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跳下床，跑到落地窗前，猛地打開，剛好看到了立在陽臺上的白色身影。

    “重茄?！?/br>
    重茄脫下頭上的斗篷帽子，微笑著看著清歡：“我經過這兒，好像聽到你在叫我?！?/br>
    “嗯?！鼻鍤g走到他面前：“我們好久沒見了?！?/br>
    “是，從上次你告訴我不用查那件事開始?！敝厍颜f。

    “嗯……是啊?！爆F在看到重茄，還有一種不同的感覺——他與重茄之間的聯系是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那個時候，他還是黑無常，重茄還不是白無?！m然他對于地宮之中的那千年事情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與重茄淵源頗深。

    重茄看著清歡：“怎么臉色不大好？”

    “做了個……不大好的夢?！?/br>
    “什么樣的夢能讓你失色？”重茄道。

    “那個夢……阿嚏——”因為吹進來的冷風清歡打了個噴嚏。

    重茄扶住清歡的手，微微一笑，已經推著他進了房間，然后那窗戶已經自動關上了。

    “你是rou體凡身，不會死也會病?！敝厍研Φ溃骸斑€是注意一些吧?！?/br>
    “知道了?！敝厍咽桥笥?，而且是在一起很舒服自在的朋友：“對了，你之前不是說你要考判官等級嗎？現在怎么樣了？”

    “難為你還記得?！敝厍寻咽稚系狞c靈燈收進袖子里：“我放棄考試了?！?/br>
    “為什么？”清歡奇怪道——那個時候重茄明明還很期待來著。

    “其實當無常也不錯，做了判官事情多，而且更加沒有自由了，等到時候，只怕你也不能常見到我了?！?/br>
    “你也太沒追求了吧？”清歡取笑他。

    “原來也就是一時的興致?！敝厍严氲搅耸裁?，說：“況且，我真的舍不得無常這個職位，總覺得我應該肩負起這個責任，做好分內的事，直到……”

    “直到什么？”清歡問。

    重茄目光閃爍了下：“我好像記得，有個人和我說過，他讓我好好做個無常，奉職地宮……引領那些亡靈進來，再送他們離開，維護陰陽兩界的間隙平衡……”

    “那個人……”清歡的聲音有些干澀：“是誰？”

    重茄對著清歡輕輕搖頭：“不記得了，不過……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br>
    “其實，過去的事沒有必要太追究，重要的是……未來?！鼻鍤g這句話不知道是對重茄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我的未來，”重茄笑得淡然：“應該也是像現在這樣吧?！?/br>
    “你怎么知道？”

    重茄反問：“要不然呢？”

    清歡垂下眼瞼，嘆口氣：“我也不曉得。未來會是怎么樣呢？”

    “你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難道你有辦法？”

    重茄搖頭：“昨日可追，明日不及。除非有天眼?！?/br>
    “天眼？”

    重茄點頭：“有了天眼，就沒有了地眼，看不見塵世繁華，只能窺見天機?！?/br>
    “天眼……地眼？”清歡不明白。

    重茄提醒他：“就是個瞎子?！?/br>
    “瞎子……你是說瞎子有天眼?！?/br>
    重茄失笑：“嘖嘖，這個推理能力，不是說瞎子都是天眼，而是有天眼的人必定是瞎子?！?/br>
    “哦……”清歡想起了那個神秘出現又神秘消失的算命先生。

    “在想什么？”

    清歡抬頭，望著他：“重茄，你覺得，我的未來會不會是孤獨一生？”

    “怎么，你害怕？你不是就想要一個人干干凈凈嗎？”重茄果然明白清歡。

    “是啊，我不就是……”為什么會感覺那么失落，一想起那個情景……就會心痛呢？

    望著清歡的模樣，重茄肯定地回答了剛才的問題：“不會?！?/br>
    “??？”

    “我是說，你不會孤獨一生的?！敝厍褱\笑道：“就算沒有別人，我也會陪著你?！?/br>
    如同誓言般的話，讓清歡呆呆的，一時間沒有反應。

    第145章 紅蓮酒

    “以這個角度看這個世界是不是很不一樣？”重茄扭頭問清歡。

    清歡望著下面這個被璀璨燈光包圍著的城市，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好似他已經脫離了那個世俗的世界，遠在另一個維度了——

    現在的時間是凌晨四點，他們在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高度四百多米的啟明塔的塔頂，這里別說是晚上了，即使在白天也不會有人被允許上來，只有定期工作人員來維護一下。

    “是很不一樣?！鼻鍤g回答。

    “有時候，工作結束以后，我就會來這里?！敝厍训?。

    “來這里吹冷風嗎？”清歡笑問。

    重茄也跟著笑，手一伸從后面拿出個東西遞給清歡。

    清歡一看，竟然是一瓶酒，還是瓷瓶——他聞了聞：“這是什么酒？”

    “紅蓮酒?！?/br>
    “紅蓮酒？”清歡疑惑道：“是紅蓮釀的酒？”

    “是用地宮的紅蓮釀的，紅蓮只有地藏那里有，向他討來釀酒可不容易?！?/br>
    清歡又聞了聞：“這么難得，你不是應該留著自己好好喝嗎？”

