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她緩緩睜眼起身,就見上地,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一蹦一蹦地朝自己眨眼睛,嘴里發出細細的軟軟的聲音:“嘛嘛,嘛嘛,嘛嘛,飯飯,飯飯……” “……” 唐笙疑惑地皺眉,仔細盯著這只兔子瞧。 發現它的身體真的是兔子玩偶沒錯,只是玩偶身上附著一只嬰兒的魂魄。 難道是黃老頭弄出來的打發時間的? 現在叫她吃飯。 竟然口口聲聲叫她嘛嘛,真是莫名奇妙。 唐笙笑著搖了搖頭起身,雙腳著地,那兔子立馬貼著她的腳蹭:“嘛嘛,嘛嘛,飯飯,飯飯……” 唐笙失笑:“好,飯飯,等我洗把臉就過去?!?/br> 唐謠打著哈欠進唐笙房間,看到這只會蹦會跳,還會說話的玩偶兔子整個人都碉堡,嚇得直哆嗦:“這,這,這是什么怪物???” 唐笙:“大概是老黃養的寵物吧,來叫我們吃飯的,快洗把臉收拾好?!?/br> 唐謠拍胸口:“哦……老黃喜好真的怪?!?/br> 兩人收拾好出門 ,兔子興奮地在前面一蹦一跳帶路,很快就到黃老頭兒的客廳,一個光頭的僧人正拿著熱氣騰騰的清粥和小菜往桌上放,而黃老頭坐在一邊悠閑地剝花生米兒,見兩人笑著問:“怎么樣,沒被這小家伙嚇到吧?!?/br> 唐謠扶唐笙在一邊坐下,鄙視:“老黃,看不出來你一把年紀還喜歡玩偶?!?/br> 唐笙回笑:“怎么會,小家伙挺可愛的?!?/br> 兔子圍著唐笙蹦得更高:“嘛嘛,嘛嘛,嘛嘛……” “我老頭子會閑得無聊弄這種東西?還不是我那不肖徒弟弄來了的板板眼兒!還說什么定情信物惡心我老頭子……”黃老頭板著冷哼,沖兔子怒瞪:“蹦什么蹦,再蹦把你抽出來見光死?!?/br> 魂魄見不得光,要不是附在玩偶里,它哪兒也不能去。 那兔子立馬嚇得耳朵都趴下來了,躲在唐笙腳跟后面哆嗦:“嘛嘛,寶寶怕……” 唐謠無語:“這兔子傻的吧,干嘛一直叫二一嘛嘛 ,二一才不是他媽?!?/br> 黃老頭兒慢吞吞的喝了一口冷燒酒怪聲怪氣地問:“小東西,說,你叫什么?” 小東西探著腦袋:“寶寶?!?/br> 黃老頭又罵:“問你名字,沒讓你自戀!” 小東西縮了縮脖子:“毛毛……” 黃老頭子笑罵:“哼!這么笨,難怪你爸不要你,你媽認不出認你?!?/br> 小東西兩手扯著耳朵眼神憂郁:“粑粑,粑粑,粑粑不要寶寶,傷心……” 唐笙:“……” 唐謠:“……” 唐謠反應了幾秒干眨眼:“毛毛……二一,我怎么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哪里聽過來?!?/br> 唐笙沉默不吭聲,臉色白了幾分,緩緩吸了一口氣看向黃老頭兒,但黃老頭兒目不斜視地伸手夾菜:“吃完飯再說吧,我讓人把粥熬得很爛,你應該能喝?!?/br> 唐笙默了默:“嗯?!?/br> 唐謠還在那兒抓著腦袋回想:“毛毛……毛毛,哦想起來了,二一,當年你給那個鬼嬰取的名字叫就毛毛啊……” 唐笙低頭抿了一口粥:“吃飯吧?!?/br> 唐謠:“哦?!?/br> “餓,餓,寶寶餓……”兔子也圍唐笙腳邊打轉。 黃老頭兒又罵:“你個吃貨!天天晚上偷寺里的香火吃,還餓,信不信我封了你的嘴兒,讓你沒得吃!” 兔子只得乖乖閉嘴,眼巴巴地望著他們。 唐笙拿著勺子在粥里攪了攪,覺得還是沒胃口,于是推開碗道:“你們吃吧,我不餓?!?/br> 她吃力地蹲下身,抱起兔子,又吃力地站起來,走到客廳中央供奉著祖師牌位的燭臺上拿了一根沒點的蠟燭遞到兔子嘴邊道:“來,吃吧?!?/br> 兔子立馬兩眼發亮,抱著蠟燭一個勁啃起來。 唐謠目瞪口呆,指著兔子:“二一,他,他,他就是鬼嬰是不是,怎么一點也不像呀……” 唐笙低頭盯著鬼嬰瞧,的確大變樣了。 以前又紅又丑,五官全擠在一起,沒個人形。 現在白了不說,五官長開了,一雙眼睛乎閃靈動,竟然萌得可愛。 畢竟已經過了十年,能不變么? 唐謠面呈癡呆狀:“那,那如花呢……” 黃老頭瞪著眼怒罵:“沒聽我說嗎!那個混帳東西跑了!走火入魔報復社會去了!不然找你們來干什么!” 第52章 吱呀一聲, 一道緊閉的房門被黃老頭兒推開,他說:“進來吧, 該談正事了?!?/br> 唐笙點頭, 抬步進屋的瞬間不由得神色一愣,因為第一個入眼的竟然是墻上掛著的一幅畫, 那是十年前歐陽冥川為了引她出現, 拍賣的那幅畫,沒想到到了這里。 懷里的鬼嬰盯著那幅畫兩眼發亮, 不停地喊:“嘛嘛,嘛嘛, 嘛嘛……” 唐笙終于知道為什么鬼嬰第一眼就能認出她。 黃老頭站在畫前, 搖頭嘆氣:“哎, 也怪老頭子我眼瞎,對著這畫看了十年才認出是你,才知道你就是我那不孝徒弟一直掛在心里的人……” 那其實是一件很滑稽的事。 