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房子是普通的農村房子,三層樓高,房前有個小院子。這還沒進去,就聽到院子里傳出了一陣狗叫聲。 “大福,是我,別叫??!”李總推開院門,呵斥了從旁跑出來的大黃狗一句。 大黃狗認識李總,果然不叫了,只是目光依舊在宋不羈等幾個外人身上徘徊。 房子主人聽到狗叫聲,走了出來。 “哎,嫂子!”李總揮了揮手,笑道,“我大哥在家嗎?” 李嫂子是個有點豐腴的中年女人,她看了紀律三人一眼,警惕道:“警察?老二,你這是做什么?” 李總圓滑一笑:“沒大事,三位警察同志就是想了解一下當年火災那事?!?/br> 李嫂子警惕心更重:“那事不都過去了嗎?” “這位是市里來的領導?!崩羁傊赶蚣o律,“領導同志還有點疑問,想找大哥了解一下呢——嫂子,大哥在家的吧?” 李嫂子狐疑的目光在紀律身上上上下下掃過。 宋不羈不指望從這個冷淡的紀大隊長嘴里能說出什么討人喜歡的話,也不指望那個派出所民警能站出來說什么。于是他上前,展開親切溫柔的笑,說:“姐,我們就是找李大哥問幾個問題,很快就好的,您就讓我們進去一會兒唄?!?/br> 宋不羈長得精致,尤其是他刻意討好別人露出笑的時候,更是顯得乖巧美好了。李嫂子活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尤其這男人還對自己笑得這么溫柔……她當下就舉手投降了:“那你們就問幾個問題啊,十分鐘,多了可不行?!?/br> 話落,似是解釋一般,她又說道:“我老公身體不太好,需要靜養?!?/br> 宋不羈爽快地應了一聲,眼兒彎起,好似中了大獎一般高興。 李茂躺在自己的臥室了,李嫂子進去說了一聲后,便讓他們進去了。 派出所民警剛想抬腳跟進去,卻被紀律一攔,攔在了門外。 “在外面等著?!奔o律說完,便關了門。 房間里一股藥味傳來,宋不羈揉了揉鼻子,看向床上的人。 那人瘦骨嶙峋,臉頰兩邊深深地凹陷進去。不過中年,頭發卻花白了大半。雙眼也沒什么神采,只在他們進來時看了一眼,便又重新看向了窗外。 完全看不出床上這人和大腹便便的李總是兄弟。 “李茂?”紀律走到他床前,問道。 床上的人應了一聲,依舊沒看他們,卻問:“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嗎?” 一出聲,宋不羈就驚了一驚,這聲音,更是滄桑得可怕,甚至比老年人還像老年人。 “高羅當年是你鞋廠的員工吧?”紀律問。 像是突然回春了一般,李茂的眼底漸漸浮現出神采,他以一種與他身體狀況不相符的速度,轉回了腦袋,緊緊地盯著紀律。 “你、你說什么……”李茂問得有些急。 “高羅,當年火災唯一的死者?!奔o律慢慢說道,“是你鞋廠的員工吧?” “你問他、問他做什么……” 宋不羈看到,李茂的面上,皮膚表面,輕輕顫抖了起來。 “因為當年的事,你被判了刑。一般來說,正常人出獄后,會重新開始吧?但你不僅沒有,反而把鞋廠給了你弟弟?!奔o律說,“我翻了當年的案卷和高羅的資料,高羅是鄰村的人,在鄰村有一份正經的工作,工資在當時來說也算不錯。但和妻子離異后,高羅不僅辭了那份工作,還帶著兒子來到了你們村,進了你的鞋廠打工?!?/br> “為什么他偏偏選擇來你們村?二十幾年前,你們村發展得還不如他原先的村子好,工資待遇更是沒有他之前的工作好——為什么?” 紀律連問了兩個為什么,問得李茂雙唇直打顫。 好半晌后,才聽到李茂沙啞著聲問:“你們到底來干什么……” 第16章 宋不羈揉揉脖子,打了個哈欠。 從昨晚案發到他被帶入市公安局,再到被“強迫”著去了一趟下里村,最后回來,他差不多一天沒睡了。實在是困倦得很了。 ……然而,紀大隊長似乎還不打算放過他。 回去途中,依然是紀律開車,宋不羈坐在副駕駛。 一上車,宋不羈就閉上了眼,整一副“別跟我說話我要閉目養神”的姿態。 紀律余光掃了他一眼,果然不再找他說話。 ——雖然他本就沒打算說什么。 “這人……”一邊開著車,紀律一邊想,“這才是這人真正的性子?” ——來時和回去完全不一樣的兩種性格,而且宋不羈根本沒怎么遮掩,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前后的差別。 手機突然響了,是老于來電。 紀律打開藍牙耳機,接聽。老于有些氣喘的聲音傳來—— “紀隊,查清楚了,陳明勇那小子不在場證明充分。今天他母親病了,一整天都在醫院,醫生病人監控啊,都能作證?!崩嫌谡f,“還有當年他和簡為源分手的事,也問清楚了!” “陳明勇大學時的一個室友說呀,當時還是簡為源追的人,不過分手卻是陳明勇提的。不過紀隊啊,你猜這分手是怎么回事?這可厲害了啊——陳明勇畢業前,被帝都一家不錯的廣告公司錄取了,然后你猜怎么著?這簡為源呀,怕陳明勇去了帝都就燈紅酒綠被迷惑眼忘了他,便從中作惡……最終導致陳明勇失了這份工作?!?/br> “陳明勇知道后就和簡為源提了分手,任憑簡為源怎么哀求都不回頭。陳明勇的室友說呀,當時簡為源還在陳明勇宿舍樓下苦苦等兩夜,最后實在看是沒辦法了,無法挽回了,這才離去。之后,陳明勇便進了金盛,來了花城?!?