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隔日夜里,風冷幽幽,寒氣彌漫。 秦卿坐在夜霧籠罩的庭院內,他身前擋著一盞蘭花屏風,此刻他手腕上纏繞的紅線正在輕輕的震動。 屏風的另一端,坐著一位年邁大夫,正在為秦卿號脈。 而阿洪則站在老者身后。 這是阿洪替秦卿從城中請來的大夫,醫術高明,各種疑難雜癥都治。 在診斷過程中,秦卿全程未說話。 大夫替秦卿號完脈之后,便被阿洪給送走了,待阿洪回來后,秦卿才起身走近阿洪。 “老大夫怎么說?” 平靜的詢問聲,悅耳的男中音,悠悠蕩蕩在院中四散。 月落清華,燭耀花間。 秦卿一席素袍絨領,顯得清落悅目。 “大夫以為你是姑娘,他說你無需吃藥體質極好,奶水充足且好生養?!卑⒑闆]看秦卿,低聲地陳述。 秦卿微微地皺眉,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 縱然想要急切的否認,可終究他也只是平定道:“你胡說?!?/br> “大夫是如此說的,小的不敢胡說?!卑⒑樘а劭辞厍?,眼中神色清澈。 秦卿失言片刻,才反問阿洪:“那老大夫還說過什么?” 阿洪搖頭:“小的不敢再說?!?/br> “但說無妨?!鼻厍湔驹谠?,保持鎮定地看阿洪。 雖然他知曉,那位老大夫說的必定不是“正?!敝?。 但是,他還是很想聽聽,那位白發蒼蒼地老者究竟對阿洪說了些什么。 “秦爺,你還是不要聽比較好,那位老大夫年事已高,尚許不是每次都看得那么準?!卑⒑榉鲞^秦卿的腰,攙著秦卿的手往屋內領。 雖然秦卿知曉必定不是什么“正?!钡氖?,但他還是想聽聽老大夫究竟對阿洪說過些什么。 “不該說的,你也都說了,不妨說出來讓我知曉?!?/br> 阿洪默默無聲的不語。 秦卿見阿洪不回答,他便在回廊前的入廊階梯前止住了腳步,停了下來。 阿洪平靜地站在秦卿身側,扶穩秦卿的腰,在秦卿耳畔道:“大夫說讓你在房事上要節制,別剛生過孩子沒多久又弄大肚子,如此對身體不好?!?/br> “……” “大夫還格外地叮囑過,說你若是感覺到胸前不適,便要想辦法將奶水擠出來,否則將來喂食孩子會有影響?!卑⒑槠届o地輕述,眼神較為坦然。 “你滿口胡言,你往后若是再胡言亂語,就不必再來伺候我了?!鼻厍漭p緩地抽回了手,無關痛癢地語畢,便獨自步上回廊。 阿洪也沒再提此事,跟隨秦卿回了屋。 秦卿也并未趕阿洪走。 因為阿洪先前也說過了,那老大夫可能診斷“錯”了。 秦卿坐在茶桌前,端過桌上的玉杯,淺淺的飲著茶水:“今日大夫說的那些話……” “小的沒見過大夫來過別院,更不知大夫有說些什么?!卑⒑檎驹谇厍渖砼?,微低著頭看秦卿,且替秦卿將發絲撥順至身后。 此言直接免去了秦卿所有的顧慮。 秦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眸色緩和地看阿洪:“你坐吧?!?/br> “那明日我是否還需要去替你請大夫來斷癥?!卑⒑轫樌砬厍涞氖种?,若有似無地輕碰秦卿的頸間。 “不必再請大夫了?!鼻厍漭p聲地拒絕,并不著痕跡地攏緊了身前衣袍。 最近,秦卿十分的嗜睡,常常到夜里才醒來。 難免肚子有些酸軟。 所以他并未阻止阿洪替他摁揉頸部。 諸多反常之態,令秦卿不得不正視那位老大夫之言。 雖然,他在害喜期間不曾有過,如女人那樣的難受之狀出現;但是,微妙的體質變化與反應還是有的。 秦卿這才意識到,恐怕是懷上了。 此次,他的身體出現如此詭異的“異狀”,想來是因為他剛生了子崖沒多久,又懷了莫言之的孩子。 自從這日,秦卿察覺到自己有孕之后,他連續幾日都特別想見莫言之。 