當年顏灼帶著一只投不了胎的鬼嬰和一張與這個時代完全脫節的女人的畫像回來, 還說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女人送的定情信物, 黃老頭內心其實是萬馬奔騰的。 要不是因為他們自己就是行家,他還真以為這個小徒弟中邪了。 黃老頭兒對小徒弟一直是放養的,所以小徒弟把鬼嬰放進玩偶里當寵物養, 把那幅畫掛房間里當女神膜拜,他也睜一只閉眼一只眼懶得管。 誰家孩子不懷春,他想。 誰知道第二年,這個徒弟就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 受一只邪魔蠱惑,‘拋妻棄子’跑了。 黃老頭氣得臉上褶子都多了好幾道。 小徒弟不見人,但他的房間還在,黃老頭每次想唾罵他的時候,都會鉆進他的房間,連帶這個畫上的女人在心里狠狠罵一頓,一直罵了九年,直到一個月前,他罵著罵著突地眼前一亮 ,發現這個女人臉竟然似曾相識…… 腦子里有關她的記憶像潮水一般洶涌襲來—— 要說唐笙和黃老頭的交情,近七十年時間里,前前后后遇到過五次,最早的一次要追溯到唐笙帶著妙妙出墓的時候。 那兩年莊稼收成不好,到處饑荒,黃老頭兒還不是老頭兒,而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毛頭捉妖師。 少年的內心總是打了雞血一樣熱血,功夫不到家,飯吃不飽,還整天想著除魔衛道。 而唐笙帶著妙妙吸人精氣正好被他抓個正著。 “妖孽,哪里逃!” 小捉妖師舉著桃木劍追著她們跑了十條街,妖怪沒追到反而把自已累趴了。 唐笙念他腦空腸直太耿直,沒飯吃還要免費為人民服務,于是臨走時,扔了他一個饅頭。 接下來的幾次相遇,黃老頭兒的本事一次比一次強,頭頂的頭發一次比一次少,但的開場白總是一成不變:“妖孽,哪里逃!” 唐笙和妙妙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好笑,閑得無聊,還會變著法子捉弄他。 一開始叫他’小黃‘,后來變成‘大黃’,再后就來變成老黃了,歲月在他身上有力地證明了自己是把殺豬刀…… “十一,這一個月我一直在琢磨,為什么所有人都不記得你,而我小徒兒卻記得,知道為什么嗎?” 黃老頭回過身問。 唐笙呼吸一滯,聲音有點發顫:“不知道……” 因為十年前,她就偷了一個懶,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過問有關顏灼的一切。 因為即使弄明白了,她終究還是會離開。 她沒有資格干預他的過去,更沒有資格參與他的未來。 黃老頭又問:“那你總記得花春吧?” 唐笙一愣。 花春?她當然記得。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而又善良的女人。 黃老頭兒:“沒錯,這小徒兒就是四十五年你我和合力,強行逆天改命,救活花春生下的那個孩子?!?/br> 唐笙驚訝得說不出話,腦子里浮現出四十五年前的一幕又一幕—— 那一年,國家級驅魔協會已經有了雛形,各種江湖述士爭先恐后報名競選,只為掙一個鐵飯碗。 到了新的崗位自然要掙一翻業績,驅魔師們紛紛使出看家本領降妖除魔,唐笙不想惹麻煩,于是帶著妙妙躲到了一個云南邊境幾乎與世界隔絕的小寨子里。 而花春,就是那個寨子首領的妻子。 寨子里的人們淳樸善良,熱情地接受了她和妙妙,完全不把她們當異類,花春還會在閑時教她們織布繡花。 得知花春懷孕那天,首領喜大普奔,命全寨村民設宴慶祝,開懷暢飲,整個村子都圍著篝火唱歌跳舞,連唐笙也忍不住跳了一支。 那是她出墓以后跳的第一只舞,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只,為小首領即將誕生。 但和平安寧總是短暫的,沒過多久,就有幾名驅魔師找到寨子外徘徊,很快就要進寨。 唐笙不想給寨子惹麻煩,就帶著妙妙離開。 可離開沒幾天,就聽到寨子起火,全村傷亡慘重的消息。 唐笙自然不信,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是那幾個驅魔師。 沒找到她和妙妙就要燒了整個寨子泄憤? 唐笙震驚之后是氣氛,和妙妙近回寨子,寨子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活著的人正在為死去的人哀哭,而花春和首領不見蹤影。 她們尋著驅魔師的行蹤找到了一所偏僻的小屋,但出乎預料的是,小屋的門開著,里面幾個看守的人不知道被誰打暈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花春和首領仍然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