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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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班主任和七班班主任小崔也趕了過來,進門就跟著主任一起訓,指著自己學生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知不知道自己都高三了,有沒有一點緊迫感?” …… 七七八八審了半天,最后終于算是審清楚了。 結果就是,盛夏和溫珠把家長請過來,朱莉莉三千字檢討,周一升國旗的時候當著全校人的面念。其余人每人一千字檢討,放學交到他辦公室。所有人罰掃cao場一周。 盛夏聽說請家長眉頭就皺了起來,揚著聲音說,“請不來?!?/br> “為什么請不來?” “沒有?!?/br> “叫你監護人過來?!?/br> “沒有?!?/br> “那你身邊總有長輩吧!你跟著誰???”段一刀已經氣得想抽她了。 盛夏別過了頭,抿著唇不吭聲了,事實上她不知道怎么說,隱隱有點兒難堪,第一次覺得自己要是能忍忍就好了。 要她把沈叔叔沈阿姨叫過來,不如叫她去死好了。 段一刀真的要發飆了,卻看見沈紀年忽然拉住了盛夏,示意她不要講話。 沈紀年上前一步,對著段一刀頷首道:“段主任,盛夏在我家里住,我會請我媽過來一趟和您談談的,她不懂事,讓您費心了?!?/br>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盛夏也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對她搖了搖頭。 盛夏老老實實閉了嘴。 第7章 整個下午盛夏都很老實,隱隱有種生悶氣的感覺,朱莉莉和她說話她也不理,說得煩了就蹙著眉斥一句,“閉嘴!” 一向傲氣沖天,誰的面子都不賣的朱莉莉,難得也有不計較的時候,如果究其原因,大概也只能說,氣場碾壓吧!她對著盛夏傲氣不起來,還十分有搖尾巴示好的沖動。 只踢了踢陸也,說:“哄哄??!” 陸也指了指自己,“我?” “發揮一下同桌愛能不能?” 陸也倒是很樂意,只是看了看這娃娃臉渾身戾氣呼之欲出的樣子,最后還是識趣地憋著沒吭聲,他怕這只兇兔子炸毛,怪可怕的。 溫珠的mama下午就來了,穿著一身精致的套裙,妝很濃,對著段一刀好聲好氣脾氣很好的樣子,不住地道歉,只是眉眼里似乎也沒多少愧疚的意思,最后不咸不淡就結束了。 也不奇怪,要是家里有個強勢得能管得住的家長,哪至于讓女兒張狂成這個樣子。 “那是她后媽,哪敢管她?!?/br> “聽說溫珠家里挺有錢,他爸爸是搞魔術團的,手下有個大團,據說起初就是個雜技團,特別混亂,什么場子都去。我聽說還有跳脫衣舞的,里面的姑娘很多都不正經。溫珠的后媽就是魔術團的,和溫珠他爸搞在了一起,然后溫珠她爸把溫珠她媽給踢了。溫珠叛逆期很早,跟她爸杠得很厲害,剛開始他爸還打她,越打她越反抗的兇,后來干脆直接不管她了,現在她自己住,家里只有一個保姆和一個司機,他爸定時給她匯錢。其余都不管她的?!?/br> 盛夏從廁所出來,就聽見兩個人趴在欄桿上聊溫珠的八卦,一路走過去,聲音漸漸聽不見的時候,差不多也聽完了。 和李亞楠跟她講的差不多,沒什么特別的,就一失足少女的叛逆史。 這類人,朝陽一抓一大把,比她更偏激更張揚更跋扈更叛逆的也不少,見怪不怪。 * 進門有人過來打招呼,盛夏認不得臉,只“嗯”了聲,就坐在位置上看書去了。 韓佳凝屏氣息聲,回自己位置的時候才喘了口氣,跟同桌說:“那個轉校生氣勢好足??!”她第一次覺得氣場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是真的存在的。 同桌撇撇嘴,“朝陽過來的,能有什么好東西?!?/br> 斜前方坐著的林悅耳朵尖,聽見了,扭過頭看了那女生一眼。長發圓臉齊劉海,嘴唇很薄,薄到有點兒刻薄的程度。 她記得,叫袁丹寧。 下課的時候,林悅過去借著問作業的由頭,成功和學委以及學委的同桌搭上了話。 “我覺得,那個轉校生很酷誒!