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難道是假花? 不用走過去看,陳年已經聞到了一股幽冷的香氣,確實是梅香。 桃源鎮有蘭竹菊,可唯獨梅花是缺席的。陳年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梅花是在去年春節,葉家后院種了一棵梅樹,春節前后梅花開得正好,葉明遠隔三差五總喜歡去剪下一枝擺在書房或客廳,那時她雖然只在家里待了幾天,可印象深刻。 程遇風倒了杯熱茶給她。 陳年雖然對茶沒有什么研究,但也感覺得出面前的茶并非凡品,色清香淡,她嚴重懷疑,他們這樣做生意不會虧本嗎? 程遇風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湊過去說了兩句什么,陳年不可思議地睜大星眸,“一天才開十桌,這樣也行?” 在a市,千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不多這一樁的。 十分鐘左右,第一道菜上來了,精致的盤子邊緣印著菜名“香山飛雪”,陳年一個沒有浪漫細胞的理科生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覺得盤子里裝的東西看起來很像豆腐,她吃了一口,險些把自己的舌頭也吞進去,太鮮美了! 又滑又嫩,好吃得都來不及細細品味。 “這是什么?” 程遇風揚起唇角:“豆腐?!?/br> 陳年不信,連桃源鎮做了五十多年豆腐的老豆腐西施也做不出這么好吃的豆腐啊,可看對面的人一臉正色,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她又問:“真是豆腐?” “不然呢?”程遇風輕哼一聲,尾音稍揚,帶著幾分愉悅,“這得從一顆豆子說起……” 什么純正基因,專人種植,雪山水灌溉,陳年聽得頭大,沒想到看著簡單的豆腐也有這么復雜曲折的前世,她都不舍得吃了。 可是不吃又好浪費。 還是吃吧。 最后,分量不多的豆腐全部進了陳年肚子。 吃完飯已經是七點半了,頭頂的夜空鋪滿了星星,任老板親自送兩人出門,見天色不早,小倆口說不定后面還有別的活動,他非常識趣地止住了話頭,笑呵呵地跟陳年說歡迎以后常來吃飯。 陳年說好啊。她計劃著下次也把爸爸mama帶來。 程遇風把車開過來了,陳年打開副駕的門坐上去,降下車窗,“任哥,再見?!?/br> “再見?!?/br> 車光推開黑暗,一路前行,開往繁華的市中心。 陳年已經提前預定好了兩張電影票,特地選的情侶座,取完票,進去放映廳前,程遇風問她要不要買點零食,她說不用了。 “奶茶呢,要不要?” “喝奶茶夜里會失眠?!?/br> 電影將近持續兩小時,程遇風擔心她會渴,于是去買了兩瓶礦泉水。 他們進去時,放映廳已經幾乎是滿座了,大都是年輕人。情侶座在最后面兩排,陳年找到位子坐下,她側頭看程遇風,想跟他說入座率這么高,我眼光不錯吧。這時,后面傳來一道女聲:“師妹,這么巧?!?/br> 陳年詫異回頭,一眼就看到了溫清歡,旁邊的那個年輕男人,應該就是她的男朋友? 她禮貌地喊了聲:“師姐?!?/br> 溫清歡笑吟吟的:“我說看著背影挺像,沒想到真的是你?!?/br> 她又看向程遇風,“程先生?!?/br> 第62章 第六十二壇花雕 程先生? 這是什么情況?難道他們是認識的? 陳年下意識看向旁邊的男人。 程遇風不動聲色地握住她的手, 淡淡一笑, 笑意卻未抵達眼底,反而顯現出疏離之感,“溫小姐?!?/br> 陳年心思單純, 沒有從這一熱一冷的你來我往中發現不尋常的氣息, 她的關注點主要集中在——他和溫清歡是怎么以及什么時候認識的? 溫清歡的男朋友張騰游戲花叢多年,顯然在這方面擁有更敏銳的嗅覺,他或許已經察覺到了女朋友在看到前面那個男人時,面部表情的某些微妙變化,他占有性地攬住她肩膀,玩世不恭的語氣, “誰啊,不介紹一下?” 溫清歡語焉不詳:“只是一個朋友?!?/br> “哦?” 四周燈光暗下來, 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廣告了。 “專心點?!