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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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有了一個隱隱的猜想,又在快要切入的時候及時抽身而出。 趙括不是破軍,他也不打算變成破軍,為此,他必將割舍掉曾經的自己。 話雖如此,在這萬般悲傷的時刻,他卻做了一個與初衷背道而馳的決定。 他決定,當半柱香的破軍星君。 起碼,在眼淚停止之前,他作為破軍哭泣。 這是趙括所能給予的最大的讓步。 三人沒有再說話,直到宋之程發出了一聲低呼,他指著石屋的方向,“大……大師兄?” 穆易應聲抬頭,果不其然,原本覆蓋在石屋之上的冰雪在逐漸融化,初化的雪水甚至匯聚成了一條小溪,順著崎嶇的地勢蜿蜒而下,失去了冰雪屏障的石門被人從內推開,從越來越大的縫隙里能看到推門之人修長又白皙的手指。 他曾千百次的見到這五根手指握劍,也曾千百次的被手指主人毫不留情的掀翻,大概沒有一個北海劍宗弟子會不認識這只手——這是白心離的右手。 宋之程猜的沒錯,大師兄要出來了! 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穆易習慣性的想去搖趙括,卻在手指將將要碰到的時候又縮了回去。對于穆易少見的識相,趙括內心是感激的,雖然非常不可思議,但他眼下確實一點也不想見到白心離。 就在二人做小動作的時候,石室的大門徹底打開了,身穿月白色衣衫的青年走了出來,然而,這只是視覺上的看見而已,宋之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白心離明明就只敢在眼前,他卻有一種看到了幻影的錯覺。 相比較于修行尚短的宋之程,穆易則有另一套辨別辦法,只見他干脆閉上了眼睛,沒有了視覺的干擾,真相反而更為直觀——天、地、山川、河流、生靈……在這短短的一瞬,穆易感受到了萬物,而這浩瀚之感震撼到了可怖的地步,逼得他立即睜開眼睛,中斷了感知。 “哈……哈……” 喘著粗氣,穆易低下了頭,手指深深扣入沙土,與其說前面站著的是一個人,不如說那只是這三千世界的一個縮影。 這種感覺,這種恐怖……除白心離外,再無第二人擁有。 像是察覺到了來自他人的窺視和試探,青年偏過頭,目光掃過不遠處的沙坑時微微停頓了一下,可還沒等里面的三人反應過來,他就邁開步子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呼……” 伸出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穆易把自己摔到了地上,他不愿意承認,在被發現的那一刻,他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跑”。 無我,無我,萬物無我。 白心離的劍道是一條無法回頭的絕路,他走的越遠,失去的就越多,越貼近大千世界,保留的自我就越少,只是不知道,在渡劫成仙之后,他所熟悉敬仰的大師兄還會殘留多少? 這個問題的答案,穆易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知道,干澀的眼眶逐漸濕潤了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被感染了趙括的情緒。 如果能夠大哭一場就好了。 白心離在前進,他已經多日沒有踏出石室,隨著力量的突飛猛進,壓制劍意變成了一件萬分痛苦的事情,可當他突破了成仙這道坎以后,那些畢露的鋒芒,又統統消失不見了。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就像是他已經變為了這世界的一部分,他是風,是雨,是雷霆,也是朝露,他與天地相融,與萬物共存,一呼一吸,都隨心所欲到了往日想也不敢想的地步。 他解放了,他被從那間寒冷而潮濕的石室里解放了,或許還從名為“白心離”的軀殼中解放了。 但這是不行的。 白心離不能消失。 他繼續前進,目標是已經空無一物的洗劍池,頭頂的漫天火海隱隱傳來了熟悉的氣息,讓他想要立即調轉步伐去尋找氣息的源頭。 可是不行。 起碼現在不行。 青年在殘破的洗劍池旁站定,往日里清澈的池水統統順著斷劍消失后露出的缺口流走,露出了干涸的池底,他彎下腰,撿起一塊從斷劍上崩下的碎石,閉上了眼睛。 