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我們需要在各個被日本重兵把守的城市中,找到一個可靠的據點,將槍支彈藥給掩藏起來!” 因著有袁二爺的緣故,袁家同那些駐滬的日本政治家的關系,至少是明面上,并不生疏。而這也是袁幼卿能那樣輕松的在袁家山莊里,量產一批又一批的軍事器械的緣故。 但與之同時的,這也讓她的身份變得格外敏感。為了能夠牢牢掩護住袁幼卿的身份,有關于袁幼卿、有關于那一座袁家山莊、有關于那一處陰暗偏僻的郊外,她并不打算說與旁人聽。即便是她最親密的人也不。 但獨獨是袁家山莊里,那愈發增多的槍支器械、火炮彈藥,她只要動了使用的念頭,便是無論如何都隱瞞不住的。 “咱們哪兒來那么多的軍事裝備?從小日本上海本部那里擼來的,加上小日本協議里賠償的,也就是讓咱們用著綽綽有余罷了。拿去各個地方藏著,咱們不就又要變得拮據了嗎?” 一談及“掩藏槍械彈藥”,在場的諸位一下子便能理解了錦頤心里的盤算。 要想打一場勝仗,無非便是憑的三點—— 人數、裝備、最后才是軍隊整體水平。 他們鐵血軍是無法再擴大規模了,可要是真到了要抗日的時候,哪個軍隊不是軍隊,還不都是抗日的華人? 華人的軍隊、尤其是產軍缺少軍事裝備,司令她想在各個地方掩藏一批槍械彈藥,以在關鍵時刻對華人戰友進行支援和補給無可厚非,卻也總不能拿他們自己只能算是“略有富余”的裝備進行補給呀!那也都還不夠藏在五個城市的! 錦頤看出了他們在想什么,當下便直接出聲解釋道:“各位放心!我的意思并不是說拿出我們軍隊里的裝備補給給別的軍隊,而是指我的手里有充足的裝備,既可以及時補給咱們自己的軍隊,也可以拿去其他城市,用以日后支援?!?/br> 她篤定自信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張騰飛的身上。見張騰飛張口,恍似想要在問些什么,當下便又攔下了他的話—— “你也不必問我這些裝備的出處,總之,我只能告訴你們,這是我同另一位為華夏崛起而努力著的‘戰士’所達成的協議?!?/br> 未免有人猜出袁幼卿的身份來,她甚至故意將自己與口中那位“戰士”的身份說得有些生疏。 張騰飛又看了錦頤一眼。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知道了自己努力的方向之后,他便也沒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將雙手交叉著放在會議桌的邊沿上,對著錦頤以及在座的諸位說道:“如果僅僅是運送裝備的話,那么就像是老范他們說的,民軍‘剿產’都剿了好幾年了,這一次沒個兩三年的,也完不了。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個突破口?!?/br> “日軍那邊也沒那么難,就算他們現在盯著咱們,但這華夏到底還沒到任由他們作威作福的時候。咱們讓士兵偽裝成運送酒水、布匹、食物的人,想要運送這些物資也沒那么難。咱們難就難在,咱們要把那些裝備掩藏在各個城市的什么地方?咱們怎么確保那些地方是安全的?怎么確保那些裝備能掩藏到它們能夠及時發揮作用的時候?” “這兩個問題,才是咱們現在應該想的問題?!睆堯v飛松開了手,曲著右手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讓眾人思考道。 事實上,如果僅僅是要在那些城市找個地方來安置些東西的話,那是算不得有多困難的,謝峰德的生意做得不錯,袁幼卿家更不用說,在一些城市租一間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正如張騰飛所說,每一批裝備的“安全”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眾人討論無果,這一次會議便只能再次不了了之。 等到張騰飛同其他人一起心事重重地散去之后,錦頤一個人靠在椅子上閉目沉思,右手食指同大拇指不停在膝上磋磨著。良久,她才試探著做了一個決定—— 或者,她可以同幼卿說一聲,去袁家走一趟。 他們鐵血軍行動受限,但袁二爺那里卻未必沒有門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的關心哦~~~~愛你們,筆芯?? 其實我這個病本身身體上沒啥痛的,但主要是因為它會肥胖,醫生給開的一個控制體重的藥副作用太大,整天惡心想吐、沒有食欲、腰酸背痛、頭昏腦漲,這才搞起我很難受噠~ 但現在可能吃得久了,有些適應了,反應就沒那么激烈了~~~~我玩一會兒、睡一會兒、碼一會兒字的,好像也沒什么關系,小天使們也別太擔心哦~~~~么么噠(づ ̄ 3 ̄)づ ☆、第六十章 第二日早晨的時候,錦頤打了電話給袁幼卿, 道明了自己想要去拜訪拜訪袁二爺, 但袁幼卿卻說, 除了三餐及睡眠時間以外, 她父親是極少會無所事事的待在家里的。