钡统恋穆曇舭橹鴾責釟庀⒎鬟^陳年耳根, “你想知道的, 我都會告訴你?!?/br> “嗯?!?/br> 情侶裝位置稍微寬敞, 兩人卻坐得很近,身體都挨在了一起,程遇風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十指相扣。 電影開頭很吸引人,陳年認真地看著屏幕, 跟隨情節沉進去, 渾然不覺身后有一道浸透了不甘不平的目光, 仿佛要洞穿她的后背。 今晚看電影是溫清歡主動提的。她足夠自信, 也深諳男女相處之道,一上來就弄男歡女愛那套,貶低自己不說,還不是長久之計。男人嘛就得先勾著,勾得心癢癢的又吃不著,只好整天圍在她跟前,等差不多了就給點小甜頭,他們自然而然就死心塌地了。 當然,如果遇到非常喜歡的男人,來個一夜情也未嘗不可。夜里抵死纏綿,白天見面就是陌生人。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她也沒有多少年的青春可以這樣肆意揮霍了。 直到遇見程遇風,溫清歡才知道,他不在她的任何一種設定里,他不受誘,始終和她保持距離,她終于體會到了求而不得是一種多么煎熬的滋味。 原本以為靠著父親和他爺爺的交情可以少走很多彎路,但誰能想到原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但為什么是陳年,一個家境貧寒的女學生,不就年輕漂亮了點嗎?她有什么好的?門不當戶不對,將來能進程家的門嗎? 如果對方是什么名媛或大家閨秀,她或許不會產生這么激烈的情緒,可偏偏是陳年。 不甘心。 溫清歡托父親要來程遇風的號碼,連著給他發了幾天信息,除了第一條有不咸不淡的禮貌回復外,后面的都如同石沉大海,今天早上她還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正走著神,腰間突然被人重重一握,溫清歡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張騰眼神帶著警告地瞪著她,她勉強收拾好思緒,臉上也扯出笑意。 只有她知道這笑容有多么假。心高氣傲的她,屢次在程遇風那兒碰了釘子,也會灰心喪氣,剛好這時候張騰冒了出來,跟在她身后窮追不舍,高調送花送裙子項鏈,女人的虛榮心有時候是要在男人身上滿足的。何況張騰也算是個優質男,相貌堂堂,事業有成。 溫清歡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和張騰交往,情人眼里自帶濾鏡,在周圍女生艷羨的眼神中,她也漸漸覺得他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今晚,被成熟穩重又溫柔體貼的程遇風這么一襯,張騰在溫清歡眼里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年輕氣盛,其實是個毛頭小子,無意間顯露的霸道,是小心眼小家子氣,至于名下的公司,不過是靠著家里開起來的,他只是掛個虛名,原本長得也算七分帥,現在怎么看怎么普通,掉進人堆里都找不著影兒的那種! 越看越覺得她當初是瞎了眼。 電影播放到小高潮部分,巨大的爆炸聲后,一部直升飛機在半空中解體,前面的觀眾爆發出陣陣壓低的驚呼,溫清歡抬頭看去,程遇風不知怎么忽然捂住了陳年的眼睛,陳年也順勢靠到他肩上去,兩人耳語起來。 她又看到男人擰開礦泉水,就那樣旁若無人地喂到陳年口中,陳年喝過后,他對著瓶口也喝了幾口,修長的手一直保持著摟人的姿勢。 “只是電影效果?!背逃鲲L輕聲安慰道。 “我知道,”陳年笑了笑,“我沒事?!?/br> 她又湊近些,聲音低得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程先生,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br> 話聲剛落,陳年感覺到程遇風摟著自己的手稍微收緊了,他的感情表達總是很內斂,大多時候都體現在行動上,沒關系,以后這些甜言蜜語就由她來說。 她暗暗期待有一天能把他撩得紅了臉。 