    “別人我是舍不得，可是我卻想和你分享?！?/br>
    “雖然很榮幸……”清歡猶豫道：“可是，我喝不了酒……”

    “為什么？”

    “喝酒會……醉……”清歡的酒力確實不怎么好。

    “這個酒不易醉，而且少喝點就好?！?/br>
    “那……好吧?！鼻鍤g小小地喝了一口：“確實是好酒?！?/br>
    重茄自己也喝了一口，說：“你近來和以前不大一樣?！?/br>
    清歡默了下：“大概是因為……有了欲望吧?！?/br>
    “欲望？”

    “美食，金錢，名利，都是欲望?！?/br>
    重茄望著清歡的側顏，飽滿的額頭，挺翹的鼻尖，薄薄的嘴唇，還有那特別亮的眼睛——“那你現在過得開心嗎？”

    “開心嗎？”清歡想了想：“好像比以前開心吧，因為有許多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后滿足的那個時候就很開心?！?/br>
    重茄笑了：“那就好。人類就是這個好，他們有欲望，只要欲望滿足了就很快活?！?/br>
    “據說，神仙都是無情無欲的，對嗎？”清歡轉頭看重茄。

    “無情倒是真的，無欲……不一定，上仙也有上仙的追求?！敝厍淹ｎD了下，說：“那個龍神，還在糾纏你嗎？”

    “他也就是因為得不到，加上不甘心，所以才那么執著?！鼻鍤g是這么解讀龍肇的。

    “這位龍神，素來聽聞是我行我素慣了了，為人冷清，竟連一個交好的都沒有?！币娗鍤g在聽，重茄繼續說：“據說他剛剛成仙的時候，不滿他暗地里踩他的仙家不少，可是后來都反被他打壓，加上他受到那陸壓道君的指點，也就更美人敢來招惹他了?！?/br>
    “是那位陸壓道君？”

    重茄點頭：“就是那位不在三教中，不在極樂地，不歸人王管，不服地府中的陸壓道君，也不知龍神是如何得了他的青睞，受了他的一二指點，已經了不得了……現在你知道龍神的散漫習慣是從何而來了吧？”

    “怪不得……”清歡又問：“重茄，那你知道他當初……是如何成仙的嗎？”

    “龍神成仙之時我尚不知在何處呢，況且地宮消息封閉，天上的事更不用說了……只是后來隱約聽說，那時天界除了亂子，龍神立了個大功，獲封仙籍，乃至后來西王母宴上更是力壓了另外幾位神子，尤其是正受寵的麒麟神獸，一戰成名……”

    麒麟神獸……就是紫麒麟……那紫麒麟被龍肇壓制，落了面子，才把氣撒在薛讓身上……果然是因果報應，可憐的薛讓，又不是他成仙，卻成為上仙權利爭斗的犧牲品。

    想到此，清歡胸口發悶，他仰起頭灌了一口酒，濃郁的酒味讓他的氣似乎平順了一些。

    “清歡?！敝厍芽粗?，輕輕喚了一聲。

    “嗯？”

    “不要愛上龍神?！敝厍焉袂閲烂C。

    清歡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卻說不出話。

    重茄繼續道：“成仙是要斷情根的，愛上一個永遠無法對你真正用情的對象，受傷的只會是自己?！?/br>
    “啊……哦?！鼻鍤g吶吶應了一聲。

    “也不要愛上人類?！敝厍颜f：“人類的壽命再長也有盡頭，你們注定要死別，一開始就是錯誤?！?/br>
    重茄的表情真的太凝重了，清歡有些適應不了，為了緩和一下氣氛：“難道，我應該和妖怪在一起嗎？妖怪有情，而且……能夠一起走下去，不論多遠?！?/br>
    “那些妖邪之物……配不上你?！?/br>
    “難道……我真的注定孤獨終老？”清歡原本是要逗重茄的，可是在說出這句話以后，他的心臟仿佛被針錐用力地刺了一下，生生地疼。

    重茄別開了臉：“我只是不想你受傷……情這個字，太過傷人。你的心始終太過柔軟，我不想看到……”

    “重茄，我知道了，謝謝你?！鼻閿炒驍嗨骸笆墙裢淼脑律砣?，還是我真的喝醉了呢……我突然有一種感覺，真的好想……好想……談一場戀愛……不管是和誰，人也好，妖也罷，時限不管多長，就這樣……”

    重茄定定地望著清歡，他想起了子皿同他說過的話——清歡是水谷花命，通常，這種命格的人，最后的結局都是……是啊，孤獨終老……不，清歡不老不死，所以他的寂寞和孤單會無限延長……其他人輪回轉世，有重生的機會，而他，沒有……

    清歡的腦袋歪了歪，望著重茄笑得燦爛：“我喝醉了是嗎？我也覺得，我是喝醉了……哈哈……”

    “清歡，我們是朋友吧?！敝厍延靡蓡柕恼Z氣說著肯定的話。

    “是啊，朋友?！鼻鍤g搭住重茄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