/br> “陳明勇室友還說了一件事,去年他們競爭的那電梯廣告啊,陳明勇室友說這是陳明勇當年的一個畢業設計,嘖,不知怎的,被簡為源看到了,幾年后又被他利用?!?/br> 掛了電話后,紀律繼續專心開車,宋不羈繼續閉目養神。 誰都沒說話。 直到車子開回市局。 車一停,宋不羈就迅速睜開了眼,一拉車門:“麻煩紀隊了?!?/br> ——車門打不開。 再拉,還是打不開。 ——被鎖了。 宋不羈意識到這點,回頭看紀律。 紀律熄了火,也偏頭朝他看去。 “紀隊?”宋不羈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喚了一聲。 紀律眼瞳深深,專注看人的時候很容易給人一種他很在意你的錯覺。宋不羈暗暗提醒自己:“別被迷惑了,他在觀察你?!?/br> 紀律沒開車鎖,往后靠了靠,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問:“你說案發時,五點到五點半,在房子里睡覺?” 宋不羈點了下頭,懶洋洋地說:“是啊?!?/br> 紀律突地笑了一下,說:“你知道你這樣說,即使你不是兇手,也會給人你是幫兇的感覺嗎?” 宋不羈又點了下頭:“知道啊?!?/br> 紀律偏頭,盯著他的雙眼:“不打算具體解釋解釋?” 宋不羈無辜地攤攤手:“解釋什么?我確實在家里睡覺?!?/br> “如果高彬堅持案發時你是幫兇,你也打算入獄陪他?”紀律嗤笑道,“中國好室友?” “可是……”宋不羈似笑非笑道,“紀隊,你們沒證據呀?!?/br> “哦,你想說你們還在找?”不等紀律開口,宋不羈又道,“現在你們也只是把嫌疑鎖定了高彬而已,僅憑什么他去了一家從不去的飯店吃飯,他是獸醫有解剖技術,他父親死因蹊蹺……這種原因,是不能定罪的吧?” “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宋不羈偏頭想了一下,“鐵證?證據鏈?你們沒有吧?你也別看我,我更是沒有嘍?!?/br> 紀律定定看了他幾眼,忽說:“去下里村時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吧?現在的你才是?既然你途中都恢復‘正?!?,那怎么還要跟著一起?你難道不是也想找出兇手?” 宋不羈懶洋洋一笑:“紀隊,您這話就說得不對了。這不是您二話不說就拉我上車帶我去了下里村嘛。我這去都去了,難不成撇下您獨自回來???我宋不羈可不是這么沒義氣的人?!?/br> 二人一來一往間,紀律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一個大字閃得異常歡樂——媽。 宋不羈見他沒立即接電話,抬眼掃了他的手機一眼,頓時樂了:“紀隊您mama來查崗了?不接?” 紀律額頭青筋隱隱跳了跳,他媽……這不接不行,接了……說的無非也就是那些說了上千遍的話。 果然,電話接通后,紀mama嬌嬌柔柔的聲音就傳來—— “律律啊,最近工作忙嗎?mama前幾日碰到你王伯伯哦,他有個女兒你記得吧,小時候她還來過咱家,她最近回國了哦,你看你什么時候有空mama幫你們安排一下見個面什么的……” “媽,”紀律打斷她,“昨兒剛發生了命案呢?!?/br> “這樣啊……那行,你忙完了再跟mama說哦。你自己也注意著點啊,你這都三十了,還沒對象……” 紀律一邊聽他mama的“廢話”,一邊余光瞟到旁邊宋不羈豎著耳朵在偷笑。 此時已是傍晚,太陽下山,天昏暗了下來。車內沒開燈,看過去的人也模模糊糊,但不知怎的,他看到宋不羈靠在座椅上,微微側著頭,順滑緊致的脖頸線好似發著光。他聽到他和他mama的對話,忍不住笑了笑……很好看。 一天多沒怎么睡過覺的腦子突然像被什么刺激了一下,紀律對他mama脫口而出:“媽,我今年就帶個人回去見你?!?/br> 紀mama嘮嘮叨叨的話語頓時一停,繼而又欣喜道:“好好好!是哪家的姑娘???哎,什么時候帶回來???要不mama過來看看吧?” 紀mama又說了一堆后,紀律這才結束通話,掛了。 宋不羈偏過頭,隨口道:“紀隊,恭喜啊?!?/br> “咔”的一聲,車鎖解了,紀律打開車門,下去了。 命案一日不破,一日就像魚刺卡在喉嚨。紀律讓謝齊天去把高彬帶來,自己帶著宋不羈回了辦公室。 “我說紀隊啊,這沒我什么事了啊,可以回去了吧?”宋不羈晃了晃手里的手機,“還是你以為,我在這高彬就會承認?” 紀律泡了杯咖啡,冷靜開口:“不會?!?/br> 宋不羈:“……” 最終,宋不羈還是留了下來,誠如紀律所說,他確實想找出兇手。 不為別的……他就想知道,他犯下這個案子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他這個房主的感受??!這房子發生了命案,還能租得出去嗎?! 宋不羈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本來準備進自己錢袋的錢嘩啦啦、嘩啦啦地流走…… 這時,一個值班民警領著一對中年男女走了進來。 “紀隊,找你們的,簡為源的父母?!?/br> 紀律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