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喬茵到家的時候,還有一刻鐘七點。 家里幾層樓都打掃地干干凈凈,地板被燈光照得能映出人影。 宋女士正靠在沙發上打游戲,聽見動靜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寶貝你先等一會兒,等我打完這一局再跟你玩?!?/br> 喬茵:“……” 被愛情滋養的女人果然不一樣,宋女士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 喬茵瞥了眼樓上,還沒看見魏延的影子,包里的手機就先一步響了起來。 小謝打來的電話。 宋女士的游戲開著外放,吵吵鬧鬧的,喬茵怕聽不清楚,干脆趁著還沒來得及脫外套,拿了手機去了院子里接電話。 小謝沒什么正經事,但是挨不住她能說,一張巧嘴硬生生把一堆廢話鋪墊了七八分鐘。 喬茵在院子里轉圈取暖,“想說什么趕緊直說?!?/br> 那邊果然安靜下來,就兩秒。 兩秒后,小謝:“喬喬,你昨天晚上沒問那個小哥哥斗地主多少錢一晚上???” 喬茵:“……” 她真是信了她的邪。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喬茵懶得再聽小謝犯病,隨口胡謅道:“八百塊!八百塊一晚上!” 電話還沒掛斷,腳步聲停下,男人聲音從身后傳來:“什么八百塊?” 第3章 打電話干什么。 喬茵直覺這聲音熟悉,話音一止,愣了一瞬才轉頭看過去。 那頭小謝還在不明狀況地問她:“才八百塊一晚?” 北城物價高,這幾年更是連郊區到不能再郊區的房價都飆升到了一萬開外。 八百塊錢,連塊地板磚可能都買不到。 手機里“啪啪”按鍵聲一頓響,喬茵對著就站在她三步之內的男人看了幾秒,然后無比機智又心虛地捂緊了聽筒。 “我等會兒再給你打回去……” 話還沒說完,小謝那邊沒了雜音。 喬茵聽見她說:“他昨天開的是賓利吧?” 旁邊那人視線還落在她身上,輕飄飄得有些漫不經心,像是在等她把這通電話給講完。 喬茵頭一偏撇開視線,頓時忘了自己應該掛斷電話及時止損,也輕飄飄應了一聲。 小謝:“我剛才算了一下,如果按照二手價位二百萬算的話,八百塊一晚,他要工作2500個晚上呢……” 喬茵:“……” “喬喬,你算算這得多少年??!” ……算個屁算。 喬茵覺得從一開始接這通電話就是個錯誤,她得及時懸崖勒馬,開口打斷小謝那邊敲計算器的聲音,“晚點兒說?!?/br> 下一秒,電話被她掛斷。 周遭終于安靜下來。 初春沒有鳥叫也沒有蟬鳴,就只有院子里戳著的一排景觀燈亮著,安靜得有些詭異。 喬茵咽了咽口水,再轉過頭的時候,閉口不提剛才“八百塊”的事,她嘴角一彎,整張臉干凈明媚:“韓……” “小紀——” 不遠處突然有男聲橫插進來,喬茵的招呼還沒打完,后兩個字又被這么原封不動地堵了回來。 魏延已經大步過來,像是走近了才注意到站在了男人影子里的喬茵,眼神一轉“哎”了一聲,“小喬,你怎么在外面站著?” 喬茵晃了晃手機:“接電話來著?!?/br> 魏延應聲,很快又把關注點拉回到那人身上,“對了小喬,這是你紀叔叔……上次給你介紹來著,你還記得吧?” “……” ……紀叔叔? 喬茵心跳沒由來地就快了起來。 魏延見她走神,一巴掌拍過來,聲勢浩大但是動作溫柔:“愣著干什么,打招呼??!” 喬茵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張了張嘴,試了幾次才發出聲音來:“紀……紀叔叔?!?/br> 語速極快的一聲,因為羞恥過度聲音也不大,細細地像是蜜蜂繞了一圈。 那人眼睛輕瞇,喉結輕滾,像是輕“嗯”了一聲。 