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
而鬼面也已經平定外族,更是在三日前回朝“領罪”,但期間,鬼面卻是在將軍府留書自盡。 書信上的內容,如今天下更是百口相傳,大致意思便是—— 鬼面有辱家主的恩情,沒臉再見家主以死表忠心,打下藩鎮、鎮壓異族不為功績,只為了滿足家主心愿,也算是這一生給家主的交代。 據說信上寫了整整七篇,述盡了鬼面的忠義之情。 但是,鬼面最后,以死贖罪,只為了請求九王爺放過一個人…… 而這個人則是—— “畢生所愛秦卿……”莫言之輕聲地道出了真相,那俊逸的臉上并無不滿之意,眸色深濃的眼底反之隱隱留露出幾許落寞與惋惜之色。 就連坐在莫言之身邊飲茶的慕鴻歌,對鬼面所作也無反感之意,只是垂著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而坐在秦卿對面整晚都互不理睬的樓雁青與陸漠寒,更是臉色難看的不出聲…… 幾人對鬼面的不滿都隨著這一切而煙消云散。 因為現下全天下的人都知曉,鬼面此舉需要多大的勇氣,這無疑是一命換一命。 而鬼面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畢生所愛…… 秦卿…… 而原本正在飲湯的秦卿,心緒本就混亂,聞言更是整個勺子都掉入湯碗里,發出清脆地撞擊聲。 隨即,便輕輕地低泣出聲。 秦卿心底的聲音痛苦萬分低語:哭吧,哭吧,秦卿,他為你做了那么多,你卻是如此的狠心…… 這夜幾人在莫府用膳小聚,商談東洲重建之事,本無外人在旁,也便無需任何回避。 而秦卿如此輕泣,幾人都未勸阻。 因為鬼面為秦卿做的,他們都做不到…… 第266章 莫府典雅別致的側苑內,庭廊深幽,院中雪舞。 別院內寒花繚繞的庭閣中,數盞高大的屏風圍成的隔風墻,亭中的垂簾更是半掩下垂,掩著風雪侵擾。 亭內燭臺明耀,滿桌的佳肴極為豐盛,煮酒的香氣幽幽繚繞在席間。 桌前圍坐著五位華袍貴戚之人,但秦卿哽咽的抽泣聲,在靜謐的雪夜格外清晰。 隨后,秦卿便表示不適要先回屋歇息,待莫言之點頭應許之后,他便起身暫缺先離開了此地。 然而,秦卿走后,四人各自沉默地斟飲著。 直到,慕鴻歌先開口。 “其實鬼面這次殺了那些異族的人算是立下大功,免去了以后那些外族人邀功造次,導師若是要求分封立王,那此番平定江山之勢也便是枉費心思?!?/br> 慕鴻歌雪貂裹身,銀裝勝雪,沉靜閑談間,眸色沉然依舊。 夜風吹動其順垂的發絲,那精巧的銀色發冠在燭火下流光惻動; 那英俊無暇的面容,在迷離光影下更是生動迷人,鼻側的鼻鋒暗影更加英挺地拉長,眼下深思之色映襯出一片雪色風華; 那凈蓮般華美的裝束,更是帶出一襲出塵之氣。 “若非外族之人曾經有過此類邀功的狂妄行徑,想必鬼面也不會想到此法?!标懩匝宰哉Z般的清冷一言,似清秋冷月般清漠淡然。 隨即,便淡漠沉然地飲了一杯香醇灼裂的熱酒。 燭火搖擺,輕紗晃,酒香淡淡彌漫在席間。 今夜,陸漠寒身著淡冰色的清冽華袍,外裹雪絨華袍,雍容貴氣不減; 燭火下,那睫毛的暗影在其眼下淺韻般地拉長,掩住其眼底的所有情緒。 “若是那些異族的人還活著,必然是會拿我與好友曾與外族結親之事做文章,那些人到時恐怕會顛倒黑白不認婚事有假,那時便才是真正麻煩之時?!?/br> 樓雁青言談間略顯不滿地皺眉,且慢條斯理地夾著菜; 他佩戴著紫玉戒的白皙手指,沉靜地拿著精致的漆器筷,有條不紊地將山珍夾入盛著米飯的繁花陶碗里…… 正用筷子不輕不重地、條理分明地撥松米粒。 并不著急著吃。 幽幽燭光中,樓雁青紫焰華袍掩不住的醒目,他氣態雖是沉靜,所有的氣焰都收囊深藏在俊美外表之下。 “但之前,莫言之你如此直接地將真相告知秦卿,著無疑是在戳我等心窩,秦卿先前哭得多傷心你我可是有目共睹?!?/br> 樓雁青一只手穩穩地端著繁花碗,一只手沉著地拿著筷子; 他不動聲色地撥弄著米飯,且不悅地抬眼看向莫言之,眼角隱隱溢出得邪肆之氣,略顯危險; “此言可算是言至要點,你想要自虐無人阻攔,可今日此番場合你不該提此事,弄得場面如此尷尬?!蹦进櫢枭袂槁晕⒉粷M地指責莫言之。 他手中的勾花茶杯已放置桌前。 