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雞哪有那么好抓的，不過木朵也沒說她。鄉下終究比城里條件差，爺爺奶奶更是清苦，也難為小樹了。

    她那個前二嬸也是狠心，小樹在城里待了這么多年，又扔回了鄉下，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帶走呢。

    摸野雞蛋是要碰運氣的，她們三個還是按照原計劃挖起了野菜。如果找不到野雞蛋，至少還有野菜不是。

    “噓——”木小樹耳朵一動，就聽到了遠處隱約有嘎嘎的叫聲。通常發出叫聲的都是野公雞，這就意味著附近可能有好幾只野母雞。

    木朵和朝云的聽力沒有木小樹好，但是看木小樹的表情這么凝重，也知道她發現了什么，配合的停下了動作。

    朝云興奮的壓低聲音：“真的有野雞嗎？我們一塊兒去抓吧！”

    “野雞跑那么快，你抓得住嗎？咱們找找有沒有野雞蛋?！蹦径浔容^實際，不過也沒有擅自行動。堂妹要抓野雞，她雖然不抱什么希望，也想讓她好好玩玩。

    城里來的人對什么都稀奇，先前村支書那個城里媳婦來村里，看到小羊羔都興奮得不行，非要抱在懷里玩。

    她堂妹長在城里，說不定鄉下的事都忘完了，對野雞好奇也是正常的。

    木小樹看她們兩個安靜下來，撿了幾塊碎石頭就躡手躡腳的朝發出聲音的地方走了過去。

    看到草叢里隱約可見的彩色羽翎，她拿了一塊小石子朝著野雞就砸了過去。

    一只羽毛鮮艷的野雞被石子擊中，嚇得嘎嘎兩聲，撲棱棱飛了起來。旁邊一只灰撲撲的野雞也跟著飛竄，一時間雞飛狗跳，熱鬧得不行。

    木小樹沒有管后面的那只灰色的野雞，緊接著兩三個石子就朝先前的兩只野雞砸了過去。

    “撲通！撲通！”兩只野雞腦袋一歪就倒了下來。木小樹走上前，一手一個，抓著野雞的翅膀就拎了起來。

    “小樹，提它的腳，當心它踢......”木朵的話還沒說完，木小樹就被突然“詐尸”的野公雞踢了一腳。

    木小樹屈起手指，照著雞腦袋彈了一下，看它軟軟的倒了下去，提了野雞的兩只腳招呼木朵和朝云：“這有只母的，找找旁邊有沒有雞窩?！?/br>
    剛才的野母雞大概獨得野公雞恩寵，就連抱窩都有野公雞守著，正好讓她抄了老窩。其他的野母雞應該都逃走了，蛋肯定都留下來了。仔細找找，說不定能收獲不少野雞蛋。

    木小樹撿起腳下的這窩野雞蛋，數了數，只有九個。野雞一窩能下十幾個，這只雞估計還沒下完，正好說明這蛋都是新鮮的，不用擔心有半孵化的毛雞蛋。

    三個女孩子在田間到處尋找野雞蛋，最后每個人都找了二三十個。

    木小樹有點為難，雖說野雞是自己打的，但是吃獨食似乎不太好。野雞rou少，又只有兩只，分又不好分。

    朝云很快就看出了木小樹的想法，跟木朵商量一下，就對木小樹說：“這兩只雞你都拿回去吧，本來就是你自己抓的?！?/br>
    她們家里一個月也能吃上一兩回rou，但是木奶奶家這么艱難，她們怎么能厚著臉皮分人家抓的獵物呢。

    木小樹也沒有推讓，把自己的野雞蛋給她們一人分了幾個。今天的的收獲不少，籃子都裝滿了，該回家了。

    她扯了一根藤，兩只野雞的腿系在一起，輕松的拎了起來。野雞蛋直接放進籃子里了，下面墊著野菜，也不用擔心打破。

    木小樹右手提著兩只野雞，左手提著籃子，也算是滿載而歸了。

    因為走得匆忙，木小樹沒有仔細看腳下的路，突然就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她剛一低頭，一條長長的東西朝著她的小腿撲了過來。