電影主角自帶光環,從飛機爆炸中死里逃生后,卻誤入了平行時空,在這個陌生世界,他遇見了另一個“自己”。 兩個主角剛像照鏡子般碰上面,陳年再也忍不住,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怎么?” “喝太多水了,想上洗手間?!?/br> 陳年說著,借了程遇風手上的力起身,他輕聲提醒她,“旁邊的走道階梯上躺著一個小孩子,小心不要踩到?!?/br> ??? 陳年借著微弱的燈光看過去,果然看到地上躺了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小嘴撅得半天高,正無聊地玩著自己的手指,她想起來,之前他還坐在mama腿上,因為看不懂電影吵著要回家被爸爸訓斥了幾句,就賭氣躺在了走道上。 孩子父母也是心大,周圍黑漆漆的,也不擔心會出什么事。 程遇風俯身和小孩說了幾句話,小孩起先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后來乖乖地點頭,重新回到了mama懷里。 看不出來這男人哄孩子也這么有一套。 陳年在心里又默默給他加了分,這樣下去,兩百分都不夠用的,程先生好得有點犯規了。 她上完洗手間回來,半個小時左右,電影就到尾聲了,畫面一暗,全場燈光亮了起來,觀眾們陸續往外走。 程遇風和陳年耐心地等別人先走,后面的溫清歡和張鵬似乎也是這個打算,最后放映廳里只剩下四個人。 “我們走吧?!标惸険е逃鲲L的手臂站起來。 “師妹,”兩人剛走到門口,溫清歡出聲喊住了她,“我們剛好順路回學校?!彼抗饴湓诔逃鲲L身上,“方不方便捎我一把?” 聞言,張鵬幾乎立時就變了臉色,眼底浮現薄薄的怒色,手也在身后緊握成拳。 遲鈍如陳年,也感覺到了空氣里異常的波動,溫清歡師姐的男朋友不是在這兒嗎?怎么還要舍近求遠坐別人的車回去,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吧? 而且,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和男朋友鬧了矛盾的樣子。 程遇風目光坦然地看向張鵬,聲音冷了下來:“可能不是很方便?!?/br> 陳年接上去說:“因為不順路?!?/br> 她怕溫清歡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補充道:“我今晚不回學校?!?/br> 當然,在場的只有程遇風知道,這是陳年的臨時決定,她用這七個字徹底切斷了接下來三人行的可能性。 不回學校,那是要在外面過夜了? 除了去程遇風家里或者去酒店開房,還能是其他什么別的地方? 溫清歡不想在程遇風面前失態,她剛剛就是看不慣他們在她眼皮子底下你儂我儂好不親昵,一時沖動鬼使神差地說了那句話,這下把自己置于難堪境地,進退兩難之下,她冷著臉跑出去了。 張鵬追上去,溫清歡穿著高跟長靴依然跑得飛快,他在走廊盡頭才追到她,一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溫清歡掙扎著甩開,他一肚子的火氣也被激上來了,直接把人按在墻上。 “溫清歡,你什么意思?” 溫清歡后背撞上墻,手腕被他緊緊箍著,兩處都疼,她低吼出聲,“你瘋了???” 張鵬又把剛剛的話問了一遍。 溫清歡聲調比他更高,“什么什么意思?莫名其妙?!?/br> “你他媽別跟老子裝傻!”張鵬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從那個男人出現開始,你溫清歡的眼睛恨不得黏到他身上去,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你他媽該不會這么賤上趕著去當三兒吧?” 張鵬也是從小被家里當寶貝疙瘩疼大的,向來只有女人主動上來倒貼的份,現在被人當成了備胎玩弄于股掌之間,這口氣怎么咽得下去? 當初看上溫清歡,不就是覺得她游走在清純和嫵媚之間,和身邊的女人都不一樣,這才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