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于好靠在他胸前,“以前大學的時候,沒事兒就跟趙師姐出去喝酒,啤酒還沒喝醉過?!?/br> 陸懷征冷笑,低頭捏著她的鼻尖。 “厲害啊,喝酒是么?”他重重捏了下,疼得于好直抽氣,“下回要是讓我知道你背著我跟趙師姐出去喝酒,回來我弄死你?!?/br> 于好掙扎一番,他不松手,橫眉豎目地瞪著她。 她求饒:“不去了不去了真不去了?!?/br> …… 結果就在陸懷征歸隊的一個星期后。 于好那天剛從韓教授的辦公室出來,那陣院里很忙,因為狄燕妮的事情整個研究院仿佛燒著一團火,趙黛琳約她去喝酒,于好想起陸懷征臨走前的再三叮囑,便拒絕了。 趙黛琳沒說什么,當下毫不猶豫轉頭就走。絲毫沒糾纏,也沒勸她一定陪她去。 于好心下愧疚,想跟她解釋解釋,追上去把人攔住,才發現趙黛琳哭得梨花帶雨,泫然欲泣的。 跟她認識這么些年,趙黛琳在她心底也算是個鋼鐵俠般的存在,別說哭,連失態的情緒都不曾有過,那次不是維持良好風度地跟她說,好,沒事,可以的,聽你的。 這一哭,瞬間把她嚇住了。 “是感情上的事兒么?”她想起那天晚上的聚餐,又想起陸懷征跟他說過孫凱的事。 趙黛琳眼淚直流,側著頭,不肯回答。 于好心里著急,想著,自己最近戀愛又幸福的,還整天跟趙師姐說陸懷征的事,全然沒考慮到她的感受,真是太糊涂了,而且趙師姐對她這么好,她偷偷陪她喝一次酒消消愁,應該沒關系吧。 兩人來到以前常去的那家小排擋,要了兩箱啤酒。 趙黛琳悶不吭聲,隨手抽了瓶,用牙咬開,咕咚咕咚灌下一瓶。 于好做了很久的心理活動。 非常非常久。 以前她難過的時候,趙師姐向來都是舍命陪君子,她喝多少,她也喝多少,從來不帶偷工減料。 但她又答應了陸懷征。 就在這種矛盾掙扎中,于好給自己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工作。 她左右為難,憂心忡忡,感覺自己此刻似乎游走在犯罪邊緣。 她坐立難安,如芒在背,感覺有百根針扎在她凳子上,如坐針氈。 排擋人不多,三三兩兩湊做堆,有幾個小伙子還在高聲喝斥著勸酒,路燈下,人影憧憧,夜風伴著微熱,燒得她后頸發熱,于好做賊心虛,偷摸著四下環顧了一下,然后手慢慢朝那箱啤酒伸過去。 兩口,就兩口,一定不會讓陸懷征發現的。 于好把酒瓶含在嘴里,“嘎嘣”一聲脆響,用牙頂開了瓶蓋的瞬間,身后傳來如鬼魅一般地熟悉聲音: “于好,你在干嘛?” “……” 她瞬間整個立直,驚呆了。 含在嘴里還沒來及的吐掉的瓶蓋,順著她微張的口型,“啪嗒”落到了地面上,一路滾到了某人的腳下。 那人穿著軍靴,軍常服還未來得及換下,像是剛從部隊里出來。 陸懷征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立在泛著暈黃燈光的路燈,英俊極了。 完了。 第63章 第六卷 萬里燈火照河山(04) 大排檔人聲鼎沸, 嘈雜喧囂襯得路燈下身穿常服軍裝男人更為干凈利落, 軍帽下的輪廓流暢硬朗, 每一寸線條都恰到好處, 不多余。精細的喉結如細細的尖刀戳著,軍裝扣子扣得一絲不茍,連領帶都不外如是,模樣格外嚴謹冷峻。 他果然還是穿這身好看。 初夏的夜, 海風習習,卻涼如深水,透到于好心底。 她抬頭望著明黃的月亮,聽見后方腳步不疾不徐地過來, 那雙沉重的軍靴踏著命運的齒輪朝她碾過來, “嘎嘣”踩碎一小塑料蓋子, 于好整個人一抖,仿佛那碾過的不是塑料蓋子,而是她那顆顫巍巍的心。 人來到身邊。 陸懷征大喇喇在于好身邊的位置坐下, 側頭看了她一眼, 后者手拄著酒瓶子, 半個腦袋斜斜地側搭在上面, 揮了揮手,笑得眉眼彎彎,“這帥哥很眼熟啊?!?