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紀律“唔”了一聲,不置可否,問:“死者殘缺的身體部位找到了嗎?” 謝齊天搖了搖頭:“還差一只腳,小李他們還在外面找?!?/br> “忙活一宿,還差三小時天就亮了?!奔o律往外走去,“讓回來的大伙兒都去休息,天亮后再繼續?!?/br> 謝齊天應了一聲,又匆匆問:“那宋不羈呢?” “先晾著?!?/br> 紀律說完,人也走了出去。 審訊室內,宋不羈百無聊賴地坐著。 沒手機、沒游戲、沒閑書……除了桌子上被送進來的一杯水,什么都沒有。 而且……還有點熱。 宋不羈抬眼瞟了瞟空調出風口。出風口前,垂著一個絲綢似的小布塊,正隨著出來的暖氣,飄啊飄的。 身上就一件襯衫,實在是沒什么可脫的了。 宋不羈輕輕嘆了口氣,一手托著腮,一手捏著紙杯,晃了晃杯里的水。 也不是不能出去。他想。 只是這兒畢竟是公安局,冒然消失,怕是會引起大sao動…… 然而,實在是熱。 他站了起來——刑偵大隊隊長紀律對他還是挺寬松,沒有給他戴上手銬,沒有把他固定在審訊室的椅子上。 “喂,外面有人嗎?” 宋不羈走到門口,喊了幾句,又敲了敲門。 門口有警察看守,很快就傳來一個聲音問:“什么事?” 宋不羈以打商量的語氣說:“有點熱,能麻煩您把空調關了嗎?” 外面的警察:“這是中央空調?!?/br> 宋不羈:“……” 意思是不能關? 接著,外面的警察又道:“門旁的墻上有開關,你自己關一下就好?!?/br> 宋不羈:“……” 緩緩地低頭看向門旁的墻壁,宋不羈一臉“媽的智障”的表情。 “我竟然傻了?!彼尾涣b自言自語道,“嗯,肯定是胡蘿卜的影響還在?!?/br> 把開關撥到“off”上,空調出風口瞬間停止了往外送暖氣,小布塊也不飄了,靜靜地垂立著。 宋不羈滿意了,坐回了椅子上。 房內的溫度漸漸下降,宋不羈覺得不那么熱了,腦子也恢復了轉動。 顯而易見,經過來之前在垃圾桶旁的“偶遇”,警方是徹底把他當成犯罪嫌疑人了。 難道他說他就是隨便溜達溜達沒想到就溜達到了某個拋尸點?說這是個巧合連他自己都不信,何況是警方了。 一閉上眼,黑色塑料袋里那慘白的面容立即浮現。 宋不羈望向審訊里一面墻那么寬的鏡子,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宋不羈啊宋不羈,這人你還認識,你更有嫌疑了?!?/br> 死者他認識。 不僅認識,他們還曾一起吃過飯。 “身份確定了?!狈ㄡt辦公室內,白卓指了指電腦屏幕上的信息,說,“簡為源,男,23歲,江城人?!?/br> 紀律低頭看了看解剖臺上的各個尸塊。 尸塊都已被白卓拼了回來,此時看上去,這個名叫簡為源的年輕人就像是被整整齊齊地切成了數十塊,切口平整光滑,只是差了一只腳。 見紀律的注意集中在尸體上,白卓搓著手,興奮地說:“你知道最厲害的是什么嗎?” 紀律抬眼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眼神。 “哎,老紀,你這點就沒勁了?!卑鬃空f,“難道你和女孩子約會時,女孩子問‘你知道我最喜歡什么嗎’時,你也給她這種眼神?嘖,分分鐘甩了你!” 紀律額頭青筋跳了跳,伸手壓了壓太陽xue,蹦出一個字:“說?!?/br> 白卓臉上寫著兩個大字“沒勁”,不過他還是繼續說道:“是重量!這每個尸塊,它們的重量竟然幾乎一模一樣,誤差在0.5克之內!” “除了腦袋之外?!卑鬃坑盅a充了一句。 紀律緩緩地重復了一句:“幾乎一模一樣?” “是??!”白卓拿起一本筆記本,給他看,“喏,我記錄的數據。依我看啊,這兇手鐵定有強迫癥,嘖嘖,分尸還分成同樣重量的,這我還真是第一次見?!?/br> 紀律拿了一雙手套,戴上,抓起一個尸塊,放在手上掂了掂,又問:“死因呢?” “脖子?!卑鬃恐噶酥杆勒叩牟鳖i處,“第三頸脊髓損傷,當場死亡?!?/br> “死者的表情很安詳,身上沒有反抗的痕跡?!奔o律一針見血,“死之前被下了藥?” 白卓攤了攤手:“老紀,你就不能等我一步一步地告訴你嗎——是,死者的胃里檢驗出了安眠藥成分。死者睡著后,被扭斷了脖子。等人死透后,便被兇手分了尸?!?