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紀律眉頭皺得更深:“什么聯系?” 夏霽“嘖嘖”幾聲:“別不承認啊,我可看到你堂妹的朋友圈了,春節一起去了普陀啊,這么有興致……” 紀律打斷他:“不是一起去,是碰上?!?/br> “是是是?!毕撵V敷衍似的擺擺手,“那后來你們不都睡一起了嘛……” 紀律:“是兩張床——紀婧都跟你瞎說什么?” 夏霽揶揄:“行行行,我看你什么時候承認——那等宋先生主動來找你,你準備告訴他案情?” 紀律沒立即回答。 “我打算請宋不羈做咱們刑偵大隊的特別顧問?!?/br> 市局,審訊室內。 “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個腦袋上光溜溜只有兩邊有著稀疏頭發的中年大漢委屈地控訴,“我昨晚上就是去嗨秀k歌,怎么成嫌犯了啊我?” “我還想控告那小子呢!不是我的保鏢嗎?不好好跟在我身邊,瞎幾把亂跑什么?!這還有沒有保鏢的素質了?!” 負責給王富貴審訊的是謝齊天和金子龍。 金子龍年紀輕,正是懷著一腔熱血抓盡世上所有壞蛋的時候,聞言就豎起了眉頭,雙手重重往桌上一拍,冷眼瞪他。 桌子被拍得抖了一抖,抖得原本放在桌上的王富貴的手臂也抖了抖。 王富貴條件反射地往后一縮,繼而又更兇狠地吼道:“兇什么兇?老子是嫌犯又不是兇手!老子說了老子一整晚都在包廂內!后來喝多了就睡了!根本不知道那混小子去哪了!” 謝齊天臉上表情絲毫未變,他跟在紀律身邊久了,沾染上了他的一些鎮靜與面無表情。 “王富貴,你嘴里的混小子,是你雇來的保鏢?!敝x齊天冷靜地說,“你現在承認你是嫌疑犯了?” “呸!老子幾時承認了?!”王富貴口水四濺,說得飛快,“老子是守法公民,做的合法買賣!你們再不放老子出去老子告你們違法拘留刑訊逼供!” 隔壁監控室內,紀律冷笑一聲:“刑訊逼供都知道,知識面很廣啊?!?/br> 夏霽站在他旁邊,說:“王富貴,包頭工,因近兩年政府大力整治城市,統一給馬路邊的店鋪外墻重新粉刷,統一牌匾,賺了不少錢?!?/br> 紀律:“一個包工頭,請保鏢,什么原因?” 審訊室內,謝齊天也在問:“為什么請保鏢?” 王富貴油膩的胖手抹了一把臉,反問:“請保鏢就請保鏢,需要理由嗎?” 謝齊天:“王富貴,歐杰是被人一刀刺死的,血啊,流滿了駕駛座。你覺得兇手會沖著一個小小的保鏢來?你怎么知道兇手不是沖你來?” 謝齊天的話沒什么很大的威脅力,但王富貴卻像被踩到尾巴一般,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眼珠子不自覺地左右轉了一轉。 金子龍立即冷聲道:“王富貴,半個月前你突然請了歐杰做了你保鏢,但在此之前,你從沒有過請保鏢的經歷——半個月前發生了什么?” 金子龍比謝齊天咄咄逼人多了,完全沒了第一次與紀律一起出現場時的激動迷弟樣。 王富貴的眼珠子左右移動得更厲害,嘴唇顫動:“半個月前……” 下一秒,他仿佛要遮掩什么似的,惡狠狠地道:“半個月前什么都沒發生過!” 謝齊天微微一笑:“什么都沒發生過?王富貴,要不要我們幫你回憶回憶?那張血字……” 王富貴雙瞳倏地一縮,快速道:“沒有血字!” 金子龍騰地站了起來,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難道你想成為下一個歐杰嗎?!” 王富貴身體一抖,腦袋兩邊僅剩的幾根頭發也跟著一晃。他眼中顏色再三變幻,臉上表情也從兇狠變到懼怕再變到妥協。 “我說……” “紀隊,夏副,”謝齊天匆匆走出審訊室,跟兩位隊長報告,“3月2日半夜王富貴喝完酒回家,發現自家的飯桌上放了一張紙,那紙上用血寫了三個字——去死吧?!?/br> 紀律和夏霽在監控室里都聽到了,謝齊天便簡要地報告了一番。 王富貴看到血字后,嚇得酒也醒了,立馬跑去臥室搖醒妻子曾洪梅,惡聲問她晚上有沒有人闖進來。曾洪梅睡得死,完全沒察覺,便問王富貴怎么回事。 王富貴匆匆把血字塞進衣服里,煩躁地敷衍了幾句,只說好像丟了什么東西。但是曾洪梅眼尖,看到了丈夫手上那不知寫著什么字的血書。 血字這件事也是曾洪梅透露給警方的。 曾洪梅還說,第二天下午,他丈夫身邊就多了個臉上有疤的保鏢。 “順著血字這條線繼續往下查?!奔o律吩咐,“查清楚究竟是誰寫了血字給王富貴?!?/br> “是?!敝x齊天應了一聲,帶著金子龍走了。 “老王和曉楠他們在走訪嗨秀,”夏霽說,“走吧,紀隊,咱們去拜訪拜訪死者的父親吧?!?/br> 歐杰十一歲那年被親生父親歐春林接出北山福利院,從此和歐春林一起住在花城臨江區的石門鎮。 臨江區位于花城的東面,石門鎮又位于臨江區的東面。紀律二人一路從市局開車過去,要一兩個小時。 花城東部臨海,石門鎮就是臨海的一個小鎮,鎮上原居民大多靠捕魚為生。 歐春林就是一位漁民。 石門鎮多石砌建筑,錯落有致,粗獷古樸。街是石街,路是石路,隨著地勢起伏而蜿蜒繞去。 