這個點,他要么是在自家的舞廳從前下屬的事務,要么,便是在戲園子里聽著小曲兒。 最終,錦頤沒有去成袁家的公館,而是聽著袁幼卿給的消息,在上海霞飛路極為出名的樊川大戲院找到了袁二爺。 走進那自前清便遺留下的戲院, 錦頤隔著整個大廳, 仰首往樓上一瞧, 最中央的、正對著戲臺子的那件隔間,便是袁二爺慣??磻虻牡胤搅?。而那身后并立四位下屬,自己則安穩如山的坐在欄桿前看戲的男人,便是袁幼卿的父親, 她今日要找的人了。 腳下生風, 錦頤習慣性的跨著大步。及至了袁二爺隔間的門口,就著那門框、扣著手指隨意地敲了兩下,也不等隔間里面的人回應,見他們一同轉過了身來看,便徑自撥開了覆于門口處的珠簾,生生踏了進去。 “原來是鐵血軍的謝司令?!?/br> 袁二爺回首, 手里轉著兩顆翡翠球的動作沒有停,只以十分平淡的語氣念叨了這樣一句,便又似舍不得錯落戲臺子上的半點唱段,扭過頭又搖頭晃腦著跟著臺上哼著—— “大江滾滾浪東流,淘盡興亡古渡頭,屈指英雄無半個,從來遺恨是荊州…….” 臺上濃彩重抹的伶人咿呀唱詞,這廂袁二爺低沉的鼻音跟著斷斷續續的哼著曲調,莫名的,竟也達到了一種和諧。 “原是《桃花扇》,現如今,上海城里還聽昆曲的人可不多?!?/br> 她知道的戲曲從來不多,但那伶人方才的那一唱段,她卻聽清了。那恰巧是她在后世的大學時代,曾被當做主修課課文里要求背誦的一段。 興許是通過那伶人婉轉清脆的唱詞中,迷蒙間想起了后世的安寧與喜樂,她嘴角輕輕抿開了一抹清淺的笑意,恍惚間,面容上又帶上了往日慣常掛著的溫和。 聽聞錦頤自踏入隔間起的第一句話突兀地憑空響起,袁二爺嘴邊的哼唱竟也跟著戛然而止。 “哼” 他從鼻腔里哼著氣,也不知是對錦頤擾了他聽戲的不滿,還是對時下昆曲愈漸沒落的現狀不滿,雖然他眼睛依舊還瞧著那伶人柔軟的身段,嘴上卻只說著—— “跟老祖宗留下來的比起來,其他戲園子那唱得都是什么東西?!” 聞言,錦頤先是楞了一下,而后才想起,他說的應該是那些所謂的“海派京劇”,一種有所謂的時裝摩登和京劇結合在一起的戲劇。 那甚至在民國初期的時候便有了,她聽說過,卻從未親自去看過。 戲臺子上一曲結束,袁二爺總算是舍得將目光從那戲臺子上挪了開來。 他從氣派的老爺椅上起身,就著身后四位下屬給自己讓開的路,向著隔間里靠墻的、更適合與人談話的、更寬敞的多人長木椅走去。 站定在主位上,他一手撩了撩膝上的長袍,一手對著他身旁的椅子向錦頤示意了一下。 “說吧,謝司令今日來找袁某何事?” 待得錦頤在他示意的位置上坐下,他揮手讓四位下屬走出隔間把住門口之后,這才問著錦頤的來意。 其實,就身份而言,她現如今的身份決計是在袁二爺之上的。但自兩人見面之后,袁二爺對她的態度十分的疏忽,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傲慢”的。 她猜想,即便是久居高位、即便是習慣了掌控,他也必定不是對每個人都如此“傲慢”的。他不過是猜準了她今日是來有事相求的。 “袁二爺是個爽快人,我也就不跟袁二爺兜圈子了。我這次來,的的確確是對袁二爺有事相求!” 求人的、和被求于人的,在協商上,本來就是沒有什么“平等”可言的。 所幸那袁二爺在自己“傲慢”的態度里始終把持著一個度,既不叫人過分感到輕松,也不叫人過分感到難堪。 錦頤的心性好,這是她當初能夠進入到國民軍校學習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以,她的心里甚至始終都不曾生出一種“被為難”的不適,三五兩下便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個明白。 她所求的無非便是兩點—— 人手、以及房屋地界。 而顯然,這兩樣,對于執掌著上海最大幫派的袁二爺來說,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大問題。 “這是一個大工程?!闭诒紊涎酆?,袁二爺兀地吐露出這句話后,又繼續轉著手里的手轉球,沉默著、思考著。 這當然是一個大工程,這不是說他給鐵血軍提供了掩護的人手、提供了掩藏的地點就能夠一了百了的。這意味著,他、同著他手里的袁幫,與鐵血軍一起同等的背上了被民軍和日軍勘破的可能。 錦頤沒有出聲去催他,甚至沒有用任何的言語以及手段去迫使他答應。因為她知道,不論他想了多少,他一定都是會答應的。只要幼卿仍舊在為著華夏雄獅的蘇醒而奮斗著,他最終都是會答應的。 袁幼卿是袁二爺唯一的女兒,她建了袁家山莊來做些什么,一定是瞞不過袁二爺的。