可惜,他見不了。 也不會再主動去找莫言之。 若是沒有子崖的事,莫言之必定會極其喜愛他肚子里這個孩子。 可是現下一切都不一樣了。 縱然現下就算是見到莫言之,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將此事告知莫言之。 第215章 這夜,暴雨傾城,雷鳴聲喧囂了整座東洲城。 秦卿已有好些日子沒出別院,今晚他本是出院賞花觀景的,卻不曾想到竟會被這大雨困在這梨花小徑。 院中的梨花被打落滿地,秦卿孤身站在涼亭內,暫時無法離開亭內。 急雨沖刷著亭旁河塘,池塘魚兒亂竄;亭子兩旁簇擁的梨花,被疾風暴雨吹得花枝亂顫。 伴隨著天邊那轟鳴聲作響的滾雷聲,一陣急促地腳步聲由遠至近的臨近。 正在擦拭身上水跡的秦卿,聽聞細微地動靜便抬起頭循聲看去。當即,便見到一抹清華之影出現在雨中。 那人臉色略帶不悅,身上的華美且儒雅的白袍被雨水濕潤。 即便撐著傘也擋不住那狂亂的雨勢。 是大學士…… 然而,此刻,那雨中而來的人,也見到涼亭內那一道素然清落之身影。 四目相對,平常且自然。 大學士步入涼亭后,便收合了油紙傘,將那滿是雨水的傘放在石桌之上。 隨后,便整了整被雨水濕潤的衣袍。 兩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近來,他們見面次數較多,談話也甚少。 其他之間的交談,并算不上是彼此對話。 因為—— 前幾次,都是大學士在問秦卿。 然而,秦卿頂多就是“嗯”聲回答,或者是干脆就不出聲。 而且,秦卿“嗯”聲響應之時,不是看著旁邊,便是在看著別處,還總是不拿正眼看大學士。 但這已經是秦卿的底線。 他不能再給大學士過多的言語回應。 其實,嚴格來說,他們之意也算不上交談,只能算是正常的見面而已。 所以如此一來,便沒有違背初衷。 此刻,涼亭外,狂風暴雨湍急,急風在涼亭內穿梭。 秦卿外披被雨水微潤,連著披風的羽翎帽蓋在頭上,微涼的水珠滴落在那華美的面具之上。 他輕輕地眨眼,平靜的眼底倒影出滿城的風雨。 大風,吹得他的衣袍凌厲的滾動,發絲順其風向似煙云般急然地隨風波動。 那肩領處的狐裘絨毛,點染著清晰可見的水珠。 在燭火在映襯之下,那水珠晶瑩亮澤。 然而,大學士面色如常地看了外面的天雨雷電,再看了看滿園的花草,似乎便知曉秦卿是來此地做什么。隨后,才穩然地回視秦卿…… “我最近每次遇見你,你都不太愛搭理我,你到是忍得住?!庇挠钠蕉ㄖ曉谕染従忢懫?。 但此聲之中不含絲毫不悅之意。 秦卿適應了黑暗的雙眸,坦然地回視著大學士。 隨后,便轟然地搖了頭。 他不是不想理睬,是不便而已。 “我入亭內這么久了,你如此長時間的沉默,是在等我先開口?”大學士穩步且地走近秦卿,且毫不忌諱地、眸色幽幽地看秦卿。 秦卿不曾回避其視線。 只是,面對如此詢問,他沒做出回應。 “我數次見你,你幾乎不與我說話,若我猜得沒錯,你應是答應了莫言之不與我多言?!贝髮W士在秦卿身前站定,一邊不慌不忙的繼續詢問秦卿,一邊伸手替秦卿勾去了下巴將要滴落的水珠。 這次,秦卿緩緩地點了頭。 “難怪你近來見我,總是這般的沉默?!贝髮W士面色稍有欠佳地看秦卿,但眼底卻并無責怪之意。 秦卿面露難色。 在莫言之與“大學士”之間,這兩份情誼的交雜,使秦卿甚是為難。 “既然,你答應了莫言之不與我交談,我也不勉強你,你只需要繼續保持搖頭或點頭應我話即可?!贝髮W士眸色平定,不凡的俊貎,難掩的瀟灑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