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姜苧沉思著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再傳太醫?!彼趦喝チ藳]一會兒,太醫就來了。 姜苧冷冷地吩咐,“本宮還是覺著不舒服,你先同其他太醫會診了三四五六七八日再回稟吧?!?/br> 太醫去了后,她靠在床頭闔上了雙眸。她再召太醫是存了別的心思的。去年接到封后圣旨,她猜測宋瑾封她為后是因為她的身份適合這個位子,若自己這個皇后的身份對宋瑾來說十分重要,那自己得病他會不會來后宮瞧瞧自己? 姜苧十分期待。 而不出兩個時辰,皇后娘娘因苦讀小說得了疑難雜癥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消息就傳遍了前朝后宮。 姜苧對謠言傳播的速度很滿意。 沒多久,粟兒興奮地告知她一個好消息:前朝言官聽聞皇后病了,紛紛上折子要求陛下去后宮看望皇后。 姜苧歡喜,只覺事情成了大半。 * 深夜。 燦燦星河鋪于蒼穹,裊裊月色散于夜幕,昭仁宮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幾個宮女在寢殿門前守夜。 有腳步聲緩緩而來。 粟兒抬眸,一抹光彩閃耀的明黃漸漸靠近,心口猝然一驚,腿腳一軟就和其他宮女一樣伏地而拜,“奴婢參見陛下!” 那抹明黃在殿門前停下,一道沉悶寡淡的聲音遲了一會兒才從宋瑾口中溢出,“皇后的病可好了?” “已大好了?!彼趦憾吨ひ艋?,手腳跟中風似地顫著,沒辦法,這種隱秘地榮幸地見到陛下的感覺太驚悚了。 “朕進去看看?!?/br> 粟兒起身引路,途中壯著膽子抬眼,將將瞧見宋瑾那遮臉的銀色面具,神色不由一怔。 直到宋瑾離開,幾個宮女心有余悸地嘀咕開來,她才有機會問一句:“陛下為何帶著面具?” 其中一個宮女解釋:“粟兒jiejie,你初進宮不曉得,陛下臉部受過傷,不得已才帶的?!?/br> “原來如此?!?/br> 粟兒恍然大悟,心道可這就奇怪了,娘娘若未曾見過陛下的臉,又何必如此執著于見他? 也許是那日陛下在寢殿摘了面具,娘娘是瞧了他的臉的。如此就說得通了。粟兒很快就將這個問題拋之腦后了。 * 姜苧在睡夢中醒來,口干舌燥,給粟兒要茶喝。 粟兒顫顫抖抖將茶遞過去。 姜苧一飲而盡,雙目清明,語帶笑意,“粟兒,本宮做了一個夢,夢見陛下出了太和宮來找本宮,本宮甚為歡喜?!?/br> 那是一個極其美好的夢。 在夢中,宋瑾變成了她日日思念的模樣,眼神炙熱又勾人,她禁不住色膽包天地將宋瑾擄去了西北,一到西北她就徹底放飛了自我,以至于強上了宋瑾,而宋瑾就好似一捆貌美的小白菜,被她殘暴地蹂躪著…… 粟兒抖得更狠了,“如果這夢是真的呢?” 姜苧捏著茶杯細細一想,略微驚悚,強上自己的君主,她是要千古流芳呢還是遺臭萬年呢? 粟兒小聲重復:“如果陛下真來了呢?” 姜苧想也沒想就搖頭:“怎么可能……” 聲音陡然一止。 姜苧對上了粟兒一雙滿含復雜情緒的眼神。 粟兒輕輕點頭。 姜苧:“……” 主仆二人相顧無言。 姜苧捏著茶杯心想,宋瑾既然來看她了,那就說明自己這個皇后在他心里還是有點分量的,便問:“陛下可說什么了?” 粟兒回:“問了娘娘的病,還進來看娘娘了?!?/br> “哦,可還發生了什么事?”姜苧又問道。 若只是因她在睡覺錯過了宋瑾,粟兒不該是這副天塌了的模樣。 粟兒再回:“娘娘聰慧?!?/br> 姜苧憶起夢中場景,神色遲疑地問:“本宮……扒他衣服了?” 粟兒一怔:“這還不至于?!?/br> 粟兒領著宋瑾進寢殿進來時,姜苧正在睡覺,睡得昏天暗地。因著已入夏,天氣開始燥熱,蓋被子捂得慌,她就一腳蹬開薄被,露出單衣,四仰八叉地癱在寢床上。 粟兒才要張嘴喊姜苧醒來就被宋瑾抬袖制止了。而原本酣睡的姜苧在宋瑾的注視下忽而動了,只見她用纖細的手指虛空點了點,嘿嘿一笑,舉止十分輕浮,“陛下來嘛?!焙盟苽€花錢買醉的浪蕩公子,接著利索地翻了個身,撲向了墻壁。 宋瑾:“……” 粟兒:“……” 色字頭上一把刀,粟兒覺著她家娘娘離這把刀已經沒什么距離了,因為她窺向的目光發現宋瑾那面具下的一雙眼蘊含著野火燎原一樣的熱度。 陛下肯定是氣極了。 * 窗外夜幕低沉,清風送來蟬鳴。 殿內,姜苧盤腿坐著,大有羽化登仙的趨勢。 她已經這樣坐著一個時辰了,但這微弱的懲罰并不能消除她當著宋瑾的面肖想他的罪行,同時她也擱心里不滿地哼唧,深更半夜來探望病人,宋瑾果然不正常! 粟兒安撫:“娘娘,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陛下還會再來的?!?