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興平二年?不就是今年?”秦婠算了算年份,愕然瞅著沈浩初,“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難怪段謙這名字耳熟,原來是興平二年的探花郎??缮蚝瞥踉鯐赖萌绱饲宄?? “你說呢?”沈浩初不答反問。 “你到底是誰?”秦婠盯著他,依舊是熟悉的容顏,卻非記憶里的人。 “我會告訴你我是誰,但不是現在?!鄙蚝瞥踔赶蛩男?,“小婠兒,我要你心甘情愿成為我的妻子,不是因為詭計,不是因為宿命,不是因為身份,只因為我這個人。等我回來,等你十八歲,給我一個答案?!?/br> 秦婠心又怦怦跳起,不敢再看他逼人的目光:“那你的意思是,四meimei與他之事可成?可四meimei嫁給他,那他原本該娶的那個姑娘……” “他沒娶親,至少到我死之前,他還沒娶妻。他高中探花后京中有不少人家相中他,可惜還沒到親事定下,他就被下放松江苦寒之地,原來想借親事拉攏他的人家就都鳥獸散。此人遂放言功業不成,誓不成家,便只身赴任?!鄙蚝瞥鯇⒍沃t之事細細說予她聽。 “倒有些骨氣?!鼻貖@道,一時又好奇,這些官場之事他怎如此熟悉?料來原也是官場中人?會是誰呢? “其在松江任縣令期間,便曾以十敵百數番擊退匪患,最后徹底瓦解松江一帶最大的馬匪幫子,當年可謂大安一樁奇談。我曾有幸在其回京后與交談,問起過此事,他倒直白,說這功勞他只能領一半,另一半歸功于他的老師?!鄙蚝瞥跽f著笑望秦婠,像說故事般說起這些事兒,“說起他的老師,倒有不少傳聞。他的老師也是他的摯友,年紀比他還小五歲,文韜武略樣樣皆通,來歷出身皆不明,是個隱者,人稱云闕先生?!?/br> “比他小五歲也能做他老師呀?”秦婠大奇,扳出指頭算了算,“小五歲,那豈不是同我一樣大?” 人比人,氣死人。 “是啊,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惜無意出仕?!鄙蚝瞥跞嗳嗨念^,道,“別說這些了,段謙與四meimei之事,你若有心盡力便是,也不可強求,但是錢家的親事,肯定是不能結的?!?/br> “我曉得了?!鼻貖厮麄€明白的眼神,轉身出了次間。 沈芳華還忐忑不安地坐在原處,見他二人出來忙站起。秦婠便拉她到身邊細細問她,只將沈浩初所言之事換種方式逐一告訴于沈芳華,她聽后并未當即決定,沉吟半晌方才堅定點頭。 “也罷,你的心意我已經知曉。薛公子之事我盡力而為,但這事還得你母親說得算,我不能越俎代庖,不過錢家的親事你可放心,我與你哥哥都不會坐視不理,納吉到納征還要段時日,這婚事還沒全定,你且安心回去等我消息?!?/br> 秦婠鄭重點頭,又安撫她兩句,才將沈芳華送走。 “你身體還沒大安,又要cao心這些事……”沈浩初見她說了半天話已然疲倦,不由嘆道。 “不cao心,錢家那事我安排好了?!鼻貖f著撲到他肩頭,眨巴著眼睛道,“大后日就是元宵節,你帶我們去逛花燈好不好?” “安排好了?”沈浩初揚眉。 秦婠附耳一語,沈浩初慢慢揚了唇。 “你啊……玩心還那么重?!彼林念~頭道,“若你身體無恙,我就帶你們出去,若你身體沒有好轉,就歇了這心思?!?/br> “放心,肯定會好?!鼻貖佳垡粡?,一點不見昨日病怏怏的神情。 “這兩日你盡管歇著,什么事都別管。府務老太太已親自接手打理,肅清之事交給我,你好生養病?!鄙蚝瞥醵诘?。 