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錢潔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需要去醫院進行救治,還有那些女孩子也需要心理疏導,商夏雖然沒什么事,但她也跟著一起先去了一趟醫院。 她們當然也是坐在了警車里。 商夏坐在外面貼著字紅藍燈不停閃爍的小轎車里,感覺還挺新鮮。當然,她一上車就先給家里打了電話說明自己已經平安無事了,很快就會回家去。 在她打完電話以后,與她擠在一起除了錢潔以外的另一個女孩,忽然帶著哭腔說道:“能不能把你的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 這是這幾天都跟商夏兩人關在一個屋子里的女孩,就是那個聽到她們談話時說自己自己非常警惕還是被人販子當街拐走了的女孩,她的名字叫馮思琪。 商夏很干脆地把自己的小磚頭遞了過去。 這是一個類似老年機的小手機,也不是什么牌子,就是那種充話費送的國產山寨機,超長待機按鍵按著啪啪作響,屏幕只有一點點大,除了打電話發短信沒有別的功能,連個彩信都看不了的。 在各種大屏智能機已經泛濫的現在,就連小學生都看不上這樣的手機。 平時的馮思琪也是看不上的。她絕對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拿著一個這樣的手機像是珍寶一樣,手指顫抖地撥打著自己熟記于心的那個號碼。 車子里包括前面開車的和副駕駛上坐著的兩名警/察,還有商夏和錢潔,都靜默無聲地聽著馮思琪撥通了電話顫抖著叫了一聲爸以后泣不成聲。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在哪兒……爸,但是我得救了、我被救出來了……現在在警/察的車上……” 問過前面的人后她立即說道:“我在利州這邊的高陵市爸你過來接我回家吧?……嗯、嗯,我不敢,不敢一個人……我等你們啊……” 她說著說著又開始掉眼淚,但這個女孩畢竟沒有被這一次的遭遇嚇傻了,所以她很快就說了這不是自己的手機不能用太久,掛斷后把小手機換給了商夏。 商夏肩膀碰了一下錢潔,將手機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意思是問她要不要打電話。 錢潔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商夏說道:“你播了號碼我幫你說?” 錢潔還是搖頭。 她現在說不出話來,商夏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情況,見她自己表情很平靜也就沒有再問。 商夏她們去警局做了筆錄,在問詢中詳細講述了這一次的經歷,她還跟錢潔分開被問過幾次。她們住在警方安排的地方,因為馮思琪強烈要求,這一次商夏是跟她一個房間的。 她們現在全都是身無分文,根本沒錢去買手機聯系家人。 想到這個的商夏還懊惱了一下——她的直播用的智能手機被魯金華她們收走了,這下是徹底找不回來了。 后來在警局里的時候有一個辦公室里的女警看馮思琪哭得眼睛都快腫得睜不開了,想說把自己的手機借給她用兩天,也被她拒絕了。到了招待所里以后商夏就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小磚頭又遞給了洗完澡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的馮思琪。 這個小磚頭丑是丑了點但超長待機是不騙人的,用了好幾天還有兩格電,而且看起來還能撐很久。馮思琪猶豫了一下就接過去:“你不打電話嗎?” 商夏搖頭:“打過了,應該很快就能回家了,我不用再打了。你不是還害怕嗎?你打給家里人讓她們安慰安慰你?!?/br> 其實被心理醫生疏導過后,馮思琪已經沒有那么害怕了,至少那種揮之不去的絕望沒有了。只是她頭一次經歷這么可怕的事情,能夠時時刻刻聽到家里人熟悉的聲音就會覺得安心很多。 因此猶豫了一下后,她就跟商夏到了謝,一下一下播出了熟悉的號碼。 商夏看著她坐在床上抱著被子一邊哭一邊對著電話說話,忍不住勸了一句:“你別哭了啊,再哭眼睛真的受不了了,我們還沒錢買眼藥水呢?!?/br> 她本來就不太擅長講笑話,這句類似玩笑的話當然也沒能讓馮思琪笑出來,只是她抽噎著抬頭看了商夏一眼,總算沒有再哭出聲開始控制自己不掉眼淚了。 這些天商夏幾乎沒有睡過好覺,所以她洗漱完了換了衣服后很快就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準備好好休息了。 馮思琪對著電話說得很專注,還沒有察覺到商夏睡下了,等她發現的時候安靜下來就聽出來商夏已經睡著了。不知道為什么,以前那么多夜晚她們都在一起,夜里都是很黑很黑的,也聽不到一丁點聲音,哪怕是蟲叫聲,可是馮思琪就是很害怕,根本不敢睡覺,實在疲憊到極點睡過去也是昏昏沉沉的,隔一會兒就會被嚇醒一次,睡著了比醒著更累。 可是今晚,商夏睡在她身邊,發出綿長而輕微的呼吸聲。 馮思琪還在打電話沒有注意到她要睡覺了因此沒去拉窗簾,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閃爍不定。從窗口照進來的光芒讓屋子里會有各色的微光閃過,夜漸漸深了,偶爾有汽車嗡嗡的聲音和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這樣并不安靜的夜晚,卻讓馮思琪的心也一點一點安靜下來。