/br> 陸懷征摘了軍帽,凌厲的眉眼露出,冷笑著側目:“是么?我看你也很眼熟?!?/br> “這不是我男朋友么?”她露出個含羞帶愧地笑, 伸手出去摸陸懷征的臉。 被人靈活躲過,橫眉側目冷冷盯著她,“手上拿的什么?!?/br> 于好把酒瓶拎起來,指了指,“這個么?”大大方方一笑,非常機靈地把酒瓶往趙黛琳面前一擺,推卸了個一干二凈,“我給師姐開的,我不喝?!?/br> 對面的趙黛琳嘴里正兀自咬著一瓶酒啟蓋,聽見這話,頓珠,咬著那瓶蓋傻傻地看了于好兩秒,見后者給她瘋狂甩眼色。 她非常無情的無視,自顧自咬開了手里那瓶。 這倆都有點潔癖,絕對不喝用別人嘴開的酒。 趙黛琳俯身拎了瓶酒朝陸懷征示意,后者擺手表示不喝,她思忖三秒,還是替于好解釋了一句。 “我拉她出來的,你別生她氣?!?/br> 陸懷征唱著腿,胳膊交疊搭在桌上,身子微微往下塌,有些松垮,表情倒不似剛才那般嚴肅,看著對面的趙黛琳真誠建議:“心情不好的緩解方式有很多,不一定得喝酒,運動健身也是一種舒緩方式……” 趙黛琳翻了個白眼,抬手一擱,制止他:“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拉你女朋友出來喝酒了,可以嗎?” 于好在心里叫苦,別啊,趙師姐,嘴饞呢。 陸懷征滿意地點點頭。 “行吧,那我也給你一個交換信息?!?/br> 趙黛琳沒什么興趣,懶懶地又灌了口酒。 “孫凱受傷了,今天剛轉入空療院,你要過去的話,跟晚上值班護士說一聲,是我的朋友就行了。人會放你進去的?!?/br> “砰!”酒瓶被重重拍在桌上。 趙黛琳有些懵。 那晚兩人斗完酒,孫凱睡得跟死豬似的,兩個人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這兒拼得你死我活的有什么意義,趙黛琳對孫凱是勢在必得。 可許煙駱不是,她眉梢眼角都帶著一些兒玩味,漫不經心。 原本對孫凱是可有可無的心態,可這會兒咯噔不知道從哪兒跑出個人來,莫名激發了她的征服欲。 可見到趙黛琳那晚。 許煙駱發現趙黛琳比自己更適合孫凱,趙黛琳眼中的堅定,和她愛上一個男人的奮不顧身及豁然,都是她沒有的。而同時,趙黛琳在見到許煙駱的那瞬間,也明白,自己贏定了。 因為許煙駱眼神飄忽不定,她只是想玩玩。 顯然,她比許煙駱更適合孫凱。 趙黛琳的人生都是一筆一劃、規規矩矩從出生那刻便規劃好的,包括現在的工作,以及對未來伴侶的選擇,她可以隨性大方地跟任何一個男人談戀愛,決不虛度光陰。 但一旦有了一個她想要共度一生的目標時,她也是勢在必得。 從云南回來。 她便清楚,這個目標出現了,而那時孫凱已有婚約,對她來說,那是不倫不恥,她將這份羞于跟人提起的感情緬藏。 從云南回來后,她開始接受父母的安排,相親,尋找合適的人。 結果就在相親那晚的餐廳里,她遇上孫凱跟他未婚妻坐在一起,兩人神情嚴肅,交談并不愉快,直到女方站起來要走,孫凱死死拽著她不讓她離開,臉上表情尤其僵硬,可盡管是那樣,仍是守著他那點男人的尊嚴,說不出一個求字。 最后,趙黛琳聽見他咬著牙說:“門外那個就是你前男友?你為了他?要跟我分手?” 方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噎著梨花帶雨,惹人好不心疼:“我不知道怎么說,但是我們真的沒做你想的那些事,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他送我回家,我真的不知道,孫凱,我很亂,你知道么,他沒打算介入我們的,我只是那天,湊巧,無意間得知他這幾年一直都在等我,他朋友說他一直在等我——” 孫凱冷笑:“所以,你心動了?” 