秦婠摸了顆核桃拿銅鉗“啪”地鉗開,遞了一半給他。沈浩初接下后將核桃rou剝出,又剔去澀口外衣,復遞于她。 她眉開眼笑地接下。 “秦婠,你有沒事瞞著我?” 他漫不經心問道。 她手一頓,搖頭:“沒有?!?/br> ———— 午飯過后奉嫂將煎好的藥送來,秦婠唉聲嘆氣地喝完藥,藥效上來她暈暈沉沉地被沈浩初抱到床上哄睡,還是在沈浩初的屋里。 見她睡下,沈浩初轉頭就把謝皎叫到外頭單獨見面。 “這段時間夫人在做什么?可有什么事瞞著我?” 謝皎背靠斗櫥,挑眼看他:“侯爺怎不親自問夫人?” “既然是瞞著本侯的事,問她又有何用?”沈浩初扣了扣碗蓋,抿下口茶。 “她既然要瞞你,又怎會讓我知道?”謝皎反問他。 她是他借來給秦婠用的人,秦婠又不傻,若有心瞞他,真會讓她知曉。 “你就沒有發現?” “我只知道她打發蟬枝悄悄地在查些事,至于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敝x皎淡道。 “從何時開始的?”他又問。 “正月初四?!?/br> 沈浩初目光一沉。初四,正是她從秦府回來,她見過何寄之后。 ———— 秦婠一覺實沉睡至夜晚,出了身大汗,身體松快不少,卻將沈浩初的被褥都沾濕,她怪不好意思地叫人進來換褥子。 換過身干爽衣裳,她精神十足地走到沈浩初身邊,探頭瞧他在看什么。沈浩初正看清遠的地方志,見她探頭探腦的,索性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大掌一扣,就將人抱在膝上。 “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偷偷摸摸作啥?”他的唇在她耳旁蹭著。 秦婠躲開,紅了臉:“我沒有偷偷摸摸,你放開我?!?/br> “秦婠,我有話問你?!彼畔聲?,低頭望著她道。 “什么話?”她問他。 “你對何寄,到底有什么想法?” 聽他提到何寄,她也來了談話的勁頭:“沒想法呀,我就拿他當哥哥。其實我是孿生子,原該有個胞兄,可惜在父親上任途中被西北盜匪劫走,從此下落不明。我到掖城之后認識了何寄,從小到大我都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帶著著我玩,陪我做壞事,還救過我。他去學藝那幾年,年年都會回來看我,給我講外面的故事,給我帶各種土儀,我特別崇拜他,覺得如果我有哥哥,應該就是他這樣。所以……你能別老介意他嗎?你們到底有什么過節?” “你很在乎他?”沈浩初撫著她背上的長發,以指腹一絲絲搓過。 “我將他視同兄長,怎會不在乎?你也有兄弟姊妹,你在乎他們嗎?”她反問他,又自言自語道,“我家里沒有兄弟,從前在掖城時常被人欺負,只有何寄哥哥站出來護著我。雖然他不是我的血親,可我覺得他就是我哥哥?!?/br>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他不在了,可會難過?”沈浩初小心翼翼問她。 秦婠的笑忽然凝固。 這一世予她最大的幸福,大概就是父母尚在,親友仍存。她沒有忘記上一世何寄死的時候自己有多難過。他在她的世界里存在了十多年,給出的豈止是普通交情,還有一段早就逾越血緣的親情。 沈浩初這個問題,她的答案不是預測而是事實。 “我知道了,你別多想?!鄙蚝瞥鯂@口氣,揉揉她的頭將人抱起。 “你要做什么?”秦婠很快拋開雜念問他。 “送你回屋歇息?!?/br> “我不回屋?!