她又跟電話里的mama說了一句以后互相道了別,然后掛斷了電話。她起身去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沒有拉上窗簾,而是就這樣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蓋上了被子。 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安安穩穩的入眠。 == 第二天錢潔就能說出話來了,可她的脖子上那個掐痕經過一夜后看起來格外猙獰,走在路上誰不小心瞥一眼就能嚇一跳。 十幾個女孩一起去吃了飯,等著家人過來接。商夏和錢潔又一次進了警局里。 錢潔被帶到另一個地方,商夏還以為又是跟昨天一樣,沒想到今天她見到的卻是不一樣的人。 她在辦公室里看見的不是穿著制服的人,而是一個便裝的男人。這個人留著很平常的短發,看起來眼尾和嘴角已經有了皺紋,眉間也有三道深深的立紋似乎上了年紀,可他的身體卻充滿了力量仿佛隨時能夠進入戰斗狀態。 昨天見過的領導坐在下方的位置,見到她進來站起來就要說話的樣子,那個便裝男人卻擺了擺手制止了他,他也站起身來對著商夏溫和地笑了一下:“你叫商夏是吧?” 雖然他笑了,但這顯然是個不經常露出笑容的人,因此笑容看起來有些別扭,也有些嚇人。 商夏沒有被嚇到,反而是屋子里的其他人看到這個人的笑的時候臉上那一瞬間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我是商夏?!?/br> “才十八歲?這一回的行動你幫了大忙,我代表警方對你表示誠摯的謝意。聽救出來的女孩們和我們的同事說,你很厲害?當時一個人打那些犯罪分子一群是嗎?” 商夏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很厲害,大概是那些人販子不是很能打吧?!彼残α艘幌?,“還有就是運氣好,他們沒帶槍,不然我再能打也沒用?!?/br> 男人又有點僵硬地笑了一下:“你剛參加完高考準備要上大學了?報的什么大學?有沒有加入我們的想法?咱們國/家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加入進來,一起保護人民群眾的安全?!?/br> 商夏還沒說話,另外一個人小聲嘀咕說:“雷局,說話就說話,您能不能別笑了?怪滲人的?!?/br> 昨天商夏見過的那個局長立即叱責了一聲:“閉上你的狗嘴別瞎說?!?/br> 商夏這才知道面前這也是一個局長,姓雷。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大學志愿已經填完了,通知書都快下來了?!彼袁F在說什么都晚了,而且她那個專業也是跟家里人、跟章老爺子和馬老爺子商量過以后確定下來的,不打算再更改。 雷局這次就嚴肅著一張臉不再勉強自己笑了,看起來也就正常了很多。 “報好了也是可以改的,你就說你想不想吧?你這樣的人才不進我們系統里那是浪費了、你自己從小吃苦學了這一身厲害的身手,就沒什么這方面的想法嗎?只是為了自保學的?” 商夏搖頭,還沒說什么,雷局揮了揮手,屋子里的人包括商夏就都坐下來了,大家一起像是坐在多媒體教室里一樣看著前方的白色幕布慢慢放下來。 有個女警員上前打開投影儀,幕布上出現一張又一張的資料,她伴隨著那些資料開始進行講解。 商夏看著這些知道的最多的還是那個孟哥的信息——這個人叫孟武斌,打交道的人都稱呼他為孟哥。這個人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心狠手辣手段多,而且還有著狼一樣的直覺。警方多次安排臥底想盡辦法靠近他那邊,很多次都是差一點就能抓到了,但就是差了那一點功虧一簣。 這個人手上十幾條人命,是個真正的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他們那一條道上的以及警方都知道他非常能打,早年就是靠著身手好給大人物當保鏢出名的。警方有一個臥底三年多的人被發現了以后被他活活打死,尸體丟在原地等著警方找過來,故意給他們難堪。 這也是他出門不愛帶槍的原因之一—因為他隨時都帶著很多人,動起手來不存在雙拳難敵四手的情況。而單純動手的話他自信沒人能打得過他。 警方這邊是有格斗冠軍甚至跟在國際比賽上拿了冠軍的專業人才的,都不敢打包票說能打得過孟武斌。 可是這一次商夏卻做到了。 根據大家的描述以及商夏自己的說法,她可不僅僅是能跟孟武斌打成平手,她是能打得過他的。 在大家的眼里,商夏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這樣的人當然要想方設法的留在他們系統內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雷局不惜讓商夏看到了一些不能公開的警方內部資料。 不過結果還是沒能說動她。 商夏也不是不愿意,其實錢潔就是學的這個專業,畢業就會成為警方、也就是現在跟她坐在一起的這些人里的一員的。她這一路上跟錢潔相處,也學到了很多東西,知道這個行業有多么偉大。 對于很多她不知道的專業知識,她也非常樂意去學習。 但她已經答應了馬老爺子,通知書也都快下來了,所以現在要轉專業是不可能的了。 看商夏怎么說都勸不動的樣子,雷局長和其他警員都是一臉遺憾,一直到送她離開都還在問“能不能再考慮考慮”。