    “小樹當心！”木朵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條蛇，她平時也怕這東西，但是對小樹的擔心占了上風，籃子一扔就去拉小樹。

    只是她沒想到，蛇的動作很快，木小樹的動作更快。電光火石間，木小樹已經丟下手里的野雞，穩穩的捏住了蛇尾，順手往旁邊的石頭上一甩，這條可憐的蛇就像面條一樣軟了下去，腦袋上都快砸爛了。

    原來是一條無毒的草蛇，木小樹喜滋滋的拎著蛇跟余悸未消的木朵說：“姐，這條蛇給你了，這么肥，燒了能有一大碗呢?！?/br>
    “你離我遠點！我不要這東西，你要吃就自己拿走吧！”木朵看著這個膽大的堂妹，躲得遠遠的。

    她小時候吃過一次蛇rou，就是木小樹的親爹木林足的，弄好了給他們幾個分著吃了。當時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事后知道真相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來。

    “朝云，你要不要？”

    “我不要！”

    朝云也對這東西避之不及，跟木朵手拉手退得遠遠的，不敢跟木小樹走在一起。

    木小樹把死得透透的草蛇扔進籃子里，遺憾的說：“你們真膽小，蛇rou可好吃了?！?/br>
    “奶，我回來了?！?/br>
    聽到這清脆的喊聲，屋里的袁嬸子就知道正主回來了。

    第7章

    青蔥一樣水靈靈的小姑娘，笑盈盈的看過來，讓袁嬸子有種春風撲面的親切。

    讓她更驚訝的是對方的容貌，這模樣，簡直跟電視里的那些女明星一樣，難怪霍家那大小子一眼就瞧上了。

    實在是木小樹長得太好了，等她進了屋，袁嬸子才注意到她穿的是什么。

    一身灰藍色打補丁的舊軍裝，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的衣服改的。這都是十年前流行的衣服了，現在的大姑娘就算買不起的確良，至少也會扯塊布做兩身新式的衣服。

    這木家的光景，實在不咋地啊。聽說這姑娘的爸好幾年都沒回家了，親媽在城里也安了家，結婚生了孩子，原來閨女養大了就送回鄉下，跟著爺奶過日子，真是可憐。

    袁嬸子打量完木小樹，就開始跟木婆婆夸木小樹：“這孩子長得真水靈，一看就是城里人。這手我都不敢摸，生怕摸破皮了。有這么個孫女，大爺跟大娘以后就有福氣了?！?/br>
    可不是，雞窩里飛出個金鳳凰。木小樹這樣的出身嫁到霍家，那可不是一步登天了。正鋒可是在部隊當官的，聽說月月都有幾百塊補貼，以后這兩口子就跟著享福了。正鋒指頭縫里漏漏都夠他們吃用的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快磨了一上午，這老兩口也沒給她一個準話。這霍家的條件還不夠好，這都看不上，難不成指望嫁到城里不成？

    木小樹不認識袁嬸子，進屋叫了一聲嬸子好，就把野雞放到了地上，“爺，奶，我今天逮了兩只野雞?！?/br>
    木老頭看到野雞，高興的說：“呦！這野雞可不好逮，爺去燒水一會兒褪毛，咱中午燉雞?！?/br>
    還有一只野公雞，等會兒收拾好給孫女做個雞毛毽子。這野雞的尾巴上的幾根毛又長又好看，做好了讓孫女拿出去炫耀。

    木老頭還當孫女是八歲呢，得了好玩的就滿村子顯擺。

    袁嬸子看到兩只野雞，正想夸木小樹能干，就看到木小樹從籃子里拿出了一條讓她毛骨悚然的東西，“長蟲！”

