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下了車，往前看是路，往后看還是路。他呼出一口氣，心里煩躁得要命，最后走到那江邊的護欄旁，望著那粼粼的江波，想要借此平復自己的心情。

    古月華停好車，走到了清歡身旁，看了看他沒有什么表情的臉，心里卻知道他此時肯定心緒波動得厲害。

    “我就是隨便一說，你也不要太在意?！惫旁氯A說。

    “不，你說得對?！鼻鍤g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我確實，關心過頭了?！标愯魅粌壤锸且粋€強悍的靈魂，根本不需要人cao心，就算他還是原來的陳梓然，那又怎么樣，他是人，會有自己的命運，生老病死，也不過匆匆幾十年，結束了去黃泉再赴輪回。而m，自己又擔心什么呢，他根本不會怎么樣，這只是他的一個角色扮演游戲，即使受傷了死了也只是一個可以脫殼的rou胎而已，生生死死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他比自己都要瀟灑得多。

    “這個世上最糾纏不清的就是情債?！惫旁氯A緩緩道：“一輩子不長，為情所困的卻不少，有些情債這一世還清了也就罷了，若是還不清那就要生生世世糾纏，直至兩不相欠?！?/br>
    “兩不相欠……”清歡喃喃著：“怎樣才算，兩不相欠？”

    “很難是不是？別說是人了，就算是妖，是魔，是神，情這個字也難以擺脫?！?/br>
    清歡轉頭看著古月華：“那你呢？你有愛過嗎？”

    “愛過？”古月華搖頭：“至少，曾經沒有?！?/br>
    “那……現在有？”

    古月華望著清歡，笑意融融，眼睛里的溫柔似乎可以溺死人：“或許，有吧?！?/br>
    清歡下意識地避開古月華的視線，說：“那你會怎么做？”

    “怎么做？”古月華望著江面的眼睛里閃過妖魅的紅光：“我會占有他，讓他只屬于我一個人?！?/br>
    清歡的手猛地抓緊了欄桿，垂下了眼瞼。

    第106章 前往白馬寺

    “你出來啊，我知道你在這里，你出來啊?！碧嶂』@子的小和尚站在林子中央，似乎在喊著誰：“你出來啊……”

    “窸窸窣窣”，什么東西從鋪滿樹葉的地面拖過的聲音，而且應該是體型很大的物事。

    小和尚聽到了，沒有一絲害怕，反而往那發出聲音的地方走過去。

    他才走了幾步，從那茂盛的灌木叢中，突然竄出了一個碩大的腦袋，光是那銅鈴般的大眼就能嚇死人。

    小和尚卻不害怕，而是摸了摸那個臟兮兮的看不出顏色的腦袋，然后掀開籃子里蓋著的布，從里面拿出一個盤子，盤子上是散發著誘人氣味的點心：“這是御賜的點心，味道很好，師傅都給了我，我拿來和你一起吃?！?/br>
    那怪物低頭嗅了嗅那點心的味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張開嘴，把盤子里的所有點心吸入嘴里……

    小和尚愣了愣，眨眨眼，喃喃道：“我還沒吃呢……”

    ……

    畫面轉變——

    “小和尚！”

    聽到聲音，正在河邊提水的小和尚轉過頭去看，只見到一團金色的光飛過來，然后在他面前化身成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孩童，這孩童的頭上長著兩只鹿一般的角，其他并沒有什么不同。

    “你找我有事嗎？”小和尚站起身和他面對面。

    那小孩從身后拿出一把紫色的草：“你上次不是說要找這個草嗎？吶，給你?！?/br>
    “是枯腸草，草藥?！毙『蜕幸贿吋m正著一邊接過來看，仔細辨認了下，才點頭：“還真的是枯腸草，我之前找了好久都沒找到?！?/br>
    “是那鶴妖守著的，為了采這個我被啄著跑，鱗片都少了幾片?！闭f著，小孩撩起袖子，可以看到上面結痂的幾個地方。

    小和尚有些擔心：“怎么辦，要不我給你涂點草藥吧……”

