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
蘇綠檀好心提醒道:“才出小月,喝茶寒身吧!” 何氏便把茶杯放下了。 蘇世文繼續答話說:“不知侯爺覺得何處蹊蹺?” 鐘延光不好說,蘇綠檀朝蘇世文道:“父親,我略通醫理您知道的,若是怒火攻心,早就容易發作了,等不過幾個時辰。若您不信,可現在就去讓人請了蘇府坐館的大夫來,一問便知?!?/br> 絞著帕子,何氏開口道:“本來青松回來了,這事就算了。既然侯爺要重提,就別嫌妾身多舌。那日他頂撞我之后,我起初只是有些怒意,卻不是極怒,后來看到房中我這些年替他做的鞋襪和衣衫,想到我一腔好心付諸流水,越發覺得委屈生氣,才漸漸傷身,動了胎氣?!?/br> 蘇青松忍不住道:“誰稀罕你做的!” “青松,你怎么跟你母親說話的!” “她不是我母親!” 蘇青松跟蘇世文兩人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鐘延光皺了皺眉。 蘇綠檀及不可聞地冷哼一聲,朗聲道:“也就是說,跟青松沒多大干系,小產是你自己心胸狹隘所致!” 咬緊牙關,何氏道:“綠檀說的對,是我狹隘。我膝下無子,不該把希望寄托到繼子身上,我該本本分分做好一個木頭一樣的人才是?!?/br> 這話就是說,母慈但子不孝。 蘇世文果然怒氣鉆心,面色黑沉,道:“青松,我常教你,做人不能失了忠孝仁義……” 鐘延光打斷道:“凡事有因有果,我同青松接觸雖然不多,不過識人的本領略有一些。據我觀察,他不是薄情寡義的人,否則也就不會時常掛念綠檀在京中過的好不好??梢娕c繼母之事,已是積怨已久,而非一日之內才有的矛盾。岳丈大人,不可失了公正。要追究起孝不孝,許多事又要從頭說起,岳丈不如講一些具體的事,讓我有個大致的判斷?!?/br> 從頭說起,雞毛蒜皮事情可就多了,而且個人有個人的說法,又哪里說得清,最最重要的是,這些年來,蘇綠檀姐弟兩個,真正能拎出來說的,忤逆何氏的事,卻是沒有的。 蘇綠檀瞧著何氏,卻是在對蘇世文說話,道:“父親說一說,這些年,我和弟弟對繼母如何?可有哪一件事是大逆不道能被人指責的?” 蘇世文一怔,面色發紅,垂首道:“倒是沒有?!?/br> 何氏胸口起起伏伏,說不出話來,這些年她跟蘇綠檀斗法,都被她想法子逃掉,或是咬牙扛過去了,真正撕破臉皮的正面沖突,還真沒有。 室內靜了片刻,茶湯燦黃,茶香幽幽,沁人心脾。 鐘延光道:“繼子繼母,爭家產者不在少數,相安無事便是最好。既無大事,何夫人又何必積怨在心?反倒連累了自己的身體,糟踐子嗣?!?/br> 何氏辯無可辯,低下了頭,被睫毛遮住的眼珠子動了動。 蘇世文大體認同鐘延光的話,卻還是本能地憐惜妻子,便道:“那青松也實在不該頂撞長輩,此事他到底是有錯?!?/br> 若是蘇世文承認蘇青松完全沒錯,不全成了他苛待嫡子么?所以蘇青松必然要有一些錯的。 偏偏蘇青松是個硬骨頭,一聽這話就跳起來了,沒敢指著蘇世文,語氣卻很惡劣道:“她辱我生母和jiejie,我憑什么忍她!” 鐘延光微斂眼眸,蘇綠檀也面色發冷,夫妻雙雙看向何氏。 何氏不自覺地往后靠了靠,躲避他們的目光,道:“我哪有!” 蘇青松橫眉冷對,道:“你想抵賴?把你的丫鬟打死一個殺雞儆猴,就都肯說實話了!” 要是蘇世文主事,他是絕對不會贊同這個辦法的,甚至會說蘇青松不敬長輩,連繼母身邊的丫鬟也敢責罰。 鐘延光對御下一貫嚴厲,丫鬟奴才犯了大錯,他覺得殺雞儆猴的法子很好,便淡然道:“不若一試,打到半死還不改口,便是實話。不過打板子還是太慢了些,我倒是知曉一些節省時間的法子,保證讓人痛不欲生,想死又死不了。自然就說實話了?!?/br> 何氏吸了一口冷氣,定南侯府來的是個什么東西,說起惡毒的話,眼睛都不眨一下! 蘇青松很是高興,冷笑道:“好啊,若是正院里的丫鬟們都死不改口,算她們忠誠,我便是被打斷腿也認了!” 蘇世文也真的動了拷問的心思,不過幾個丫鬟,打不打死都沒有要緊的,主要是不能得駁了鐘延光的顏面。 第96章 蘇世文正準備要對丫鬟用刑, 何氏自己說了實話,她扯著嗓子道:“不怪青松!”事已至此, 她又不能真讓丫鬟們被打死,若是被打死能守口如瓶還好, 不能的話,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鐘延光和蘇綠檀紛紛挑眉看向她。 蘇世文也皺著眉看過去, 何氏道:“是我……是我先挑起的事端,我不該念叨青松生母, 引起口角?!?/br> 說到此處,何氏眼睛有點紅了, 道:“我十幾年都膝下無子, 不懂得跟孩子們相處,又怕別人說閑話,行事難免不周到, 那日便抱怨了幾句青松生母的不是, 便跟他吵了起來,又想起這些年的委屈……也不是委屈,總之有些難受, 便動了胎氣才小產?!?/br> 蘇綠檀瞪了何氏一眼,道:“既不是青松之過,你為何不同父親解釋清楚?” 何氏又生氣又羞愧道:“我失了一個孩兒……” “所以要找我阿弟出氣?”蘇綠檀一向伶牙俐齒, 不給人留情面。 何氏沒了話說, 只當是默認了。 蘇青松終于洗刷清白, 忍不住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淚。 蘇世文神情復雜地看著鐘延光和蘇綠檀, 又皺眉看了看何氏,不知道說什么好。 思量片刻,蘇世文還是站起身給鐘延光行了禮,道:“此事勞煩侯爺千里迢迢……” 抬起手,鐘延光道:“我倒無妨,受委屈的是青松。家和萬事興,岳丈且自斟酌?!?/br> 蘇世文一時為難,難道還能讓他給兒子道歉? 蘇綠檀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币馑际钦f,讓何氏道歉。 蘇世文有些猶豫了,他倒不是替何氏覺得委屈,只是覺得長輩沒有必要給晚輩道歉,他看了下鐘延光的臉色……還是道歉吧。 輕咳一聲,蘇世文道:“把誤會解釋清楚便是了,夫人……” 何氏看向蘇青松,低著頭道:“是我的不是,讓青松受委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