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從目前的調查來看,三名跳樓者唯一的交集便是崔成的數學補習課堂了。 崔成。 紀律的桌上還放著崔成的資料。 宋不羈拿起來再次看了起來,目光在打印出來的黑字上一字一字看過去。 但是依然無法看出破綻。 半小時后,紀律回來了,倆人一起回了家。 宋不羈一路沉默,到家后紀律敲了敲他腦袋,問:“在想做什么壞事?” 宋不羈本想嘻嘻笑地問“如果我做了壞事你會不會抓我”,但他沒笑出來。 他把晚上冒出的想法跟紀律說了。 紀律說:“晚上的討論會我們也討論了這一可能性?!?/br> 但是大多數人表示了不贊同。 催眠啊、精神控制啊,這種玩意兒,多么虛無縹緲啊。 那個崔成,哪一點看上去像是會這么厲害的手段呢? 是他的瞇瞇眼像,還是他的啤酒肚像? 但宋不羈抿了抿唇,說:“我打算去會會他?!?/br> 崔成結束一天的工作,和碰到的每個同事都點頭道別,慢吞吞地下了樓梯,慢吞吞地走到大門口。 太陽還未完全落下,暈黃的光從遠處的地平線射過來,射在崔成的臉上,射進他的眼里。不過他的眼皮往下一耷,遮住了其中的神色。 這樣看上去,就好像是他因陽光刺眼,被刺得不舒服,瞇了眼。 他把腋下的公文包夾得緊了些,往旁邊的公交站走去。 這個公交站正對著花城二中。 崔成站在公交站里,瞟了眼旁邊的公交到站提醒牌——他等的這輛公交還有一站就到。 他幾乎每天都乘公交,乘得多了,便也乘出經驗來了,知道自己這個時間點出來,剛好便能乘上即將到來的公交。 如果出來得早了,那就要在太陽底下多等幾分鐘。如果出來得遲了,那就更要多等幾分鐘。 他每次都能把時間把握得剛剛好,就像他能把握好學生跳樓的時機一樣。 今天不是每周五下午放假日,對面的花城二中校門關著,也沒見有什么人走動,穿越馬路流淌過來的空氣是安靜的。 但是安靜只是表面,崔成本來就好似帶笑的五官更是突地流露出一絲笑,他幾不可見地動了動嘴唇:“一報還一報……” 不遠處紅綠燈閃了下,黃燈過去,綠燈亮了,崔成等的那輛公交來了。 車門打開,崔成抬起腳步走了上去。 這輛公交上人不多,即使是這會兒下班高峰期,也是沒坐滿。因為這輛公交經過的居民區很少,也沒什么人多的站點。 崔成一邊往最后一排走去,一邊往窗外瞟去。他看到了花城二中旁邊的市公安局門口剛開進了一輛警車。 他的瞇瞇眼閃了閃,好像流露出了一絲輕蔑。 他已經走到了最后一排,便收回目光坐了下去。 他慣常坐在最后一排最靠左的位置,今天也是如此。 坐下后,他在心里回味了一番紀律和宋不羈找他問話的過程,把他自己和警方之間的對話一句一句回憶過去,覺得沒任何問題。不過有問題,也不怕。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個略帶譏諷的笑。不過這笑一閃而逝,誰也沒有捕捉到。下一秒崔成又是那個崔成了,不說不動就自帶三分笑,面善得像是爛好人。 崔成住在這輛車唯一經過的一個居民區。 這是一個城中村,房子的年齡大概有二三十了,即使這些年重新裝修了門面,但也一眼就能看出它的歲月感,以及與隔壁高樓大廈的格格不入。 住在這里的大多是在花城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年人。 崔成在小區門口碰到個阿婆,阿婆親切地拉住他,同他嘮了嘮家常,說自己的大孫子考上現在的大學,都是他當年補習的功勞啊,等小孫子上了高中,也讓他父母送去崔成那補習。 崔成謙虛地應了幾聲,便熟練地脫了身,告別了阿婆,往自己住的那棟走去。 路上又碰到幾個阿公阿婆。他們似乎跟崔成都很熟,紛紛和藹地同他打招呼,有的也會聊上幾句。崔成也就停下,沒絲毫不耐,臉上的笑意不減。 等他回到自己家,已經是大半個小時后的事了。 他放下公文包,摸了摸自己像皮球一般的肚子——餓了。 冰箱里有昨晚吃剩的菜,電飯煲里有昨晚煮多了的飯。他直接把它們重新加了熱,也不在意有沒有變味,就這么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這樣就算解決了晚飯。 對他來說,吃什么不重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他把碗筷隨意地往水龍頭下一沖,就擱到了一邊晾著,也不管一口碗的邊緣還沾著一顆米粒。 他例行公事一般吃了飯洗了碗,然后擦干凈了手,小心地拿出一部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很快便接通。 電話接通的瞬間,崔成的神情突然就嚴肅了許多。雖然他看上去還是帶著笑的,但是這笑中帶了明顯的恭敬。 “老板?!彼f。 