其實她是有在考慮的,打算不久后見了馬老爺子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 這一次再回到招待所,商夏就見到了馮思琪和她不遠萬里趕來的父母、還有一大堆親戚。 這群人的打扮分明都是出身富貴的人,而且能這么快就趕了過來已經說明了對馮思琪的重視。這么著急的情況下趕過來,他們還準備了一大堆的禮物。 商夏一下進了自己的房間還以為進錯了,滿屋子都是人全都圍著馮思琪你一言我一語,還有個面色有點憔悴的長發女人正坐在床邊摟著馮思琪掉眼淚。 不過她即使是掉眼淚的模樣也并不顯得狼狽。 見到商夏進來,靠在女人肩膀的馮思琪立即坐直了身體叫了一聲:“商夏?!?/br> 一屋子的人頓時都圍了上來對著商夏好一頓感謝。 說話的人太多,她根本沒聽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些什么。還是一個穿著休閑裝看起來很儒雅的戴著眼鏡的男人制止了一聲,一群人安靜下來后,他才走到商夏面前,先是對她鞠了一躬。 商夏趕緊后退一步,看向馮思琪:“這……叔叔你別這樣?!?/br> “我是馮思琪的爸爸,感謝你救了我們思琪?!蹦腥苏局鄙碜油屏艘幌卵坨R,語氣誠懇地看著商夏說道,“思琪她從小就多災多難的,她小學的時候差點就出了事,我們家人都嚇壞了,從小就教她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可以不用對陌生人善良,但一定保護好自己。這都十幾年了,沒想到她又出了這種事。我都聽警局的人、還有思琪她們說了,要不是你和另一個女孩,她們不能這么容易救出來的。我們就這一個女兒,她要出了事,她媽就活不下去了,我們這個家就毀了。你是救了我們一家啊,非常感謝你,不知道要怎么表達我們的謝意才好?!?/br> 商夏搖頭:“不用不用,該死的是人販子,我們都是受害者,不用跟我道謝?!彼灰蝗喝硕⒅x得有點不自在,偏偏又不能走,“馮思琪,要不你們聊,我先出去?” 她的意思是這么多人肯定還有的說,她可以把這里讓給他們用。 馮思琪立即搖頭拒絕了,摟著她的女人擦了擦眼淚說道:“不用了,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過來的匆忙,就是在電話里聽說小夏你借給我們思琪用你的手機,所以匆忙給你挑了一個手機帶過來送給你,聊表謝意,希望你一定要收下?!?/br> 她說著就有一個年輕男人把紙袋子遞過來。 商夏根本沒辦法拒絕,因為除了這個手機,馮家的人還拿出了一大堆的禮物,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什么都有。 這樣還說是來的匆忙沒有用心準備過,希望她別嫌棄也別生氣。 馮家人走的時候還一再跟商夏說,他們就是建安人,等她開學到了建安一定請她上門做客,到時候再對她表達謝意。 住在隔壁的錢潔一走出來就被塞了幾個紙袋子,根本不接受拒絕,他們一群人就帶著馮思琪匆匆離開了招待所。 商夏和腫著脖子的錢潔坐在了一起。 錢潔喝了幾口溫開水,聲音嘶啞地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說:“聽說你沒答應報公安大學?” “嗯,不過我也在建安,到時候開學肯定還能見你?!?/br> “為什么不答應?” “因為我專業已經定下來了?!鄙滔恼f完又說道,“你放心,我其實也覺得你們這個專業很厲害,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到時候有機會我會去學習的?!?/br> 錢潔想說,如果不報公安大學,她是不能學習這些的。但她說話實在很困難,而且喉嚨也疼得厲害,所以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畢竟是別人的人生,你覺得合適,不做非??上?,別人未必這么想。 每一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來做出選擇的,沒人可以、也沒人應該左右別人的人生。 錢潔最后說自己大概明天就可以離開這里回家去了,商夏也是一樣,兩個人就留個聯系方式,打算等她開學到建安以后再見了。 商夏沒事做的時候還去逛了逛這邊的城市,不過現代化的城市每一個地方的區別都不大,看不出什么來。她很快就又回了屋子里。 看到馮家留下的那一大堆禮物的時候,商夏才想起自己被魯金華騙走的這些天以來都沒有再開過直播,而且她的直播斷掉那天,好像也不是她自己關掉的。她記得自己把手機放進衣兜里的時候以為不遠,很快就到了,所以沒有關掉直播。那后來手機就是沒電自動關機了,直播自然就斷了。 但是當時在她的直播間的粉絲們看到她那樣下播,當時的情況他們肯定也聽到了,大概也猜出來她出了事吧? 這么多天沒出現,他們一定很擔心。 商夏坐在屋子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拆開了那個嶄新的手機——馮家的人已經走了,她明天也會離開,這些禮物就算她不想收,也不能就這么扔了吧。 既然他們說到時候她開學到了建安會再聯系她,這些她到時候都可以再慢慢還回去。她的智能手機丟了,現在不用回去也肯定是要再買的。 倒不如就用這個現成的,到時候再買一樣的還給馮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