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收拾停當了,蘇綠檀縮進被子里睡了,痛是真的痛,她也沒力氣去想別的了。 第二天早上蘇綠檀安心睡到自然醒的時候,鐘延光早就穿著公服上朝了。 大殿之上,內閣閣老們奏稟了一些大事之后,督察院左僉都御史黃廣寒便出列啟奏。 大業先祖重監察,督察院與六部并稱七卿,言官頗受重視,個個飽讀詩書,舌燦蓮花,極會挑刺。一旦被他們盯上了,除了誠誠懇懇求菩薩保佑祖上三代往下,妻妾兒孫沒有污點,否則絕對會被不帶臟字的罵得體無完膚。 黃廣寒一站出來,大殿上下都開始哆嗦了。 沒錯,甚至連皇帝身邊的太監都怕他。 因為黃廣寒不僅是正四品言官,還是已故太后的表親,論起來比皇帝還大一輩分。 更要緊的是,黃廣寒是出了名的言辭犀利,不留情面,皇帝還年輕的時候,他連皇帝也罵過。 官階、輩分、能力,三者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就十分可怖了。所以當黃廣寒一站出來,金鑾大殿里的氣氛才會陡然變得更加肅穆。 皇帝坐在龍椅上,道:“愛卿有何事啟奏?” 底下的人個個把頭低著,拼命趕緊搜腸刮肚,近日犯錯否?近日得罪黃御史否?近日犯了得罪黃御史的錯否? 沒有!沒有!沒有! 這樣才能稍稍安心一丁點。 但有的人不能安心了,比如說戶部郎中朱大人,也就是懷慶公主的舅舅,朱五郎的親爹。 黃廣寒朗聲道:“臣有奏,圣明在御,乃有肆無忌憚,濁亂朝常者……戶部郎中朱德教子無方,其子年幼便輕易草菅人命,于定南侯府辦喜宴之時朝對孕婦不軌,害其胎兒,養不教父之過,有其子必有其父……” 草菅人命都出來了,朱郎中兩腿一軟,雙眼發黑,險些當場暈厥。 在朝的人都屏息凝神聽著,黃廣寒真的是成功地把墨水全部都轉化成了口水,吐了朱郎中一身的唾沫星子,打算淹也要淹死他! 足足說了一刻鐘的功夫黃廣寒才停下來,甚至有人觀察到,他的嘴皮子已然由紅轉白。 這兩家得多大仇啊。 大殿里一片寂靜,皇帝面色難看到極點,咳嗽兩聲,正要問朱郎中此事是否當真,朱大人“嗚呼”一聲暈倒了。 黃廣寒義正言辭地來了一句:“皇上,朱郎中這怕是畏罪了!畏罪就是認罪!認罪就該伏法!” 眾人:……還好自家女眷去定南侯那天沒有得罪鐘府女眷!不然今天倒地的就應該是本官了! 表情淡漠的鐘延光想的卻是:等朱郎中回家了,朱五郎不死也該脫層皮罷! 不過,這還不夠。 第40章 言官黃廣寒的上奏使朝堂變得混亂。 到底顧及皇后母家顏面, 皇帝命令散朝, 請了御醫暫且替朱郎中診治, 容后徹查此事。 鐘延光心滿意足地出宮, 在宮外被聽聞了此事的陸清然給截住了。 黃廣寒把朱德咬的這么死, 不是鐘延光的手筆還能是誰的? 陸清然坐在馬上打趣鐘延光道:“你怎這般維護你堂弟的子嗣,倒像是待你親侄兒一般?!?/br> 乜斜一眼,鐘延光冷淡道:“重手足之情不行嗎?” 陸清然哈哈大笑, 道:“你可算了吧!我怎么沒看出來你什么時候這么重手足之情?!彼f這話是有緣故的。 幾年前鐘延軒在外喝酒同人打起來了, 被揍得鼻青臉腫落了下風, 鐘延光恰好路過,不僅沒有出手相助,反而對陸清然道:“沒見過,不認識?!?/br> 鐘延軒被劉氏寵溺的有些混賬, 所以鐘延光從不庇護他。這種混子,只有在外挨過打后, 才會老實許多。 在陸清然眼里,鐘延光可不是什么護短的主兒, 所以得了對方這么一個答案,很是不信, 還對真實原因, 十分好奇。 鐘延光打馬往衙門里去,陸清然在后面追問他,到底怎么說動黃廣寒罵朱郎中的。 鐘延光云淡風輕道:“戳痛腳就是了,你不也很擅長此事?” 微微一愣, 陸清然便放聲大笑,大抵也猜到鐘延光使了什么手段。 黃廣寒為人刻板正直,忠于天子,只要不得罪他,還算好相處,唯一的逆鱗就是厭惡和尚——他常常憂心,導致頭發稀疏,這把年紀已經快掉光了,最恨二字便是“禿驢”。 今早鐘延光特地早起,在入宮途中“偶遇”黃廣寒。 正巧黃廣寒本就有意上奏朱家五郎紈绔之事,沒想到碰到了當事人,便與鐘延光兩個在上朝的路上交談,打聽詳細情況。 鐘延光照實把當日情形講明,黃廣寒自當斥罵朱家五郎小小年紀就是窮兇極惡之徒。 鐘延光深表贊同,還在不經意間道:“其實我已不是頭一次聽得朱五郎口出惡言,本只想是小兒天真無邪,沒想到已經惡劣到此種地步?!?/br> 黃廣寒連忙追問:“那壞子此前還有惡行?敢問侯爺是何等惡舉?” 故作做猶豫狀,鐘延光道:“若說起來,唯恐有挑撥之嫌?!?/br> 黃廣寒忙表態道:“侯爺品性下官很是信得過,且只管實話實說?!?/br> 如此一來,鐘延光“委實推辭不了”,只好如實道:“朱家老夫人去年做壽的時候,我記得黃御史與朱家本家人坐的很近,對否?” 回憶一番,黃廣寒頷首道:“是也?!?/br> 鐘延光微低頭,一臉為難道:“不巧我那時才從進大廳入座,便聽得被小廝領著的朱五郎往朱家人那邊去,他指著御史的背影罵了一句……一句……” 后邊的話,鐘延光再不好說出口,然,黃廣寒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卻還是不死心,冷著臉追問道:“那混賬東西罵老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