電話那端的人說了一句什么,崔成便應了聲“是”,然后把他和紀律以及宋不羈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了那人。 崔成說得十分詳細,連宋不羈小心打量他的小動作都講得一清二楚。 崔成:“他在觀察我,我感覺很明顯,他從頭到尾都在觀察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感覺這個人不簡單?!?/br> 崔成:“對,宋不羈,不是紀律。紀律就像您說的,敏銳迫人,不好對付。但我覺得那個宋不羈,也不好對付?!?/br> 崔成:“他看上去不起眼,挺弱,但……老板,你知道我是學理的,教數學,也說不來具體的形容詞……但那人,給我的感覺不是那么簡單?!?/br> 崔成:“盧他們也都和他接觸過,但是并沒有說宋不羈如何如何,這我知道。但是,老板,五個人里,我對人的感覺把握是最敏銳最準確的。而且盧他們都太過自大?!?/br> 崔成:“劉文韜臨死前和這個叫宋不羈的接觸過。而且當時盧浩才的子彈是射向宋不羈的,但是劉文韜突然從車里出來,擋在了倆人之間,子彈這才射中了他。老板,您想想,劉文韜這樣的人,會做出不要命的事嗎?他的研究可還沒做完?!?/br> 崔成:“老板您也和宋不羈接觸過,您感覺他……” 崔成:“您放心,我預計接下來宋不羈還會來找我。我會好好探探他的?!?/br> 崔成:“是,還有一人,我不會放過他的?!?/br> 崔成掛了電話,又把電話仔細地收了起來。 接著,他進了浴室,洗澡。洗完澡后,就直接睡了。 此時才晚上剛過八點。 紀律還在市局加班,宋不羈還在紀律辦公室刷手機。 而兩個小時后,他們回到了家,宋不羈對紀律說,他想去會會崔成。 謝齊天被紀律叫進了辦公室。 紀律滿臉都寫著“嚴肅”兩個大字,謝齊天神情也跟著一凜,背脊下意識地挺直了,問:“紀隊,出什么事了?” 不會跳樓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紀律:“這周末,如果我不在宋不羈身邊,你暗中跟著他,如果看到他神色有異,直接把他帶回來?!?/br> 謝齊天心里頓時震驚得像是被塞了圓鼓鼓的氣球,他克制了表情,說:“紀隊你是懷疑……宋顧問是內鬼?” 紀律:“……” 紀律沒有說得很詳細,只說宋不羈這周末要去聽崔成的課,但是他擔心崔成有問題,會對宋不羈不利,但是又不便打草驚蛇,就只能暗中盯著。 謝齊天松了口氣,剛才聽紀律說了那么一句話,他以為紀律的一腔真心錯付了人……咳了一聲,謝齊天問道:“宋顧問懷疑崔成嗎?” 紀律:“昨晚會上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崔成作為三名死者目前唯一的交點,不可能不可疑?!?/br> 謝齊天點了下頭,接下了暗中保護宋不羈的任務。 對于林云翔、顏子秋和馬錦博三人的父母過往二十年經歷的調查還在進行。時間久遠,警察們一時半刻也無法調查完全。 紀律看了目前為止警察們調查來的資料,既沒發現他們的經歷有什么異常的地方,也沒發現他們的生活軌跡有什么交集。 二十年前,林云翔的父母還在農村,一年后才一起來到了花城打工,次年林云翔出生。他們從一開始的給別人打工,到后來在花城一個景區賣所謂的旅游紀念品,賣了幾年賺出了首付的錢,便在花城買了房,直到現在。 生活經歷一目了然,直得很。 顏子秋的父親是一名出租車司機,母親做月嫂,他們最大的希望便是自己女兒大學畢業后考個公務員,進入體制內,有一份體面而穩定的工作。 ——女兒是公務員啊,說出去多有面子。 ——這樣子以后找的對象也能是公職人員了呢。 顏子秋父母的這些想法,警察們隨便去找他們的鄰居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據說顏父顏母經常掛在嘴邊說。 二十年前顏父顏母剛結婚,他們是一起在一個廠子里工作的同事。之后直到廠子倒閉,他們才換了工作。換的幾份工作都很尋常,而且資料太少,也看不出什么。 馬錦博的母親馬曉燕從政,從基層開始,一路升上來,直到前兩年當了花城的市長。至于他的父親,最初在司法部門工作,后來辭職,做起了律師,和侯一笙是同行。 他們的履歷干凈又整齊,積極又正能量,和無數在底層掙扎的民眾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摘自百度百科。 第112章 然而就在第二天,俞曉楠把一張報紙拍到了紀律桌上,說:“林云翔的父親改過名?!?/br> 改過名這個事情不稀奇,他們在調查最初就知道了。 但是—— 報紙是一份十三年前的報紙,紀律注意到報紙上方的日期——2005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