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回身把門合上。再轉回來，看看他，小聲問：“你什么時候到的？”

    江起云頓了下，說：“剛到?！?/br>
    其實不是。

    他已經在這站了十幾分鐘。

    本來是想著來看看學員們練習的情況，他這么晚過來，多少能給他們打點氣，沒想到居然能在這看到歸皖。

    江起云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半，她居然還在練習，為了不給自己的團隊扯后腿——江起云準備推門的手頓住，他站在門口，視線一眨不眨的落在屋內角落里某個小小的女孩子身上。

    她在練習，對著鏡子，認認真真的調整自己的神態。手邊除了臺詞還有幾張紙，看著像是那天他給她補課時記下的小筆記。她對著鏡子，神態認真的擺弄一會兒，又覺得不滿意，皺皺小眉頭，垂頭喪氣的垂下腦袋去扒拉他給的知識點，看了兩圈，握著小拳頭給自己打打氣，再繼續練。

    江起云甚至一時沒辦法移開目光。

    心里陡然冒出一個自己這輩子都沒出現過的想法——小孩怎么能這么可愛啊。

    有點犯規。

    直到目光里的人不知因為什么走了神，他才回過神來，掏出手機，找到那個讓他嘴角勾了一路的短信頁面，言簡意賅的打了兩個字。

    叫她出來。

    他很想見她。

    突然之間。

    其實這幾天并沒有多想她——節目組要求不準帶手機是個沒想到的意外，除了交手機時他皺皺眉頭外，并沒有什么強烈的情緒起伏。

    他去錄的真人秀。

    二十四小時高強度的挑戰和奔波，讓人幾乎找不到時間來留以思念。直到剛剛，他站在門口，看著屋子里的人，被強制壓抑的情緒一下子翻涌而上，他才終于不得不意識到，他居然，真的在想她。

    江起云覺得不可思議。

    歸皖是自己的學員，再坦白一點來講，是學生。

    然后她現在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嘴巴咧開，一臉高興的樣子，仔細看看甚至高興里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特別可愛，勾得人心發癢的那種。

    ......

    江起云覺得自己喉嚨開始發干，他滾了下喉結，手指還留著剛剛摸她頭發時的觸感。

    很夸張的，他甚至覺得自己現在沒辦法和她好好說話，心里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緒，關于眼前人。

    他需要時間消化。

    江起云想了想，低聲交代一句讓她去外面等他出來，自己推門進了訓練室。

    歸皖呆呆“哦”了聲，提步往外走，沒走幾步，耳朵清晰的聽見江起云推門進去之后，在訓練室揚聲說著：“很晚了，大家別練了，早點回去，睡個好覺?！?/br>
    歸皖：“......”

    她在外面沒等多久，幾乎是前后腳，她剛出訓練大樓，江起云就悠悠跟了出來。

    兩人肩并肩，沒人說話，很默契的，一起向宿舍樓的方向拐。

    兩人離得很近，手臂偶爾會碰到。天熱，兩人穿的少，一碰到，對方所有的體溫全部觸感分明。

    歸皖紅著臉向里偷偷邁了一步。

    看了眼，江起云好像沒什么反應。

    歸皖想了想，沒話找話：“江老師，您......你剛剛做什么進去把大家都趕回宿舍去？”

    歸皖自己問完，自己覺得這話找的真的特別“沒話找話?！?/br>
    這種問題，歸皖閉了閉眼，她自己都覺得傻逼——你要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不睡覺難道修仙嗎？

    江起云果然沉默了。

    歸皖一陣心虛，正準備再努力想想話題把這段話掀過去，身邊男人突然開口，給了一個讓她愣神的回答。

    江起云說：“你已經很努力了?！?/br>
    不應該再因為我，被人大庭廣眾的指責為什么不努力，更不要在比賽過后，為了萬一差勁的結果背鍋。

    他說完，自己又笑了笑，舌尖下意識抵了下顎，不疾不徐的補充：“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現在已經凌晨兩點半了?！?/br>
    歸皖：“......”

    江起云這人說話就是有這種特長，能讓聽的人情緒跳成心電圖。

    她愣了兩秒，“哦”了聲，垂著腦袋不走心的附和著“對對對都這么晚了要睡覺了”、“早睡早起身體好不然頂著個黑眼圈上鏡多難看”......

    江起云腳步輕輕一頓，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隱忍。嘴巴動了動，最終沒說話。

    兩人緩緩走向宿舍樓，馬上到樓下的時候，歸皖手臂突然蹭到一片灼熱，她愣了愣，低頭去看。

    有點發懵。

    咦？

    兩個人之間距離什么時候又變得這么近了？

    ......