/br> 說話間,紀律已經摘了手套,往門口走去,邊走邊朝后揮了揮手:“尸檢報告盡快做出來,天亮后給我?!?/br> 白卓:“……” “老子從家里被喊過來,從現場到辦公室,連軸忙了七八個小時都沒休息,現在不讓我休息一會兒還讓我做這做那?哼,一點也不體貼人,難怪三十了還沒女朋友……”白卓絮絮叨叨地抱怨著,卻是任勞任怨地做起了工作。 ——哪怕早一秒也好,早日抓住兇手,給這可憐的死者一個交代。 紀律穿過外面的大辦公室,看到各座位上橫七豎八地趴了一堆人??吹揭晃恍叹纳砩蠜]蓋衣服,紀律便從旁拿了一件大衣,蓋到了他身上。 ——縱使辦公室里有暖氣,但冬天趴著睡覺,還是會冷,容易凍感冒。 紀律的辦公室在最里面,單獨一間。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第6章 十分鐘之前還是蒙蒙的夜,漸漸浮起了一片魚肚白。不一會兒,大地便也光亮了起來。街道上已隱約可見行人。 紀律瞇了一小時醒來,泡了杯咖啡,坐在座位上翻閱著昨晚的三份詢問筆錄。 第一份詢問筆錄是給常非做的。 謝齊天本想在現場就給常非做筆錄,結果常非主動要求去公安局做。于是,常非便被帶到了局里。 筆錄里,常非講述了他這幾天的行程。 2月3日早上,他乘著高鐵去了隔壁城市的檢察院復印案卷。案卷較多,又還沒掃描成電子版,他復印了一個下午和一個上午,才復印完畢,于2月4日下午乘高鐵回了花城。 到達花城高鐵站是傍晚5點55分。從高鐵站到綠景花苑需要一個小時。加上下班高峰期的堵車,等常非回到小區時,已是將近晚上七點半了。 到了小區后,常非并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便利店,等從便利店買完手電筒回到家,已是將近八點。 回到家后,他先是去臥室換了睡衣,再進入廚房,準備煮個泡面。就在這時,大約是晚上8點15分,他打開冰箱,發現了碎尸。 110指揮中心接到報警是8點23分。 之后,報警信息便被轉移到了他們這,謝齊天帶人趕了過去。 而死者是常非的男朋友,簡為源。 據常非交代,簡為源在新起點廣告公司工作,是個策劃。他們是在那家廣告公司附近的一個咖啡店認識的。后來又見了幾面,互相有些好感,便在一起了。 而到昨日,2月4日簡為源被殺前,他們才不過在一起半個月。 因此,對于簡為源的家庭、人際關系等,常非并不是很清楚。 ——這些,都還需要走訪調查。 紀律往下翻了一頁,第二個詢問筆錄是宋不羈的。直接略過,紀律又往下翻了幾頁。 第三份詢問筆錄,是宋不羈的另一個室友,高彬的。 高彬,男,31歲,是個獸醫。 高彬的詢問筆錄是刑警們去他的寵物診所做的。 據高彬交代,2月4日下午,和往常一樣,他在五點關了門,準備回家。就在回家前,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一位老顧客的狗的腿受傷了,有些嚴重,會在一個小時后送到。 于是他便打消了回家的念頭,去常去的一家飯店吃了飯,然后回到了診所。 受傷的狗是在六點多送到的,之后他便一直呆在診所,直到晚上九點多警察找上門。 常非和高彬的時間線都看起來合情合理。最可疑的反倒是宋不羈了。 宋不羈說他傍晚五點到七點之間在家睡覺。 ——顯然是謊話。 ——除非他和其他警察們都瞎了。 想到宋不羈,紀律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此時,天已大亮,晨曦把遠處的白云染上了一層暖橘黃。 剛走了兩步,兜里的手機便響了幾聲,紀律摸出來一看,是夏霽發來的微信。 夏霽,男,31歲,市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 這幾日,夏霽和隊里的一個女警俞曉楠去外省出差了,今日回。 夏霽和紀律畢業于同個警校,他比紀律早一屆,畢業后倆人分到不同的派出所,后因紀律立了大功,早一年調入市局,過了幾年便當上了刑偵大隊隊長。 不過夏霽并不在意這種事,對他來說,在基層派出所調節民眾矛盾,與在市局破命案抓犯人是一樣的。 夏霽從謝齊天那聽說了昨日冰箱碎尸案的事,便在微信上調侃了紀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