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朦朧的光影之中,紗簾里面的人,能夠透過紗簾隱約見到秦卿的身影。 可是,秦卿卻無法透過紗簾看清里面那人的身影。 因為內廂未掌燈。 “你別以為我不知曉,樓雁青也慕鴻歌假扮成商船當家為你護航之事,在船上他們倆輪流支開我,你以為我不知曉嗎?” “……” “你答應過我不再與樓雁青交談,可你有做到嗎?” 秦卿輕緩地搖頭,他沒做到。 他確實是失言了。 難怪在船上那些日子,莫言之待他的態度微妙。 原來是有心事。 “我給過你機會,可你卻不珍惜?!蹦蠣斆嫔粣偟卣驹趦葞拇芭?,眸色沉然地注視窗外水邊漂浮的花葉。 花葉流走,帶不走眼底的失望之色。 當初他察覺到秦卿身形有異時,便有些懷疑秦卿可能是懷孕了,但又不敢太確定。 直到,他回到西洲后,知曉陸漠寒在西洲寺廟里撿了一個嬰兒回東洲,其拾嬰時間正巧與秦卿在山上調養期間吻合…… 若是秦卿當初向他坦白,他可能會生氣,但不至于像現下這般動怒。 在見到陸漠寒抱著子崖出現時,他便更加肯定此事。 若是那日在后花園,秦卿不走近陸漠寒,不向陸漠寒詢問子崖之事,假裝沒有子崖這個兒子,他也許會假裝不知曉此事。 這次,他只是要秦卿知曉并記住,“隱瞞”與“失言”的教訓罷了。 然而,秦卿也明白此意。 所以,并無抱怨。 秦卿神情落寞地站在紗簾旁,他的眼底映襯出撩擺的輕渴燭影。 “事已至此,你要如何才肯原諒我?!?/br> 輕淺的聲音,低弱無聲…… 他甚至現下,沒有資格提原諒之事。 添喜的事,是過往已久的事,紗簾后的人不生氣也說得過去。 可是子崖的事,卻是近來之事,陸漠寒更是其表兄…… “你進來?!奔喓熀?,傳出輕從的聲音,不悅之氣似削減了一些。 秦卿猶豫了片刻,才平穩地撥開了紗簾,緩緩地步入內廂。 紗簾輕合,掩去了燭火之光亮。 內廂雖是無掌燈,但依舊能看清“莫老爺”此刻正坐在窗邊的華椅上,手邊放置著已卸下的面具。 但秦卿卻無法看清其面容。 “過來告訴我,最近你這段日子,你可有反思過我的感覺?”莫言之俊逸的面容,雅然之態,在黑暗中暗影輪廓清晰。 秦卿緩步的靠近后,便在莫言之身邊的錦墊上坐定。 可是,卻沒有回答。 他覺得和“莫老爺”做了那些事,愧對于莫言之,雖然知曉“莫老爺”是假的,可是內心的譴責不減。 “若是我與沈姑娘成親,給莫府添置香火,你應該會徹底明白我此刻的感覺?!蹦灾畟冗^頭看秦卿,視線停留在秦卿臉龐,深幽的眼底滿含冷意,“所以為了讓你身同感受,待我娘親生辰之后,我便會迎娶她過……” “我明白你的感覺?!鼻厍浼皶r的打斷了莫言之,眼底隱含一絲的不平靜,“我也知曉,你給過我機會,若是你不想再見到我,我可以離開?!?/br> 離開…… “離開”二字是秦卿最不愿說出口的,但是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 隔天清晨,外面暴雪不止,秦卿天未亮便起了,也可以說他整夜未眠。 屋內暖爐燃盡,他衣著單薄地坐在床榻上,靜靜地目視著不遠處那正在戴人皮面具的莫言之。 原來,整個莫府里,除了他沒被事先告知“莫老爺”身份外,所有人都知曉“莫老爺”是誰。 “我會在莫夫人生辰前離開莫府,添喜之事便不勞煩你了?!鼻厍漭p平的聲音,在屋內輕輕地響起。 音量不大,但卻平靜清晰。 佩戴好人皮面具的莫言之,起身走近了秦卿,從懷里拿出一盒藥膏,隨手扔在秦卿所蓋的被褥上。 “我沒讓你離開,你哪里也不許去?!?/br> 莫言之站在床邊,以莫老爺那英逸神豐的面容面對秦卿,那聲線也隨之變得沉斂。 如此完美的塑型,毫無破綻可言。 