    她最怕這種東西了，應該說，沒有多少女人不怕的，像木小樹這樣的才是異類。

    不過也是確實，誰見過怕樹的蟲子？要想嚇住木小樹，拿蛇還不如拿一只大青蟲有效果，至少蛇不吃樹葉。

    木小樹看嚇到人了，趕緊解釋：“這是草蛇，沒有毒?！?/br>
    沒有毒她也害怕啊。袁嬸子往木婆婆身邊擠了擠，看那蛇一動不動，應該是死了，心里才踏實了一點。這姑娘，看著柔柔弱弱，原來還是個憨大膽。

    也不知道霍正鋒知道不知道。

    袁嬸子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拉著木婆婆說：“正鋒膽子也大，十幾歲就敢跟著大人進深山，能耐著呢，要不也不能在部隊出頭?！?/br>
    “晌午在家吃飯吧。你說的那事，我們再考慮考慮?！蹦酒牌趴磳O女回來了，不好當著孩子的面談論她的婚事，就打住了話題。

    袁嬸子正是來給霍正鋒提親的。

    要木婆婆說，霍家這門親事說好是真好，這霍家小子除了年齡大點，哪哪兒都好。

    但是人老成精，想到霍家許諾的彩禮，木婆婆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任袁嬸子怎么磨都沒有明確表態。

    袁嬸子不明白木婆婆為什么不同意，要是她家有個閨女，這彩禮減半也愿意啊。正鋒現在也是國家的人，不比城里那些吃商品糧的差，還有啥好挑的？

    眼看都快中午了，袁嬸子哪里好意思真在木家吃飯。從南京到北京，也沒見過說媒的在主家吃飯的。

    木婆婆這話也是送客的意思，袁嬸子心領神會：“這可不成，我得回去了，家里做著我的飯呢。離得不遠，騎車一會兒就到家了?！?/br>
    兩人一個挽留，一個拒絕，你來我往半天，木婆婆才把袁嬸子送出門?；貋淼臅r候，木老頭已經燒好了水，準備殺雞褪毛了。

    木婆婆看著地上那條肥嘟嘟的草蛇，一點也不意外。她這個孫女從小就喜歡往山里跑，別的小姑娘怕這個，她卻從來不怕。

    就是那霍家的媒人，說不定嚇著了，不知道會不會跟霍家人說。不過她也不怕說，霍家這事不簡單，成不成還兩說呢。她得先去打聽打聽，看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

    兩只野雞宰了，一只燉湯，一只系了繩子吊起來，過兩天再吃，那條蛇木婆婆直接燒了。嫩嫩的野菜擇干凈焯水，拍兩瓣蒜拿鹽、醋一拌，再滴上兩滴香油，就是一個時令的涼拌菜了。

    木小樹想到木朵，就端了一碗雞rou去了木老大家。木朵那么怕蛇，還敢去救自己，雞蛋都摔破了好幾個。雖然她不用別人救，但這份心意很珍貴。

    看到木小樹手里端的rou，曹桂花難得給了木小樹一個好臉。木小樹把碗放下就回來了，她還等著吃飯呢。

    木小樹回到家剛坐下來，木婆婆就忽然問道，“霍家救你的那個小子，你看咋樣？”

    霍正鋒的條件著實不錯，主要還是人品好。木婆婆對解放軍有種天然的信任，雖然覺得霍家有點不對勁，放棄了也覺得可惜，所以她才沒有一口回絕，說是考慮一下。

    “霍大哥嗎？他人挺好的?！蹦拘洳恢滥酒牌诺挠靡?，不過她對那個笑起來跟小太陽一樣的男人印象還不錯。

    “你覺得......”木婆婆想問孫女愿不愿意嫁到霍家，又怕里面有貓膩，萬一孫女上了心再沒成，心里不自在。她干脆也不說了，等打探了霍家的情況，要是沒有問題再問孫女的意見。