那幽幽茶煙繚繞的茶面,似繚繞在幾人心頭的惆悵般,風吹不散。 此刻,莫言之俊逸的面容之上神情平靜,眸色沉然無多余思緒,始終都保持沉默。 他正微微地垂著眼,目光緩緩地停留在繁花桌布上那沾染濕意之處。 那是,秦卿淚水所留下的淺痕。 莫言之輕緩地閉上輕垂的雙眸,不著痕跡地掩去眼底幾絲落寞。 他眼眉線條格外迷人,那睫毛尾端微微上翹,勾勒出美好的眼尾線條。 他誰也不看。 似不想再多言。 錦衣玉帶、錦藍華袍外墨色裘絨光澤柔亮,其肩領處被風凌亂的柔華黑羽正簇擁著其白凈的肩頸處于精致的下巴,將其白皙膚色襯托得更是蒼白…… 即便是如此閉目而坐,那雅然逸朗的氣態,仍是不改千華。 昏黃燭火下,似夜如魅般靜然,無聲無息卻又是絕麗生姿。 “想來今日你請我的真正目的,夜并非是想要談東洲戰后開荒之事,如今你我都注定贏不了鬼面,即便現下他死了,秦卿恐怕也會惦記他?!?/br> 陸漠寒清清冷冷之言,透著幾許寒涼之意,俊顏之上神情依舊平靜。 莫言之趁緩地睜開雙眸,眸色靜然地注視陸漠寒…… “如今鬼面深愛秦卿之事人盡皆知,我若是不將此事言明,他日秦卿從別人拿出知曉此事,那我豈不是成了笑柄?!?/br> 話雖如此,可眾人還是覺得莫言之如此做不妥。 但也無如此更好的辦法。 若是今日莫言之不說,他日待秦卿知曉真相時,不僅是莫言之,他們也都會特別難堪。 “你至少該尋找合適的契機,再將此事告知秦卿?!蹦进櫢枵Z氣稍微緩和,手邊清茶已飲盡。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難不成還得擇吉挑選黃道吉日?倒是怕是早已水過三秋?!蹦灾∈桦x地與之交談,任誰也瞧不出兩人私交甚密。 “表兄,我先回了,待過些日子秦卿心緒好些,我再帶子崖來看他?!标懩怀翑康睾唵胃孓o后,便平緩地起身離去。 但陸漠寒剛走出幾步,整晚都不曾與陸漠寒交談的樓雁青,卻是此時說話了—— “也對,你回府帶孩子總比留在此地做擺設好,陸府現下怕是無能力來攪合東洲開荒、重建之事?!?/br> 樓雁青不無諷刺地冷哼陸漠寒,言畢便有條不紊地吃了碗里飯菜。 此言之意,分明是暗指,陸漠寒家財散盡,無閑情與財力加入開荒之事。 陸漠寒并未理睬樓雁青,只冷似清寒般低哼一聲,便不再逗留。 “也罷,此番結果也算是鬼面替秦卿與‘那人’做了徹底的了斷?!蹦进櫢枵苏屡?,沉然篤定之氣彌漫在英俊容顏之上。 他修長的手指輕整領口貂絨時,氣態平和地側目搖曳的燭火。 深思靜然的眼底倒映出幽幽的火光。 “鬼面這次也真是有心,據說是寫的血書?!睒茄闱喑良诺碾p眸流露出幾許波動,似是對已故友人的緬懷。 此刻,已放下了碗筷,似無心情再繼續吃下去。 莫言之睫毛輕輕地動了動,眸色深濃地瞥了樓雁青一眼:“我對鬼面所做并無意見,他對秦卿的幫助與費心盡力我也并不反感?!?/br> “哼,說得好像鬼面若是復生你便會與他同享秦卿一般?!睒茄闱嗝媛冻吧啬眠^手邊錦帕,擦嘴,對折,再擦嘴。 “那絕不可能?!?/br> “絕不可能?!?/br> 莫言之與慕鴻歌異口同聲地回答。 兩人地回答都是平定且簡潔,但言詞語氣卻是毋庸置疑地肯定。 樓雁青也無心思再爭辯,之事坦然言道:“東洲開荒之事便如此定下,除此之外你我別無交情?!?/br> 說罷,樓言情便平緩地扔掉手里的錦帕,眸色沉沉地回視莫言之。 “既然如此,那便不送?!蹦灾寥?,似也懶得與之廢話。 樓雁青離去時,慕鴻歌也跟隨其一同離去。 唯有莫言之獨坐在亭內,沉默地注視著桌布上那尚未風干的淚痕,那靜默深邃的眼底浮現出幾絲疼惜之色。 亭外清雪飄搖,亭內燭火微黃,浮華交錯的柔影,將其逸然之姿襯托得加倍的榮華悅目。 今夜因幾人要談天下初定后之事,所有丫鬟都未入別院伺候,所以現下也無人為莫言之斟酒…… 莫府幽深迂回的長廊內,壁燭被風輕緩撩動。 回廊轉角處,秦卿靜默地站著,眼淚朦朧地注視亭內獨自斟飲的莫言之。 原本秦卿是已離去,可想到如此便離席,似是有損莫言之顏面,便中途折返。 先前的一切,他都聽到。 他知曉莫言之為何要當眾道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