    小孩無所謂地放下袖子：“就一點小傷……沒什么要緊……小和尚，今天山下有廟會，我們下山去玩吧?！?/br>
    小和尚為難地搖頭：“師傅不讓下山的?！?/br>
    “等你師傅睡著了我們溜出去，我背著你，悄悄去再悄悄回來，你師傅不會發現的?！毙『⒗^續誘惑著他。

    “可是……”

    “廟會很好玩的，我去年去過一次，今年我們一起去?！?/br>
    “那……”小和尚糾結又糾結，才點頭：“那……好吧……”

    ……

    清歡突然醒來是因為他感覺到有人在碰他……那個中年男人；留著油膩膩的頭發，長相相當不起眼，而他的手正伸向清歡的口袋……當清歡睜眼的時候，兩人視線對上，中年男人馬上縮回了手，眼中閃過一絲心虛，不過被清歡冷靜的眸子盯著，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惡聲惡氣地說了句：“看什么看，不小心碰到了，都是男人，有什么關系?！?/br>
    說完不等清歡回應，理直氣壯地站起身離開了小包廂。

    清歡對面有兩個人，一個女孩戴著耳機在睡覺，另一個男生目光閃爍，看上去有些縮手縮腳的，膽子并不大，他見中年男人離開，才小聲對清歡說：“他剛才想要偷你東西，要不你告訴乘務員吧……”

    清歡也沒質問他為什么明明看見了，也不阻止，只是淡淡地道：“不用了?！?/br>
    “我剛才看他從其他車廂過來，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說不定得手好幾回了……”男生繼續說。

    “嗯?！鼻鍤g反應依舊很冷淡——他是沒必要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的。

    那個男生嘀咕：“你真奇怪……”

    “乘客們，洛陽火車站即將到達，請下車的乘客準備下車……”

    聽到廣播傳來的聲音，清歡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下車。而對面的男生也在收拾東西，看來是同一站。

    十分鐘以后，列車到達洛陽火車站，清歡背著包下了車。下車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中年男人從前面一個車廂也擠著下了車，他清楚地地看到，在擠下車的過程中，他又順走了一個女孩子的手機，不過這一次——

    那個女孩的男朋友發現了，抓住了中年男人：“小偷——把手機拿回來?。?！”

    對于小偷大家都是敏感和厭惡的，所以很多人都看了過來，而那個中年男人嚇得忙用力掙開了他的手，快速地跑走了——被偷東西的那對男女都追了上去，另外了解了情況的乘務人員也趕著追上去，那個小偷見狀，跑得更快了——

    那邊往下是通往出口的樓梯，小偷擠開其他人，就往下跑，可是他沒看清楚，自己腳下的是電梯，而不是樓梯……于是，悲劇就這么發生了，腳下踩滑的小偷直挺挺往下摔了下去，所有人都聽得到那滾下去然后狠狠撞到地上的聲音——他的腦袋撞到了大理石上，那一下摔得太厲害，腦殼的表皮都破裂了，鮮血流了一地……

    “啊——”女生的尖叫聲，還有小孩子的哭聲連成一片。

    大多數人都是目瞪口呆，一片慌亂。

    清歡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從另一邊的樓梯往下走了——在人流中，他是唯一一個沒有駐足圍觀的。

    “哎，同學，同學，你等等！”

    快到出口的時候，清歡聽到聲音，轉頭看到剛才火車上坐他對面的男生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什么事？”

    “你東西掉了?！蹦猩咽掷锏臇|西遞給他，是一個娃娃掛件，上面鑲滿了碎鉆。

    清歡皺眉：“這不是我的?！笔俏业牟牌婀帧黠@是個女生的東西。

    “??？不是你的啊……”男生奇怪道：“我從車廂里撿到的，不是你的……難道是那個女孩的？”

    清歡沒搭理他，轉身繼續往前走，沒想到那男生又跟了上來：“哎，同學，你是本地人嗎？”

    “不是?！?/br>
    “那是來走親戚的？還是來旅游的?！?/br>
    “旅游?！彼闶?。

    “剛好哎，我也是來旅游的，你要去哪兒？”