    木小樹還不知道袁嬸子是來提親的，看奶奶欲言又止也沒有追問。爺爺奶奶最疼她了，肯定不會害她。

    袁嬸子回到石坎村，直接就去了霍家?；舸竽镖s緊端茶倒水，急切的問道：“成了嗎？木家同意了沒有？”

    “說是再考慮考慮，也不知道是不愿意，還是拿喬?！痹瑡鹱佑悬c泄氣，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事，誰知道碰了個釘子。

    袁嬸子自己心虛，就疑心是不是木家察覺到了不對。她本來就精明，這會兒一尋思也覺得自己心急了，這么厚的彩禮，有點腦子的就知道不正常。

    “恐怕是嚇著人家了。我就想著正鋒二十好幾了，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就想趕緊訂下，這才急了一點。說不定人家誤會咱們正鋒哪里不好，不敢同意呢。先放放，過幾天你再去一趟，好好說說?！被舸竽餆o奈的說。

    聽霍大娘這么說，袁嬸子也覺得不對了。不過既然霍大娘都直接這么說了，袁嬸子倒也沒有懷疑。誰家騙人才把自己的心思明晃晃的擺出來。

    找到了木家不敢同意的原因，袁嬸子也表示理解，決定下次好好跟木家解釋一下，打消他們的懷疑。

    袁嬸子到家都中午了，跟霍大娘回了話就趕緊回家了。

    霍正鋒黑著臉從里屋出來，“娘，您讓袁嬸兒去木家說媒了？我不是說不想結婚嗎，您這是做什么？”

    霍大娘剛才一急，忘了兒子還在里屋，這就被霍正鋒聽了個正著。

    “誰還能一輩子不結婚？你現在在部隊還好，等你退休了，老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誰照顧你？你看看咱們村里的那幾個老光棍，過得是啥日子？死屋里都沒人知道！”霍大娘看兒子還不領情，氣得直掉淚。

    霍正鋒定定的看著霍大娘：“那你跟人家說我不能生育的事了嗎？”

    想到木小樹，霍正鋒心里有點抽痛。娶她為妻，他求之不得。但是現在的他怎么配得上這么美好的女孩，他有什么資格剝奪一個女人為人母的資格，甚至，他都給不了對方正常的夫妻生活。

    霍大娘被兒子看得心虛，躲閃的說：“不能生咋了，娘又不虧待她。你這些年的補貼我都給你攢著呢，電視、縫紉機、上海牌手表、收錄機、自行車，人家娶兩個媳婦都夠了，娘都給她買，只要她跟你好好過日子就行?！?/br>
    霍大娘本質上不算多壞的人，知道自己這事辦得不地道。只能多出點彩禮，回頭再對兒媳婦好點。

    她為了啥，不也是為了這個沒良心的兒子嗎？要不是為了她，她能干這虧心的事嗎？就這還落埋怨。

    “娘你這是騙婚，你知道嗎？”霍正鋒無力的說道。他知道娘疼他，做什么都是為了她。但是他也沒辦法認同他娘的做法，這事他必須得跟木家說清楚。

    吃了中午飯，霍正鋒騎著自行車就出門了。他知道他娘沒打算放棄，也不會跟木家坦白。那他就自己跟木家人賠罪去。

    “你說啥？”木婆婆氣得發抖，這霍家真是不地道，這樣的事都瞞著他們。她就說，哪有這么好的事。

    霍正鋒在部隊當官，聽說還是個啥營長，這樣的條件要是沒問題不早娶媳婦了！她家小樹雖然長得好，但是怎么也不得當霍家拿這么高聘禮，原來是為了這個。

    木老頭的面色倒是平靜，他指著大門說：“這事我們知道了，謝謝你了，你回去吧?！?/br>
    平靜？木老頭能平靜才怪！要不是念在霍正鋒當初把孫女送回來，又特意來賠罪的份上，他早就把這小子的腿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