而袁二爺即便是知道,卻仍舊是沒有阻止幼卿。 這才是她決定來對袁二爺尋求幫助的最大依仗! “如果日軍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戰火席卷整個華夏,無論哪個階層,每個華人都將一無所有?” 袁二爺緩緩睜開眼,并不知道錦頤心里在想些什么,驀地一出聲就將錦頤給喚回了神。 初時,錦頤還沒想起袁二爺說的是什么,等她瞇著眼想了一會兒,這才想起,在她剛剛決定要為華夏做些什么的時候,她是選擇過成為一個文人的。而那時,她寫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一無所有》。 隱約間她還記得,彼時,她的確是從幼卿的嘴里聽到過袁二爺對她文章的贊賞。 沒有直接肯定袁二爺的問話,錦頤反而對袁二爺另外問道:“何必等到日軍真正下定決心?東北淪陷之處,我就身在東北。當日軍真正侵占了華夏的土地,華人連命都是日軍的了,又還能剩下些什么?” 聞言,袁二爺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他是一個有遠見的人。否則,他也不可能從碼頭的一個搬貨苦力坐到今天這個位置。早在那篇《一無所有》出來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有了同樣的預料。 即便撇開那許多的民族情感,照那慣會卸磨殺驢的日軍來看,若華夏當真覆滅在日本人的手里,必定是終日暗無天日的。 誠如眼前那謝司令所言,屆時,不論他們現在手里有多少錢,都只能是日軍的,連命也是。 所以,在幼卿秘密筑建袁家山莊,批量制造軍火武器的時候,他從來不曾出手阻攔。甚至為了給那山莊里的“秘密”作掩護,他還會故作不知的命人將酒窖里新釀的各式洋酒運往山莊。為的,便是造成袁家山莊是袁家藏酒的酒庫錯覺。 他知道,華夏抗日之戰,必須得贏。但就現下看來,國民政府在日軍都打到國門口了,還仍然在和產黨產軍糾纏不清,或者,華夏失敗的可能性還要更大一些…… 袁二爺面色沉沉,讓人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但好在他也不曾讓錦頤久等,一想到了自己始終擔憂著的問題,便直接開口對錦頤索要起了條件—— “謝司令說的事,我可以答應。不過,我是個生意人,謝司令總不能叫我應下一樁賠本買賣不是?我也不要求太多,只要謝司令答應我一件事便可?!?/br> “袁二爺請講!” 興許是目的即將達成,錦頤的心里不自覺地輕松了許多。 假使,袁二爺提出的條件是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的,她便是應下也無妨。畢竟再加上一個幼卿,袁家給她的幫助是無法用普通的多少來進行衡量的。 正了正神色,自見到錦頤起,袁二爺第一次坐直了身子。他那雙恍似被歲月給浸洗得有些過分平和與滄桑的眼里,第一次閃現出了死死的銳意。 “我需要得到及時的消息!” 兩人協商的地位,在袁二爺盯著錦頤一字一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首次達到了平等。 身為常年被喚作“老大”的人,他能得到的消息有很多,卻也十分有限。至少,軍方的消息他是無從得知的。正如同錦頤只能夠求助于他一般,他能夠及時獲取有關于戰爭消息的渠道,也只能是錦頤罷了。 抿了抿唇,錦頤還沒想好怎么給袁二爺一個答案,首先便答了一句,“我明白你的意思?!?/br> 在這之后,她捋了捋自己的思緒,這才繼續答道:“袁二爺,憑我跟幼卿的關系,我應該叫你一聲袁伯伯。我希望您能明白,假如可以避免,就同我自己的家人一樣,我必定是不希望幼卿受到波及的。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但其他更多的機密,請恕我不能告知?!?/br> 袁二爺能提出這個條件,無非便是想給自己和自己的女兒留條后路罷了。他不愿意離開上海這個讓他呆了大半輩子的地方,但要是真正到了他該離開的時候,他也是不會猶豫的。 終歸,她也同樣是要為謝家的三人謀出路的。 “這就足夠了!”像是松了一口氣,袁二爺如此嘆道。 作者有話要說: 唔,大概快要把時間拉近到1937了,畢竟1932到1936,日本沒啥太大動作~ 謝謝 暗夜。小天使扔的1個地雷~ 謝謝 暴力老奶奶小天使扔的1個地雷~ 日常表白各位小天使們,愛你們么么噠(づ ̄ 3 ̄)づ ☆、第六十一章 悅耳的音樂悠遠輕快,偌大的客廳里, 那些男的女的輕擁在一起, 踏著愜意的步伐, 隨著音樂輕輕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