秦卿沉默地拿過莫言之扔在被褥上的藥膏,待莫言之離去時,他才平靜地道出一句:“你這算是原諒我了嗎?” 輕緩的詢問聲,寥寥簡短一語,得到的卻是滿堂的空寂。 沒有人回答,只有遠去的腳步聲。 秦卿深知,莫言之不會如此輕易的原諒他。 因為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這種事。 從前,莫言之從不會冷眼看他,可是昨晚那冰冷的眼神,卻令他記憶猶新。 秦卿從來沒有后悔與莫言之離開花樓,但是前路卻有太多的未知…… 也許是莫言之以往待他太好,也許是莫言之曾經的包容與不介意太多太多,也許是這次他已觸犯到莫言之的底線。 所以,現下的一切,對秦卿來說無比沉重。 第205章 如今莫言之不棄他,卻也不再愛搭理他。 甚至,在秦卿已知其身份的情況下,也連續數日不再過來。 也許,這便是他命中該受的劫難。 前幾日,秦卿還以為即便是莫言之往后成親了,只要他們彼此相敬如賓,不逾越,依舊還可同府共處。 到時,他便在莫府做一個食客,偶爾陪莫言之說說話、下下棋。 可是,現下看來……是不可能了。 連續的幾日暴雪后,接踵而來是傾盆的暴雨,秦卿披著單衣站在水廊前,靜視著被雨水泛濫的湖面。 水面泛起的滾珠,似油鍋里沸騰的滾油,不停的濺起。 暴雨沖刷大地的聲音極為猛烈,天際的閃電似龜裂般霹靂蔓延。 那滋潤的雷鳴聲,撼動天罡。 天似漏了一般風雨不止。 秦卿輕慢地攏了攏衣衫準備入屋,可剛轉身——便看見一個家丁站在他身后不遠處。 那家丁穿著整潔的紅黑交錯的布袍,頭戴紅色布藝的家丁帽,手里拿著一柄收合的油紙傘,濕漉漉的傘身上水珠不?;渲恋孛?。 家丁面容平平無奇,正眸色平靜地注視著秦卿…… 也不知曉,此人究竟來了多久。 “此地不不許家丁出入,你擅自闖入意欲何為?”秦卿輕緩地詢問聲淺淺淡淡,眼中神情靜若止水的平定。 “我是近日剛入府的新家丁,還不太懂府里的規矩,但今日是老爺安排我來此地的?!奔叶【従彽厥栈亓艘暰€,將手中的油紙傘依放在回廊邊。 回廊外,暴雨來勢越發猛烈,急促的電光閃爍,短暫的照亮了視線昏暗的回廊。 秦卿止住了想要進屋的腳步,便輕然地、認真地看了看那家丁。 那身形比例協調的家丁,面色沉淀,眼神冷靜。 不像是在妄言誑語。 “老爺深夜派你來此地,可是命你來帶領我去見他?”秦卿靜若清秋地站在屋檐下,嗓音平定有序的穩定。 那家丁聞言后,便沉默地搖搖頭。 既然,不是派人請他去會面,那么這么晚了,派一位身強體壯的家丁過來……是為何? 想到某種可能性…… 秦卿的手腳逐漸冰涼。 水廊前的長廊上,燭火清然幽暗,寒風壯烈刺骨。 秦卿的視線緩緩從家丁身上移開,平靜地看向屋檐外那被暴雨沖刷枝椏,且輕聲道:“那他今次讓你前來此地,是所為何意?” 屋檐下的燈籠微亮,有一盞已被寒風吹熄,還有一盞若隱若現的撩擺。 暴雨聲,雷鳴聲,交織出不平靜之夜。 “老爺讓我來伺候你,往后白天我再去府里別處干活,夜里我便來此處?!?/br> 家丁眸色平和,言辭恭敬。 由于外面的雨勢太大,即便是撐了傘也會被淋濕,所以家丁衣袍上也沾染了零星的水跡。 秦卿沉默片刻后,便緩緩地進了屋。 家丁也跟隨秦卿進了屋。 “此地,平日里有兩位丫鬟伺候我,老爺為何會加派你來?”秦卿腳步沉重地止步于桌前,背對著家丁,淺聲的詢知。 “老爺說我血氣方剛,身強體壯,能挑能抗,干活又仔細,便讓我到此地來了?!奔叶≌径ㄔ谇厍渖砗蟛贿h處,保持距離沒有靠近。 秦卿的睫毛細微的顫抖,但隨后,便恢復了平靜。 “你先回,我此地暫不需要你幫手,帶我謝過老爺?!鼻厍淦骄彽难援?,便準備移步入內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