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怎么又回到這個話題上來了? 杜振熙苦笑,正要開口,就見陸念稚偏了偏臉頰,送上一邊側臉道,“小七不生氣了,就親我一下?” 親個鬼! 杜振熙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可忍,叔不可忍。 杜振熙怒瞪她家四叔,“四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難道還要像小時候鬧脾氣那樣,被他訓完哄好,再來個親親以示和好嗎? 她是十五歲,不是五歲! 第10章 富貴險中求 “怎么不是小孩子?”陸念稚接的順口,偏著臉又湊近幾分,半嘆半笑道,“別說你只有十五歲,你就是五十歲,在我眼里依舊是個孩子。小七,你怎么越長大,越無趣了?” 離得太近,氣息也近。 原本刻意忽略的距離感,此刻越發令杜振熙如坐針氈,陸念稚卻似毫無所覺,皺眉惋惜道,“你小時候最愛纏著我,最愛我把你抱得高高的,歡喜了鬧夠脾氣了,不用我多說,就會主動親我的臉?,F在怎么生分了?小七,你變了?!?/br> 這人理直氣壯反咬人的本事,真心沒誰了! 杜振熙氣笑不得,偏不好拉拉扯扯又無從下手,只得攥著汗巾抵上陸念稚的肩,繼續怒瞪,“您也說是小時候,今時不同幼時,哪有半大侄兒再親叔父的道理?” 說著輕輕一推陸念稚,微瞇著眼又道,“您這樣一再逼近,就不怕一個不慎,害我墜下樓去?” 懸空的身后,是花樓圍成的天井,又高又深,如果他蓄意,只需松開箍著她后腰的手,就能令她葬身樓底。 “害你?我不信那些傳言,你也別被傳言左右。好歹你我在同一個屋檐下處了十數年,別輕易被人挑撥離間,落得個親者痛、仇者快的下場?!标懩钪缮裆?,箍在杜振熙腰上的手跟著一緊,“我說的可對?小七,我不會害你?!?/br> 他鄭重其事的話中孰真孰假,杜振熙無心細究,說話間已被陸念稚抱下圍欄,安全著地的觸感卻不太對,低頭一看才發現,陸念稚抱她出來時沒穿木屐,她的粉底短靴正正踩在他一雙裸足上,整個人幾乎偎進他懷中。 他攬著她腰的手似放未放,二人如此姿態,也不知他是無心造就,還是有意而為。 杜振熙整個人又不好了,忙抬腳退開,盯著自己留在陸念稚腳背上的一雙輕淺鞋印,尷尬道,“四叔……” “無妨。該說的都說了,你回去好好養病,兩天后再來慶元堂見我?!标懩钪梢徽衽蹟[,隨意蓋住光裸雙足,垂眸看向杜振熙,“剛才我說有生意上的事要你去辦,并非敷衍唐加佳,過幾天有你忙的時候。我留在慶元堂自有用意,老太太那里你照實說就是?!?/br> 話交待得正經,眉眼卻含著笑,似被杜振熙的窘迫所取悅。 杜振熙全無將被委以“重任”的歡喜,只覺半年不見,這位便宜四叔的脾氣,越發難捉摸了。 她果斷告辭,卻聽身后陸念稚又幽幽追加了一句,“還有私下找我領家法的事,別忘了?!?/br> 杜振熙險些趔趄,扶穩樓梯默默飄走。 殊不知原以為無人的廊下,雅間朝外開的門扇后,隱著一道瘦小身影,正是隨侍杜振熙的小龜奴。 他無聲屏息,眼見腳下壓上一道漸近的人影,忙打疊起十二分精神,很快就聽那人影低聲道,“接下來該怎么做,可知道?” 語氣不見情緒起伏,似問非問。 小龜奴忙點頭,“知道?!?/br> 說罷腳下人影一晃,再入耳的,已是雅間內重新響起的喧闐人聲。 小龜奴貓著腰轉出門扇后的死角,一路下樓七拐八繞,找上負責雅間事宜的老龜奴,拽到無人處張口就問,“曲大家那位恩客四爺,和七少一個姓陸一個姓杜,怎么就成叔侄了?” 老龜奴是領他入行的半個師父,有意提點他,遂講起古來,“你初來乍到,又是頭一晚當差,難怪不清楚——杜府是廣羊府數一數二的巨賈,可惜人丁凋零,男丁更是少得可憐。早在七少出生之前,四爺就被杜府收做養子,那會兒啊……” 老龜奴說著一頓,豎起三根手指,彈舌道,“四爺才三歲大,那可是從小當作下任家主悉心培養的。即便后來杜府先有七少這個正經嫡長孫,后有嫡幼孫十一少,但年齡差距資歷深淺明擺著,里里外外誰敢不敬四爺這個’外姓’養子?” 小龜奴吶吶道,“竟是這樣……” “杜府的家事一時說不清,里頭不少公案?!崩淆斉珦u頭笑,沖著雅間努嘴,“瞧見十三行幾位爺的態度了?他們對著四爺也得稱聲’爺’,為什么?因為四爺雖然行商,身上可是有功名的——正兒八經的舉人老爺!” 小龜奴一愣,臉上的驚訝貨真價實。 他確是有意先打探,卻沒想到杜府的情況略復雜。 不過,富貴險中求。 小龜奴心計幾轉,眼神飄忽不定。 第11章 就看你的造化了 僻靜的角落了無人聲,不遠處的花樓籠在漫天燈火之中,無邊聲色似近還遠,仿佛一座虛浮的海市蜃樓,明明置身其中,卻飄渺得留不住抓不牢。 小龜奴簇亮的雙眼閃過一抹堅定,臉色卻叫燈火映得越發蒼白,忽然顫聲打斷老龜奴的嘖嘖感嘆,“我、我剛才在竹湯,好像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 說著將如何領杜振熙去竹湯、如何聽著動靜不對闖入竹湯,又如何瞧見杜振熙和陸念稚不可言說的姿勢一事,急聲道出。 叔叔和侄子獨處湯池,無傷大雅。 但換成沒有血緣的叔叔和侄子,“躲”在湯池行事曖昧,那就驚世駭俗了。 影響可大可小。 世面見很多的老龜奴神色大變,對小龜奴的話信了八分,剩下兩分自行一腦補,心下震驚更甚。 他比外人多知道一件事——陸念稚雖常來捧場偶有留宿,但和曲清蟬獨處時,從不曾夜里要過水,可見和曲清蟬有名無實,如今再想,莫非陸念稚不愛紅裝愛男顏,曲清蟬只是個幌子,杜振熙才是他的真愛? 老龜奴一抖,背上冷汗一片冰涼。 煙花地最愛權和錢,也最怕權和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