喬茵剛要松一口氣,又聽他說:“沒聽見?!?/br> 喬茵打了足足四五次招呼,那男人跟有強迫癥一樣,聲音小了不行,音調高了也不行。 直到原本在客廳里打游戲的宋女士出來迎接客人,喬茵才終于從“紀叔叔”三個字中解脫出來。 于是四人一起回到客廳。 那倆人開始談男人們的話題,喬茵就坐在沙發上陪宋女士打游戲。 半個小時后,在連續被吊打七八次之后,連同樣是菜鳥的宋女士都開始嫌她菜,把她往邊上一推:“去去去,工作去?!?/br> 喬茵于是被趕到了沙發的一角。 半分鐘后,筆記本開了機,她剛要繼續寫稿子,編輯的消息就彈了出來:【喬喬,你給我的怎么不是徐佳的稿子?】 喬茵抬了抬眼,對面那倆男人在下棋。 一個穿白色衣服一個穿黑色衣服,年齡差不小,但是氣場又意外地毫不違和。 喬茵記得魏延剛追宋女士的時候,她才十五歲。 他比宋女士小幾歲,都能抱塊金磚的年齡差,現在也不過才三十九歲。 旁邊那人比他更小,今年二十六歲。 按照宋女士剛才跟她說的,這兩人的父輩是多年好友。同是國畫大師,年輕的時候還一起下鄉采過景,是一起喂過蚊子的交情。 本來老一輩年紀還差不多,結果一個早婚早育,一個晚婚晚育,到了這兩個人,年齡差一下子就拉到了十來歲。 喬茵盯著那倆人看了幾秒,直到那人不經意抬了下頭,她才又快速把視線收回來。 編輯的消息已經發過來一長串:【喬喬,主編問你怎么回事?!?/br> 【沒拍到還是別的原因?】 【徐佳那邊還沒有媒體爆過料,她又立了幾年的專情人設,這種人劈腿的一手新聞最值錢了?!?/br> 【喬喬?】 喬茵回了三個字:【沒拍到?!?/br> 回完之后,喬茵合上電腦,又往宋女士那邊湊了過去,小聲問:“媽,紀……叔叔叫什么???” “你不知道他?”宋女士難得把心思從游戲上分給了她幾分,“不應該啊……他不是跟你一個行業的嗎?” 喬茵:“……” 干他們這行的人多了去了。 “前兩年在《華爾街日報》工作來著,”宋女士又低下頭,“好像挺厲害的?!?/br> 這個提示管用。 能在《華爾街日報》任職的華人本來就不多,對方又姓紀,喬茵只用了兩秒鐘,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宋女士話匣子一拉,話滔滔不絕地往外蹦:“前段時間我跟你魏叔在機場見到他的時候,還跟他提你來著?!?/br> “提我什么?” “都是做新聞的嘛……我跟他說如果碰上了,讓他照顧照顧你?!?/br> 喬茵:“……” 怪不得他不僅知道她叫喬茵,還知道她是記者。 話剛說完,宋女士“啊”一聲——又死了。 她干脆不玩了,丟開手機笑瞇瞇地捏了捏喬茵的臉:“你知道小紀跟你魏叔關系還不錯,前幾年沒聯系是因為人家在國外……照顧照顧你也沒什么見外的,再說了,他比你厲害一點兒……” “厲害一點兒?”喬茵皺眉。 “好吧好吧,厲害太多了?!?/br> 喬茵沒說話,抿了下唇,她還皺著眉,秀氣的眉毛底下一雙眼睛瑩瑩亮。 可不是厲害太多了么。 喬茵從上大學就開始剪報紙上的精品報道,“紀寒聲”這個名字,在她的剪輯本上出現了不下五次。 他們干紙媒的,名字和長相對不上很正常。 再知名的媒體人,如果不是同事的話,可能根本不知道本尊長什么樣。 就比如,喬茵之前一直以為,紀寒聲是個不下四十歲的、光名字好聽的、和她們主編一樣油膩膩的地中海。 到了今天,喬茵完全把以前的觀念推翻。 兩人隔了四五米,喬茵趁著男人沒注意到她的視線,仔仔細細把他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 眉目干凈,細致又溫柔。 宋女士湊過來:“長得還挺好看的是吧?” 喬茵無意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