就是有點兒不好相處……”林悅斟酌著詞句,聲音輕輕柔柔地提了一句, 袁丹寧立馬“哈”了聲,“太張揚了,還以為自己在朝陽那種破地方呢!” 韓佳凝小聲反駁了句,“其實還好啦!比起朱莉莉,她頂多算脾氣不好,也沒見她做什么太過分的事??!跟溫珠打架,還是因為溫珠先找事呢!如果她不還手,那被欺負的,不就是她了?” 林悅秀氣地皺了皺眉,慢吞吞遲疑地說,“那也不能打架呀……” 袁丹寧附和,“就是,學生還是以學習為主吧!” …… * 一個下午唰就過去了,放學鈴響的時候所有人迅速地收拾東西往外沖,眨眼就少了一多半的人,盛夏磨磨蹭蹭地不想動,沒臉見沈叔叔沈阿姨,不敢回去。 陸也慢吞吞整理著書包,看自己同桌這個娃娃臉強迫癥似的一樣一樣仔仔細細地把東西往書包里擺。 蔡孟飛在門口叫著,“陸哥,走了,干嘛呢?” 他應了聲,把書包拉鏈唰地合上,甩在背上,做了今天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揉了揉他同桌蓬蓬的短發,“誒,讓我過去?!?/br> 心不在焉收拾東西的盛夏立馬扭頭瞪了他一眼,“繞過去不行?”那雙鹿眼純良又邪惡,唇抿得很緊,臉頰鼓鼓的,眉頭皺皺的,他頓時樂了,彎腰拿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太陽xue上一磕,“明天見,小同桌?!?/br> 同桌就同桌,還小同桌,盛夏從鼻子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哼”,“毛??!” 陸也哈哈大笑著走了。 * 沈紀年收拾好東西就走了過來,靠在她桌子上看她收拾東西,知道她磨磨蹭蹭是因為什么,也不催她。太陽依舊熾烈地掛在西方的天上,陽光穿透玻璃,在教室里撒下一片方正的赤金。他身體一半沐浴在光下,一半隱在暗影里,仿佛一副明暗對比的畫報,沉靜而鮮明。 人慢慢都走了,教室里忽然安靜下來,盛夏的書包已經整理地沒有一絲可整理的余地了,最后只能認命地站起了身,悶聲說,“我好了!” 沈紀年“嗯”了聲,把她書包接過來,挎在自己肩上。 盛夏嘟囔了句“我自己可以”,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應,盛夏就隨他去了。 兩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后,低著頭出神。 視線里能看見他兩條腿,穿著校服褲子,很長,差不多那條腿的水平線都到她腰上了,他穿一雙板鞋,鞋子很干凈,因為他有一個好mama,能把他打理得很好。 想起沈姨,盛夏又覺得有些惆悵,這惆悵情懷她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她記得自己第一天去沈家的時候。 那時候姥姥剛死,她那個改嫁了的mama在電話里為難兮兮地說:“夏夏,要不……你搬來h城吧!mama先安排地方給你,等過些時候,跟這邊溝通好了,就跟mama一起住?!彼裮ama兩個人字咬的很溫柔,可盛夏只覺得心底發寒。 她對著話筒平靜而冷淡地應了聲,“不用你管,死不了?!比缓缶土塘穗娫?,感覺肺里漲滿了空氣,快要炸掉了。 扭過頭盯著墻上姥姥的遺像,看照片里她依舊慈祥的面容,眼眶頓時紅了起來,但沒有哭。 自從爸爸死了,mama改嫁,她跟著姥姥姥爺相依為命之后,就很少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會被認為軟弱可欺。 但這一刻,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覺得很是悲涼。繼父是頭婚,很忌諱mama生過孩子,當初嫁過去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把孩子帶過去,她同意了,因為對方條件太好了,她哭著跟姥姥說,她還年輕,不想一輩子就這樣,姥姥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說你走吧,孩子我看著,然后她抹干眼淚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后來她每月寄給盛夏豐厚的錢,但是從來不來看她,前幾年生了個兒子,和繼父一家人生活得很圓滿,她就更是多余了。 