院偏離杜府中軸,地勢偏僻了無人跡,一番動靜之下不見驚動他人,只見杜振益越發放開手腳,視南犀院地界如自家后院,越過珠兒就從身后抱住江玉。 “我的好人兒,小臉怎么這樣白?真被我嚇著了?我的乖乖,是我的錯!”杜振益一行捧著心說rou麻話,一行捧著江玉的臉就往上親,“乖人兒快讓我香一口壓壓驚。這也不是頭一回了,上次我拉著你在假山洞里……你不也喜歡得很?今兒天時地利人和樣樣占全了,府里正亂著呢,不必擔心有人闖到這兒來,你怎么反而怕了?” “我哪是怕,你也嚇不著我!”江玉一開口就淚珠斷線,抽噎著推開杜振益,委屈道,“我就知道你愛的不過是我的身子,哪里在乎我是好是歹?我費心費力的cao持家宴,討好你那幾個嘴巴不饒人的姐妹們,到頭來還要被人欺負!” 她一心告黑狀,不理杜振益毛手毛腳,推拒間盡顯欲拒還迎。 原來她初到杜府沒多久,就叫杜振益偷偷摸上了手,先還尋死覓活偏不敢聲張,可嘆本性愛慕虛榮,年幼無知叫杜振益換著花樣“寵”了近三年,竟也樂得自甘墮落,和杜振益暗中茍且,越發作得心氣高、眼界高。 錦繡之下多藏齷齪,此話,當真不假。 第34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杜振益才情平平,西府生意全握在祖父杜仁手里,他連打下手的都算不上,和杜仁手中權柄之間隔著他老子西府二爺杜曲,他老子給祖父打下手,他給他老子跑腿,能力可想而知。 杜曲和小吳氏很有夫妻相,也是個老實木納的,輪到獨出嫡子上頭,可悲“好竹”出“歹筍”——杜振益的智商沒用在正道上,全用在了女色上,靈活運用養歪的機靈勁兒,外做妻妾滿屋的饜足樣兒,內里做盡偷雞摸狗的勾當。 莫說一墻之隔的良家表妹,就連有夫有子的管事媳婦,也沒少被他的魔爪染指過。 他這類慣于風流陣里打滾的急先鋒,自有一番拿捏江玉的手段,百般rou疼千般憐惜的抹去江玉的淚珠,張口就哄,“這些年我私下給你的好東西還少了?哪樣不比那勞什子東珠、南珠值錢?你仔細收著做體己,總有你穿著戴著彰顯華美、匹配身份的那一天! 財不露白。你只管藏著好東西偷著樂吧!管別人如何,還不都是些遲早潑出家門的水?你犯得著和她們爭這口閑氣?這不無論身還是心,都有我疼著愛著你嘛?我的乖人兒,你要是真稀罕東珠,明兒我就給你送一匣子來?!?/br> 一旁放風的珠兒分心偷聽,聞言兩眼冒綠光,一想到唐加佳主仆的輕蔑嘴臉,就恨不得立時就往自己鞋面上也鑲上十顆八顆東珠,穿著踩唐加佳主仆的臉。 江玉卻不見喜色,含著欲掉不掉的淚珠一偏頭,避開杜振益的手,似看非看地斜著杜振益,“我跟你訴委屈,你倒拿阿堵物敷衍我!我想爭的,還偏就是一口閑氣!” 杜振益垂下落空的手,面上笑意不減,心下冷意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