/br> 姜苧深以為然,熬了五夜苦等宋瑾的到來,卻未見宋瑾一片衣角,到了第六個夜晚,她頂著黑眼圈氣若游絲地靠著寢床沉思良久,最終倒床睡覺。 去你皇奶奶的宋瑾! * 姜苧養病的日子并不好過,想見宋瑾的執念無時無刻不蠶食著她的神志,精神一好,她就提筆寫起信來:臣妾長在西北,八、九歲時玩心重,常逛于市井,見其日日喧喧嚷嚷熱鬧非凡,回府就同我爹鬧著要住到市井人家去。我爹無奈應下,臣妾去住了約莫十日,又跑了回來。 那時臣妾要面子,死活不肯說回來的原因。我爹便不再問,只說: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地方,都有屬于自己的位置,阿苧,你的位置不在那。如今想來,我爹頗有智慧,他竟一眼看出臣妾的位置只在陛下的身邊。 落款依舊是:愛你的皇后,阿苧。 這封情書充滿了馬屁味,但姜苧依然端莊地折好放到盒子里,再令粟兒送去太和宮交給常樂。 常樂捧著盒子放在御桌上,“皇后娘娘的書信?!?/br> 奏折后面,一雙手摸向了盒子。 半個時辰后,姜苧收到有史以來宋瑾的第一份回信,她快速拆開,一行蒼勁有力的黑字躍入眼中:皇后為何回去? 姜苧面無表情,心想為了兒時的面子放棄窺探宋瑾的大好機會就太可惜了,便提筆回復:在陛下面前,臣妾定當毫無保留,但還請皇上為臣妾保密。那時臣妾雖小,但好歹出身將門,有一顆行俠正義的心。有次碰到一群小屁孩欺負一個小乞丐,臣妾瞬間化身正義使者,救小乞丐于危難之中。只是沒料到兩天后小屁孩帶著一幫大屁孩來復仇。 于是當時還是小屁孩的臣妾慫了,跑回家了。當然,臣妾不是跑回家搬救兵,這種丟人的事臣妾怎么開得了口?臣妾苦練拳腳,半個月后大搖大擺跑去市井,揍得大小屁孩滿地滾。怎么樣?臣妾厲害吧? 憶起兒時經歷,姜苧不由想到那個小乞丐,不知他如今怎么樣了。當時她瞧小乞丐可憐,便將隨身攜帶的銀兩都給了他,應該沒餓死吧。 宋瑾未再回信。 姜苧休息不下去了,第二日就抱著盒子迫不及待地去了太和宮。 常樂默契地接過盒子就要進殿去。 “等等!”姜苧忽而道。 常樂回首:“娘娘可還有別的吩咐?” 姜苧狠下心來,抬頭望天:“請公公告知陛下,日日思君不見君,陛下可是要臣妾死于相思???” 常樂張大了嘴巴:“……” 要死哦! 這火辣辣的情話娘娘您竟說得出口! 常樂以臉紅敬姜苧。 過了會兒,他從殿里小跑著出來,用一種我的媽呀怎么可能的語氣喊:“娘娘留步,陛下要見您!” 第6章 情話【6】 太和殿。 正殿空蕩沉悶,寂靜得令人心頭發顫,宋瑾小心地將信這好塞入袖中,宛如對待稀世珍寶,聽見腳步聲時眼里一喜,隨后目光又沉郁下來。 姜苧走進來,御桌上堆成小山狀的奏折令她雀躍又期待的心情斂了幾分,她只好歪著身子躲開高聳的奏折,一眼窺見了宋瑾半個肩膀,“臣妾參見陛下?!?/br> 宋瑾就蹦了起來,只聽“轟”得一聲,小山散成沙堆,四零八落的奏折散至四周,有一些還跌落在地,而罪魁禍首正喘著粗氣尷尬地收起揮出去的袖子,可惜用力過度,恰好那封情書從袖口翩然飛出。 宋瑾:“……?。。?!” 朕的!情書?。?! 宋瑾眼睜睜地看著那情書飄落到姜苧腳下,然姜苧怔然的模樣昭示著她猶未反應過來,她萬萬沒料到宋瑾竟帶了面具,她滿腔的雀躍與期待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宋瑾偷偷瞄幾眼,見她還在愣著,也顧不上其他的了,忙從御桌后奔到姜苧身前,一彎腰手指才觸到那情書,頭頂傳來了姜苧迷茫的聲音,“陛下?” 宋瑾受驚,手指竟又縮回來了,再想去撿時,姜苧一只腳就踩住了那情書的一角,他愕然過后便怒而抬頭,指了指自己,強調:“朕的!” 姜苧一旦接受了堂堂一國之君竟帶著面具處理政務這個荒誕的事實,情緒處理得就飛快,她低眸對上宋瑾的視線,竟發現男人這雙眼比女子還要濕軟幾分,“這是臣妾寫給陛下的情書,從一開始它就屬于臣妾?!?/br> “可你既然送給朕了,那就是朕的東西了!”宋瑾怒斥一聲,顯出幾分帝王的威嚴來,可惜紅透的耳根出賣了他,姜苧不免感到稀奇,惡劣地勾了勾唇,“既然如此,那臣妾不送了?!?/br> 姜苧腳下一用力,情書被踢飛到了半空,兩人同時去追,卻是姜苧快了半步,揚袖間情書甫一到手封口就已開,從里面露出一行小字來:我亦甚思你想你…… 姜苧一怔。 這字、這話都非她所寫。 莫非是…… 才想到關鍵處,不料被宋瑾襲擊,姜苧毫無防備,身形踉蹌間竟要倒地,倒是宋瑾一手穩穩地攬住她,另一手趁機勾走了那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