    “白馬寺?！?/br>
    “這么巧？”男生驚呼：“我也想去白馬寺的，那我們一起去吧?！?/br>
    清歡望著那個男生一會兒——相貌平凡，眼神卻很誠摯。

    “……隨便你?！?/br>
    男生笑呵呵地跟著清歡：“你好啊，我叫薛園，你呢？”

    “白清歡?！?/br>
    “清歡是吧？名字好好聽，而且，你長得也好漂亮，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男生……還以為是什么偶像明星呢……”

    清歡有些后悔了——怎么之前沒看出來，這是一個話嘮呢？

    第107章 白馬寺——第一日

    清歡必須要承認，自己有時候的運氣真的不太好。比如說坐上公交車然后公交半路拋錨了，好不容易才攔了一輛出租車?；蛟S真的太累了，清歡在出租車上又睡著了，如果不是同行的薛園叫醒他，他都不知道睡到哪里去了。

    下車的時候意識還有些迷糊，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古樸幽靜的寺門。門外的幾棵古松高高聳起，樹冠連在了一起，遮住了頭頂的光線，一陣風吹來，不禁讓清歡打了個寒戰。

    這時，里面傳來鐘聲——“鐺——鐺——”

    “走啊，我們進去看看?！毖@對清歡說。

    “嗯?！?/br>
    清歡邊往里走邊想，這白馬寺還真是清凈，果然是佛門凈地，不過也就是在工作日吧，如果假期估計會有好多拜訪的人。

    寺門是半開的，進去就可以看到石板鋪就的地面，這種建筑石材普遍用于隋唐以前，后來大型的寺廟才改用青磚之類的材料——果然是有著悠久歷史的古寺。抬頭可以看到正殿上威懾的吞脊獸和垂獸，建筑風格倒是和宮殿相仿，這才是曾經國寺的規格。

    “要進去嗎？”薛園問清歡。

    清歡點頭，兩人慢慢走進了正殿，正殿獨有一尊五米左右的金身佛像，佛祖結跏趺坐在蓮花臺上，左手橫置雙膝上，結定印，右手置右膝上，掌心向內，手指指地，這個手勢表示大地做證，為解救眾生不惜犧牲一切的言行，是常見的成道像。

    清歡仰頭望著佛像，慈眉善目，點漆的雙目中似有若無地透著慈悲，那才是真正的眾生平等。清歡看著看著覺得自己的心里似乎也獲得了片刻的寧靜……

    “清歡，你說為什么這個白馬寺一個人都沒有??？”薛園在一旁似乎有些無聊。

    清歡回過神來，指著佛前供奉著的鮮花水果還有香燭道：“肯定有人的，你看，這鮮花水果都很新鮮，而且香燭也是剛剛換上的?！?/br>
    “那他們都去哪里了??？”薛園很是奇怪。

    “或許……是做功課去了?！逼鋵嵡鍤g心里也有些疑慮——沒有游客或者信眾也就算了，為什么連個僧人都看不到……

    兩個人在正殿里轉了一圈兒，也不見有人來。走出正殿的時候，薛園問道：“白馬寺為什么叫白馬寺？”

    “因為當初兩個印度高僧以白馬駝載佛經和佛像來到這里，漢明帝就命人建造了寺院，取名‘白馬寺’來紀念白馬駝經的功勞?！?/br>
    “白馬寺里有白馬嗎？”

    這個問題倒是好笑，清歡淡淡回答：“沒有，不過在寺門口有兩匹宋代的石雕馬，相傳是由當初白馬寺的住持搬來的……”突然清歡覺得哪里不對……他一驚，快步往那寺門走去。

    “哎，你去哪兒？”

    清歡沒有回答——那寺門是一門三洞，剛才他們從半開的正門進來，而現在，那寺門卻是緊閉著的。清歡用力地去推門，可是門紋絲不動。他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往那高墻外扔，明明已經越過高墻，可是石子卻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一般，自己彈了回來。

    “這……”薛園也撿起一顆石子去扔，結果和清歡的一樣，他目瞪口呆——“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