她不在乎,真的,誰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她愿意犧牲女兒就犧牲吧,她不愛她,她也沒想過要愛她,就這樣吧!可為什么還要屢屢提醒她,她有個不愛她的mama。 姥爺走了有一年了,家里只剩一個年紀還小的姑姑,畢業剛剛兩年,在沿海地區工作,工資尚微薄,有一個交往四年的男朋友,正考慮談婚論嫁,她有心想管盛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盛夏也不想麻煩她,只說:“我自己可以,不用人管,姥姥留了錢給我,夠我上學用了。你好好工作,別想那么多?!?/br> 等到了大學就可以申請貸款了,怎么都可以過下去的。 她其實挺樂觀的,生活過成這個狗樣子,按說應該是很凄涼的,但已經到了這地步了,反而覺得沒什么了。已經很糟糕了,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她記得那天晚上,沈姨和沈叔來了家里,沈叔問她以后怎么打算,她搖搖頭說走一步看一步。 沈叔叔問她,“你要不要跟叔叔回家去?家里有空房間,也就多一口飯吃的事,轉到市里去上學的話,教學條件也會好很多。你和阿年一般大,也能做個伴?!?/br> 她蹙著眉,并不喜歡麻煩別人,印象里沈叔和沈姨都是對她很好的人,因為很好,所以不想變成拖累,去消耗這份好。 沈姨握著她的手,親切地把她攬在懷里,“我記得夏夏很喜歡阿姨啊,就當阿姨請你去家里玩兒,阿姨一直想要個女兒呢,要是有你這個可愛的女兒陪著阿姨,阿姨一定會很高興的?!彼樕鲜菧厝岬膶儆谀赣H的笑意,慈祥寧和,充滿愛意,盛夏從來沒得到過的母親的溫柔,從沈姨那里得到了補償。不知道為什么,倔強地不愿意流下的眼淚,頃刻間滑了下來。 沈姨拍著她的背,輕聲哄著她。 那天直接收拾了東西,下樓的時候,沈紀年從隔壁出來,幫她提行李。他神色照舊是淡淡的,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盛夏偏著頭問他,“你會不喜歡嗎?我住在你家里?!?/br> 沈紀年笑了笑,“不會?!?/br> 他那笑里有溫和,有安撫,還有一點親昵,讓盛夏放下了所有戒備。 她可以敵對全世界,卻不會把刺對準他,和他的家人。 第8章 沈叔叔是個工程師,沈姨在醫院上班,都很忙,盛夏和沈紀年坐地鐵到家的時候,家里只有保姆孟嬸在。 孟嬸只負責做一餐晚飯,慣常準備好就走了。 今天準備得晚,這時候還在收拾,聽見門開的聲音,一邊兒擦手一邊兒把頭從廚房里探出來,一張圓圓的胖臉上堆滿笑意,“阿年和夏夏回來啦?飯差不多好了,去把書包放下,洗洗手就可以吃了?!?/br> 盛夏“哎”了聲,沈紀年向來話少,只點點頭,去冰箱里找水喝。 孟嬸念叨著:“不要喝冰水啦,喝多了鬧肚子,我煮了綠豆湯,在保溫杯里,這會兒差不多涼了,去喝點兒?!?/br> 沈紀年胡亂點點頭,仰頭灌水的動作卻沒停,盛夏扭過頭看他的時候,能看見他揚起的側臉,汗濕的額發,還有上下滾動的喉結。 她撇撇嘴,自己都不聽話,還整天像個老夫子一樣管束她。 盛夏推開了最里側的臥室,房間不大,只擺了一張一米五的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柜,差不多就滿了。 書桌是粉白色的,衣柜是藍白色,床是象牙白,床單是粉色帶碎花的棉料,窗簾是蕾絲紗的質地,蓬蓬的有三層,新貼了墻紙,是淺粉和淡藍的麋鹿和精靈,到處都是粉嫩嫩的少女氣息。 盛夏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能吸到少女的甜味兒。 沈姨特意為她布置的。 她把書包扔在桌子上,撲到床上趴著,更喪了。 她從沒有一刻覺得如此鬧心過,不想給沈姨留下壞印象,不想讓她覺得,自己一心關心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