    電梯口有幾個人在排隊，應該是剛剛被江起云從訓練室趕回來訓練的人，正準備排隊坐電梯回宿舍。

    歸皖下意識放緩腳步，想要把這班電梯錯過去。

    兩人離電梯口的位置并不遠，一個拐角而已，因而歸皖的速度緩的幾乎能夠去烏龜賽跑中拔得頭籌。

    倒數的那種。

    很奇異的，身邊的人居然沒催她，甚至一頓之后，和她一起緩了腳步，蹭著走。

    兩個人眼睜睜目送近在咫尺的電梯載了幾個鬧哄哄的人上樓去了。

    歸皖也終于蹭到電梯門邊，摁了上行鍵，一張臉對著電梯門，目不斜視。

    江起云就站在她身后，電梯反光門上照出兩個人的身影，依舊不多不少，差三個頭。

    ......

    出了電梯，歸皖乖乖交出鑰匙，江起云拿了鑰匙打開家門。歸皖看在眼里，咬咬牙，跟了過去。

    江起云在家門口看見她，詫異的挑眉。

    歸皖面無表情解釋：“看看酸奶?！?/br>
    江起云一笑，沒多說，讓出路來。

    歸皖走進來，江起云看了看她身后，側身去關門。她還站在門關的地方，他一手撐在鞋柜上，一手去關門，兩個人一瞬間離得很近。

    呼吸可聞。

    胳膊貼著胳膊，衣服蹭過衣服，發絲都好像有交纏......歸皖一時心跳如鼓。

    她連忙慌亂的跳開，紅著臉，欲蓋彌彰：“酸奶！”

    酸奶應聲而出！

    看見她，大眼睛一亮，也不顧自己多少斤，看見親媽似的猛地往她身上一蹦！

    歸皖直被撞的退后一步。

    江起云看在眼里，無奈的揉揉額角，好笑：“你不叫它都蹦達，你還叫它，”他走過來，不顧酸奶掙扎從她懷里把貓抱走，問：“撞疼了沒有？”

    歸皖搖搖頭。

    “嗯”，他也沒有把貓還給她的打算，“過來坐會兒?！?/br>
    歸皖腳步在原地滯了滯，乖乖走了過去。

    ......

    兩個人說了幾句話，歸皖打了個哈欠，跟江起云以及他懷里的貓道別，回了對門。

    她進屋直奔自己臥室，洗漱完，坐在床邊，有點發呆。

    其實現在對于她來說，每一分鐘都很重要，睡眠嚴重不足，但今天就是想跟著他進屋。

    其實什么也不想做。

    就只是想看看他，然后輕描淡寫說兩句話。

    好像就特別心滿意足。

    第十六章

    第二天歸皖拍掉鬧鐘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不到早上七點。她一邊打著哈欠下床，一邊默默用神志不清的大腦計算自己這已經是第幾個睡不到五小時的訓練日了。

    她推開臥室門的時候，江流也剛剛起床，兩個人靠在門上看著彼此的黑眼圈，一起苦笑。

    “遮遮，黑眼圈太重，嚇人了?！眱蓚€人打著哈欠擠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江流指指她眼下，遞來一個遮瑕筆。

    歸皖困得半死不活，眼皮子像被人用膠水粘上一樣，正閉著眼睛刷牙。聞言勉強用兩只手扯開一條縫，一邊刷牙一邊接過來，甕聲甕氣的回敬她：“彼此彼此?！?/br>
    遮瑕隨手一放，眼皮子又不受控制地合死。

    ......

    兩個人搖搖晃晃互相攙扶著走到訓練室時，里面已經人滿為患。周濟看見她來，特別有精神的跑過來，活力四射：“小可愛！早??！”

    “......”歸皖用兩根手指撐出眼皮之間的一條縫來看他，發現這人神采奕奕滿面紅光，完全不像是跟她一樣半宿沒睡的樣子，只覺得欲哭無淚：“你咋這么精神？”

    周濟嘿嘿笑著摸摸自己的后腦勺，一口小白牙锃亮，說出的話來特別樸實：“男子漢大丈夫，身體素質好，抗造?！?/br>
    歸皖：“......”她覺得這話她沒法接。

    身后又有人推門進來，歸皖聽見開門聲，撐著眼皮往里挪，尋思著給人倒地方進門。沒走出兩步，出乎意料的被推門進來的人叫住。

    “歸皖?！?/br>
    ？

    歸皖撐著眼皮回身——她覺得她的靈魂已經睡著，但她的身體還在不屈的負隅頑抗，多么令人感動。

    她頂著被自己撐成三層的眼皮，晃著轉過身，沒站穩，小小的退了一步......堪堪站穩，仰頭就看見江起云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歸皖：“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