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國師只是淡聲道謝,便著人把胡御醫送走了,其實他心里是暖的。 回到內室,國師坐在羅漢床上飲茶,一旁裝雜物的笸籮里,有一個破碎的風鈴,上面隱隱帶血。 許是聞到了血腥味,國師又低頭看了一眼,上面的生辰八字已經看不清了,但是他仍舊記憶得清清楚楚,師弟比他小半個月。 他還記得十年前,二師弟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樣子,明明是同歲的兩個人,他文弱但高挑,師弟卻瘦小的像個垂髫幼童。 國師也一直把他當做親弟弟看待,當然,如果他知道,國師的位置,是要靠親手殺掉兩個師弟才能取得,他應該不會親近他們二人,否則當年也就不會心軟,也就不會留下禍患。 當年他得知三師弟慘死后,二師弟驚恐地向他求饒,便心軟把人從房里放了,還放了自己的血,從師祖手上偷了師弟的示命風鈴,讓師弟拿上,連夜逃走。 帶走了師祖給他們的示命風鈴,逃出之后,他們這些身上打了特殊印記的人,也就再不用受命于人。 那時他自知一生要留在京城,還挺羨慕即將亡命天涯的二師弟。 不過后來當國師從師祖口中得知,老三死于老二之手,所有的情感也就一并消失了。 至于二師弟為何不向他下手,自然是因為天賦不敵,暗算他的計劃失敗了,才只得趁師祖第二輪考驗開始之前,先博得對手同情,保命再說。 當然放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國師要付出的代價便是可能會折壽,倘或他們此生不再相見,便可當借他陽壽的人已死,若是再相逢,便是命數相克,會折損陽壽。 師祖知道他放人的時候,反而沒有發怒,只說這是他命中該有的第二劫。 臨終前,師祖還說,他此生該歷三大劫,一劫喪父喪母,孤苦無依,遂本性孤僻;二則被親友背叛,遂生性薄涼。 第三條師祖未說,只說他是天生的護國者,歷經二劫,明智通達。若過了第三劫,才會明白世間普通人之間的小情小愛。 唯有能辨大是大非,又能體味人間真情,既不會因利益熏心,又能體諒黎民,方能成為大業真正的國師。 這幾日,國師常常會想起蘇綠檀為救鐘延光時候的義無反顧,這不是跟他一樣的使命感,只是因為夫妻之情。 國師從前雖有兄弟情誼,卻因對方的辜負,到底淺薄,如今親眼見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一對,心中莫名有了暖意。 天下安定,國之根本,說到底還是要小家安穩。 倘若人人之間,都是這般相互愛重,少些爾虞我詐,江山自可千秋萬代。 至此,國師也知道自己命中一劫是什么了。 其實當鐘延光出事之后,他懷疑過是對方的來歷,不過第一次與師弟交手的之后,便打消了懷疑,因為體格變化太大,簡直判若兩人。 若非見到廬山真面目的那一刻,國師還不能相信,那就是他的師弟。 卷入這場紛爭,似是命中注定,十年前折出去的陽壽,也是該還了。 長吁一口氣,國師心想,御醫說的對,為了什么事,都不值當傷了自己。 同時他也明白了師祖遺言的真諦,從今往后,他會做個合格的國師。 * 三月春暖花開,萬物復蘇,梅子青青,小桃初發。 定南侯府,榮安堂窗下,炕桌上擺著幾樣吃食,一壺清水一壺酒。 纖纖素手擒金杯,弄水聲。 蘇綠檀抿了一小口酒,往嘴里夾了顆花生米,道:“這個季節,就該這樣過日子,不過老三他們夫妻倆沒工夫,不然咱們去園子里多有趣?!?/br> 鐘延光只好喝白開水,道:“你若想去,早說便是,今日我休息最后一天,下次再陪你,可要等一段時間了?!?/br> 放下筷子,蘇綠檀索性用手抓花生米,道:“兩人玩多無趣,要人多才好?!?/br> 鐘延光笑道:“這個也容易,我叫上陸清然,人不就有了?” 撇撇嘴,蘇綠檀道:“還好意思說呢,人家為你的受了傷,如今還沒恢復完全,就喊他來喝酒不好吧?” “他是個酒囊,比我還愛喝,等他好了叫他來,正好你也盡興?!?/br> 蘇綠檀莞爾道:“他是酒囊,你是飯袋?” 鐘延光揪了揪蘇綠檀的臉蛋,道:“酒囊飯袋?你膽子可真大,你可知你罵的是朝廷命官?!?/br> 打開鐘延光的手,蘇綠檀直起腰板道:“又不是頭一次說你了,從前我都不知這般比喻過你多少次,你還不是心甘情愿的?!?/br> 鐘延光哈哈大笑,瞇著眼道:“果真?” “果真!”蘇綠檀低頭,繼續吃花生米,還呷了口酒,美味無窮,絲毫沒察覺自己正被某人虎視眈眈。 夜里,兩人洗漱完了,鐘延光彎下腰去替蘇綠檀脫鞋。 蘇綠檀從前只與他調笑的時候,敢讓鐘延光做這種事,平常哪里敢,心中警鈴大作,道:“我自己來!” 捏著她的腳腕,鐘延光笑道:“夫人不是說,我從前常替你穿鞋,如今替你脫鞋怎么不行了?” 蘇綠檀回憶了下,幾乎快不記得自己說過這句話了,愣愣地點著頭,道:“對對對,是了。不過夫君正在養傷,這等小事,我自己來?!?/br> 鐘延光堅持替她把鞋子脫掉,揚唇笑道:“如今也快好全了,脫個鞋勞累什么?” 蘇綠檀有些忐忑地上了床,這樣靜謐曖昧的夜晚,他多碰她一下,她都遐思無限。 第79章 鐘延光在家休息好了之后, 便正常上衙門去了, 蘇綠檀心里惦記那件事,早就放不住了, 清早起來吃過早膳, 就讓丫鬟給她備好了酒水。這回換過來了, 水是她的,酒是鐘延光的。 做好了物質上的準備, 蘇綠檀還要做一些心理準備,可是她沒找到合適的人給她幫忙。 本來當時從金陵嫁過來的時候, 繼母臨她出嫁前,只跟她粗粗講了夫妻之道,至于男女之事, 嬤嬤跟她提過一些,她卻因緊張不安, 就聽了幾句, 至多只能應付鐘延光昏迷狀態下的那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