方言捂著眼睛,眼淚決了堤,她茫然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說他永遠愿意等我,我現在心里很亂,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學了這么多年心理學,趙黛琳其實很理解方言當時的狀態,可也不妨礙她唾棄她的三心二意。 一個女人,會選擇哪個男人,往往取決于,哪個男人更愛她,因為女人是一種需求動物。當然了,這話趙黛琳不敢說,在哲學史上,始終具有爭議。 趙黛琳也十分清楚,方言所有的哭哭啼啼跟虛張聲勢并不是一定要跟孫凱退婚,她只是要孫凱看到,還有人比他更愛她。如果那時,孫凱說一句,“我比他更愛你?!?/br> 方言或許就會哭著撲進他懷里,跟他邁入婚姻幸福的禮堂。 可當時孫凱說的是:“不用了,咱們分手吧?!?/br> 一句話把方言打入地獄了。 也一句話把趙黛琳那顆心又點燃了。 然而,自那天之后,孫凱變得異常沉默,趙黛琳非常理解,男人在遭遇女人出軌之后,確實會對自己的魅力及人格產生懷疑,甚至開始對周遭的一切事物都產生懷疑,變得沉默寡言,對身邊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除了用工作麻痹自己,在生活上,似乎成了一個白癡。而剛失戀的那初期,會拒絕周邊一切異性的靠近。 趙黛琳是這方面的專家,她當年拯救了多少無知少年數不數不清。 孫凱跟他們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成熟男人,溝通起來反而比那些無知少年更費勁,趙黛琳使盡渾身解數,也不能讓他對她開口,孫凱對她尤其抗拒。 盡管這樣,趙黛琳仍是覺得,時間問題。 只要她有耐心,孫凱那荒蕪之地,一定會長出新嫩的芽來,結果那天,他倆好不容易有了個飯局,中途,孫凱接了個電話后表情就開始不對勁兒,趙黛琳以為他能再忍一忍。 結果還是沒忍住,中途站起來說方言找他。 好歹還是個老實,直接說了是方言找他,如果要是撒謊,趙黛琳可能一腦袋瓜就拍過去了。 趙黛琳本想大大方方點點頭,讓他去,可還是沒耐過自己心里的那點矯情勁兒,問他:“不去行么?” 孫凱想了想說:“還是去一下吧,萬一有什么事兒呢。你先吃吧?!?/br> 趙黛琳聽他這話以為他還回來的意思,就一個人慢悠悠地吃到十一點,也沒見他回來。 她倒挺理解孫凱的,本來也就是一廂情愿的事兒,孫凱到現在或許都還傻乎乎地蒙在鼓里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趙黛琳這人看得很開,也頗有耐心。作為心理醫生,她理解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唯獨不理解自己。 陸懷征跟于好聽她絮絮叨叨說完這些。 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感情分享給別人聽。 渴望的不過是那一絲的安慰,可后來一想,感情這回事,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更別指望別人牙齒縫間的那點憐惜,按理說,她這種明知別人要結婚,還恬不知恥喜歡上人家的女人放在古代那是要浸豬籠、大卸八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