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夏蟬沒料到鐘延光回的這般早,什么準備都還沒做好,慌張道:“夫人在廂房跳舞?!彼齼刃钠谂沃?,蘇綠檀可別正好翹著二郎腿在椅子上不雅地坐著呢! 鐘延光好奇道:“跳舞?” “是了,夫人說在院子里住乏了,跳舞活絡下骨頭?!?/br> 鐘延光眼眸微亮,蘇綠檀還會跳舞啊。他在宮宴上看過宮人舞蹈,美則美矣,靡麗了些,他不大喜歡。 “不必去打擾,我這就去看看?!辩娧庸饬滔乱痪湓?,就走了,心里充滿了期待。 夏蟬捏著手指頭,想去又不敢去,生怕鐘延光去的時候不對,只敢站在上房廊下,探著腦袋往廂房里望過去,卻見侯爺已經站在隔扇門口往里看去了。 秋日有風,廂房的門和窗戶都是關的,鐘延光站在門口透過紙糊的花窗往里看,隱隱約約看見個綽約的身影背對著他跳躍輕盈,如仙姑飄落凡塵。 輕手輕腳的推開隔扇,鐘延光一只腳跨進門檻之后就徹底癡迷住了,腦子里無端蹦出《洛神賦》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br> 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沒有哪一樣與賦中所言有差。 曹植誠不欺我,天下果真有神女,不在洛川,不在天邊,就在眼前。 沉浸在舞蹈里的蘇綠檀終于傾斜著上身,緩緩轉過了身來,雙手把袖微掩面部,半遮嬌態。 鐘延光再次看清了她的面容,云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瓌姿艷逸,儀靜體閑。 情態柔美和順,與平時的她判若兩人。 兩腳足尖交叉,蘇綠檀一甩長袖,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又一旋轉,回風亂舞當空霰。迷了人的眼。 蘇綠檀終于看到他來了,這才停了下來,展笑回望,嗓音清甜道:“夫君回來了?” 蹦蹦跳跳就往鐘延光身邊去了。 鐘延光細細打量她,方才遠觀,明潔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近而視之,鮮麗得像綠波間綻開的新荷。 真真是再沒有這般清麗絕美的傾國美人了。 半晌才回過神來,鐘延光眨了眨眼,看著她額上冒著的涔涔細汗,嗓音低低地道:“跳累了罷?” 蘇綠檀重重一點頭,道:“有點兒,但是很帶勁,過來看我跳?!?/br> 說著,她就握住了鐘延光手腕的大半圈,扯著他往屋里去,把他摁在椅子上,又跳了幾個動作。 還是那般秀美優雅。 再不愛舞的人,都該愛了。 蘇綠檀下巴擱在手臂上,歪著腦袋問他:“好看么?” 鐘延光鬼使神差點了頭,道:“好看?!?/br> 蘇綠檀笑吟吟地又把他從椅子上拽起來,瞇眼道:“走,跟我進屋去,給你看個寶貝?!?/br> 鐘延光也忘記了什么行為得不得體,跟著蘇綠檀就去了,眼神一直落在她細嫩的脖頸上,白皙的皮膚上散落著絲絲縷縷碎發,清純美好,怎么看都看不夠。 兩人往上房去,鐘延光踏著厚底的靴子,腳步有點重,蘇綠檀的腳步卻是輕輕的。他低頭瞧了一眼,只見純白單薄如襪一樣的舞鞋包裹著她玲瓏的小腳,似鮮豆腐一樣,軟胖可愛。 進了屋,蘇綠檀鉆進內室的簾子,左手捏著抹胸領口,露出豐盈溝.壑之間盛開的梅花花紋。 她在胸上描了一朵梅花,以胭脂作梅花骨體,花密枝繁,雖只一種顏色,卻把梅花的含笑盈枝生動刻畫了出來。 這樣香艷的場景,鐘延光卻一點也不媚俗,蘇綠檀胸口的梅花就像她本人一樣,純真孤潔,不是世人眼里的乖張跋扈之人,她有她的本性和堅持。 蘇綠檀笑著問他:“夫君可還記得從前紅袖添香的時候?你不勝我的煩擾,捉著我在我胳膊上寫了一首詩?!?/br> 鐘延光脫口而出:“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br> 素雅高潔,迥異流俗,最合他心意。 瞪大了眸子,蘇綠檀驚訝道:“你記得了?!” 鐘延光搖頭道:“不記得,但是覺得應該是這一首?!?/br> 蘇綠檀鼓著嘴吐氣,又綻了個笑道:“梅花還沒看完呢,給你瞧瞧……”一截青蔥般的手指一點點地往下拉,風光越發旖旎。 鐘延光恍然大悟,她在學平眉。 摁住蘇綠檀的手,鐘延光直視她,道:“不要?!?/br> 多看一眼,他都覺得是褻瀆。 心中神女,只看她姣好面容,就已令他神魂顛倒,再多綺思,則是玷污。 蘇綠檀猛然面頰緋紅,聲音細細的:“夫君……嫌棄了?” 鐘延光二話不說,跨了一步到木施面前,一展長臂,扯了玄色披風下來,穿在蘇綠檀的身上,把她裹的嚴嚴實實的,握著她的肩道:“怕你著涼了?!?/br> 心頭驀然一暖,蘇綠檀愣了好一會兒,鐘延光這是在……關心她了? 印象里,還是蘇綠檀頭一次聽到鐘延光這樣對她說話。 挑.逗的心思登時就沒了,蘇綠檀心里只剩下甜蜜的情動。 眉宇柔和,蘇綠檀往前一步,揪著自己的領子,靠在鐘延光的懷里,柔聲道:“夫君回來好不好?” 她柔軟的身子貼著他,鐘延光尚未回過神來,忘了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