彼娝约簩嬮g走,埋頭道。 “那你要去哪?”沈浩初問道。 秦婠指指床,臉埋得緊。 那是他的床。 “嗯?”他疑惑。 “我不管,我要在這睡。都要走了,你多哄哄我?!?/br> 她很霸道,也很羞澀。 作者有話要說: 嗯,出來個新人物……是你們愛的吧…… 第72章 元宵快樂 秦婠睡得很快。 兩人歪在床上,一個很老實在睡,一個很老實在哄。沈浩初從前哄過他侄子睡覺,在侄子還沒認事的時候,秦婠比他侄子好哄多了,不哭不鬧也不蹬被子。 絲被拉到下巴,她用水汪汪的眼看他,他只說一句“閉上眼”,她就真的閉上眼。 沈浩初的不老實,都藏在秦婠閉起的眼眸外邊。沒了她的目光,他才敢放肆地打量她,在腦中想一些讓自己臉紅卻充滿期待的畫面,手還是老實的,有一下沒一下拍著被。 說好的哄,就真的是哄,半點偷功減料都沒有。 秦婠心說這人怎么能這么實誠,在心里撅了一萬次嘴,最后睡著。 ———— 聽她發出綿長勻凈的呼吸,沈浩初才收起略酸的手。湊到她額頭上輕吻一口,他意猶未盡,掙扎片刻終于順從心靈的沖動,往她唇間蜻蜓點水啄了啄,總算起身。 他夜里約了人,再不走就晚了。 早春的夜晚不輸冬日,刺骨寒風讓人眷念暖燭溫語,縱是沈浩初筋骨強健不懼寒冷,也不禁攏緊衣襟,加快腳步。不過盞茶時間,他已到侯府外的一間小宅里,宅中豆燈微亮,窗紗印出模糊人影。他約的人比他先到了。 門響兩聲,他閃進屋里后將門掩實,豆燈晃動,倚在桌上看書的人眼睛發澀,便將書往袖里收起。 “你找我出來有何事?”何寄問道。 他帶了瓶酒與兩只小盅過來,緩緩斟滿。渾濁酒液在微弱的燭火下看不見底,沈浩初拈起一飲而盡,道了聲“多謝”坐下。冷酒入喉燒人,稍去寒意。 “馬遲遲已經見過楊守心三次,該漏的口風都漏了,他還是沒有動靜?!焙渭囊搽S之飲下杯酒。如果沒有這一世錯亂,他覺得他們也許可以成為朋友。他身上有他沒有的東西,冷靜、理智。 “我知道,不是為了這個叫你出來?!鄙蚝瞥踅o自己斟滿酒。 “那我們之間還有何可說的?”何寄蹙了眉。 “你是不是見過秦婠?和她說了什么?”他壓低的嗓音沉厚。 何寄笑了一聲:“別用質問的語氣與我說話,我說沒有,你信嗎?” “何寄,你是不是對她動了情?”沈浩初并不追求答案,有時語言不如神情真實。 何寄把玩著手中酒盅,眉間有幾分過去的不馴:“是又如何?難道你沒動情?你是‘何寄’吧?你不也早就對她動情,這輩子你得償所愿擁有她了,不過是借了我的殼?!?/br> 沈浩初忽然笑到肩顫:“我不是‘何寄’,這重生不是交換?!?/br> 小丫頭的何寄哥哥,可能真的走了,像上輩子那樣,沒有奇跡,他留下的遺憾與感情,讓眼前的人鉆了空子,不過也許是老天想彌補秦婠,所以才用這種方式讓“何寄哥哥”回來。 “那你是誰?”何寄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可笑之處。 “一個你想不到的人?!鄙蚝瞥醪辉俸里?,慢慢啜著,“要是她知道何寄不在了,恐怕會很難過,扮好你的何寄哥哥吧?!?/br> “扮?我連接近她的機會都沒有,談何扮演?”何寄嘲笑道。 豆燈的火光在他臉上打下一重重陰影。 “要不,你把她還給我?”沒有聽到沈浩初的回答,何寄探過身去挑眼問道。 沈浩初笑笑。 “不可能?!彼麛嗳痪芙^,“況且何來‘還’之說?她有她的選擇,上輩子就沒屬于過你,這輩子更不可能。你只會是她的何寄哥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