車子在街道窄小的鎮中水泥路上開過,前面沿路停了一輛三輪車。三輪車橫亙出來,擋住了去路。另一個車道上又有來車,紀律便把車停住,等來車先過。 “這種小鎮就是這點不好,”夏霽說,“道路只夠兩輛車通過,一邊路邊要是停了車,就不好開了,很容易造成堵車?!?/br> 紀律不置可否,注視著前方來車。 說也奇怪,他們剛才一路開進來,也沒見對面開過多少車輛,可這一停下,對面的車輛就像約好了一般,一輛接一輛地開來。 紀律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動了動,大拇指敲了敲。 夏霽偏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剛認識你那會兒,你那脾氣,真是一點就爆?,F在倒是越來越沉得住氣了啊?!?/br> 紀律淡淡地回了一句:“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br> 夏霽拍拍他的肩,嘆了口氣,沒說話。 對面來車終于消停了會兒,紀律打了個左轉向燈,繼續往前開。 歐春林的房子在靠海的那一邊。 車子從水泥路上開出來后,便換到了顛簸的石頭路。顛簸了十來分鐘后,紀律二人來到了歐春林的家門前。 房子是石砌的,為了防御海風,屋頂也是厚重的石塊構成。房前有條石子鋪成的小路,石縫中間長滿了野草和青苔。只是天還冷,野草都是枯黃的。 紀律和夏霽走過去,敲了敲房門。 沒人應。 旁邊的一戶人家有個大嬸走出來,她狐疑地看了紀律二人一眼,說:“你們找老歐?” 紀律沒開警車,他們也沒穿制服。夏霽聞言笑道:“是的阿姨,我們是他兒子歐杰的朋友,請問您知道他人現在在哪嗎?” 大嬸頓時一臉不屑:“歐杰的朋友?歐杰能有什么朋友啊——這時候老歐在老年人活動中心搓麻將呢!” 第33章 石門鎮老年人活動中心。 活動中心內一樓擺了好幾張桌子,每張桌子旁都坐滿了四個人,周圍站了一堆人圍觀。人大多是大老爺們,幾乎各個嘴上都叼著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搓麻將的聲音不絕于耳。 “東風!” “哈哈老張你今兒怎么打的都是我要的牌啊——碰!” “胡了胡了!” “娘的這局我坐莊非打得你連褲子都輸掉不可!” …… 其中一張桌子前,坐著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雖然就年齡來說,他確實是中年,但他臉上的皺紋顯然比同齡人多,一雙手也很是粗糙,滿是厚繭。他兩鬢的頭發已經花白,眉宇間有些焦躁,等坐他對面的老人胡了之后,他“砰”地一聲拍了下桌面,然后把面前的麻將桌子中間推去,不甘道:“再來!” 這時,一雙手從他背后探出,拍了拍他的肩。 煩躁地把肩上的手甩掉,他兇道:“老子還沒輸光,繼續!” 和他同桌的人卻紛紛停下了動作,周圍的人也齊齊朝他身后望去。 “怎么?看不起老子?”歐春林從褲兜里掏出一疊紅的,重重往桌上一拍,“老子有錢!” 旁邊人終于忍不住,戳了戳他手臂,示意他往后看:“老歐,警察……” “啥玩意兒警察?”歐春林還沒反應過來,罵道,“死小子你咒老子我進局子里是不?老子又沒干啥違法犯罪的事,條子管得到老子?” 這時,紀律再次拍了拍歐春林的肩,強行把他掰過來,沉聲道:“警察?!?/br> 一本警察/證驟然出現在眼前,歐春林剛想罵人,就瞧見了證上的字。接著他抬頭,看到了警察/證上方紀律面無表情的臉。 “警察同志,你、你們說什么?”把紀律二人帶回家的歐春林乍一聽到兒子的死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夏霽又重復了一遍歐杰已死的消息。 歐春林不自覺地往后一退,撞到了茶幾上,上面的杯子“嘩啦”落到了地上,瞬間摔了個粉碎。 “歐杰他……死了?”歐春林喃喃地重復著,“我養他這么大,他竟然死了?” “他竟然死了?”歐春林的聲音突地拔高,“他都還沒給我賺到多少錢,就這么死了?那我這么多年辛辛苦苦養他的錢呢?誰還?媽個逼的老子白花錢了?!” 紀律雙眼瞬間一冷,直直地射向歐春林。 歐春林只覺周身一寒,房內溫度驟降,他明顯感覺到前面那警察不同尋常的氣勢,身體縮了縮,強硬地繼續說道:“賠錢貨!老子的錢都他媽打水漂了!養只豬也比養他好!”只是聲音弱了不少。 “等等——你們說他是怎么死的?”歐春林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聽漏了什么,咄咄逼人,“被殺?哪個逼殺了我兒子?老子干死他——” 此時的歐春林就像給他這幾年所謂的付出的錢找到了發泄口,張著散發著惡臭的嘴咬著他口中的兇手不放。 夏霽脾氣不算差,卻也被他骯臟的話語弄得冷下了臉。但他冷下臉,也只是眼神冷了冷,臉上沒了和善的笑意。 紀律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