從石頭上傳來的是不絕于耳的海潮聲,一聲疊一聲,延延綿綿,像是能持續到地老天荒。 那是祖師爺殘留的劍意。 相傳,祖師爺枯坐海邊數年方才悟道,而成就他的北海,就在他們的腳下。 青年抬起了手,一股海水透過斷劍留下的窟窿沖天而起。他一只手摩挲著石塊,另一只手則控制著海水,兩廂配合,原本的水柱竟漸漸有了長劍的模樣。 一絲一絲品味,一點一點雕琢,一柄完全由北海之水塑造的斷劍就從他的手中誕生,代替了原本的佩劍矗立在了洗劍池之中,就在斷劍成型的那一刻,浮空島開始緩緩上升。 做完了這一切,青年丟下了手中的碎石,終于任由腳步將自己向著火焰的源頭牽引。 一步,兩步,三步…… 每一步都不大也不小,宛如被人用尺子丈量,維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他一步一步的走著,就像是十五年前在父親的陪伴下走過升仙鎮的小巷,而在那里,他與尚還年幼的白恬有了一次漫不經心的對視。 他能夠鮮明的描繪出那一刻,甚至包括自己究竟走了多少步和白恬看過來時顫抖的睫毛…… 當時他是怎么做的來著? 哦對,向右微微一偏頭。 于是他向右微微一偏頭,就看到同樣向這里望過來的少女,她穿著月白色的羅裙,表情與十五年前分毫不差。 于是他放心了。 只要她還看過來,白心離就還存在。 第121章 成仙的感覺很奇妙。 起碼阿恬是這么認為的。 她覺得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團火焰, 吐納之間火星四濺,而天地間的靈氣則從朋友變成了手持鐐銬的獄卒,正從四面八方對她進行擠壓。 這大概就是人們飛升后會迫不及待進入仙界的原因——凡間確實在實打實的排斥著仙人們遠超界限的力量。 按照慣例, 現在的她應該立馬被接引至仙界, 但顯而易見,后者現在并沒有要招待她的意思, 特別是在她在天上放了一把火后。 說不定這樣反而更容易混進去呢。 剛剛榮升為仙人就客串了一把縱火犯的阿恬毫無悔意的想到,彼時她正貼在戴著斗笠藏身在萬劫化作的火海里, 等待著駐守壁壘缺口的天兵天將疏忽的那一刻。 “仙界的壁壘一旦被破壞, 以昊天玉帝現在的狀態, 很難在短時間內補好它,畢竟天道崩解后受到影響最大的人就是他?!?/br> 九天玄女冷靜的分析在腦內響起,阿恬又給自己身上的偽裝蓋上了一層火焰。至于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還按照玄女那個冤家的指示行動, 還要追溯到數日之前,她渡劫飛升的那一天。 北海劍宗的危機在白心離模擬出斷劍劍意的時候就被解決了,可后續產生的一系列問題就沒有這么簡單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輸給白恬的殘酷事實的段煊在見到同樣渡劫成功的白心離后明顯受到了更大的打擊,整個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像是一朵干癟的小花,因缺水而無精打采,嚇的郭槐和譚天命圍在他身邊一個勁的端茶送水、噓寒問暖, 生怕宗門的頂梁柱就這么一蹶不振。 然而北海劍宗里受到打擊最大的并非沉浸在“歷代宗主,段煊最菜”里的段某人,最起碼陳芷的狀況就比趁機偷懶的他要糟糕的多。 陳芷自斷劍重續之日起,就發起了退不下的高燒, 李恪幾乎是衣不解帶的照顧著自己這個不省心的外甥女,進進出出,忙里忙外,充分顯示了啥叫又當爹又當媽。 而作為不速之客的九天玄女,就是在這個當口找上了白恬。 “我有一個計劃,你要不要聽一下?” 她攔下了正打算去鯤鵬碼頭一雪前恥的阿恬,而后者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拽上了大師兄,以至于玄女看到與勾陳長得一模一樣的白心離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左眼皮子就一直跳個不停。 就算一直把“拜見勾陳大帝”掛在嘴邊,可在九天玄女的內心深處,她卻對于勾陳轉世的白心離秉持著能躲就躲的策略。 原因無他,就是單純的怯場。 多稀奇啊,運籌帷幄的九天玄女會害怕深居簡出的勾陳帝君,她明明連玉皇大帝的諭令都敢在執行的時候?;?。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玄女忌憚勾陳,甚至在忌憚里夾雜著nongnong的恐懼,可歸根結底,她會有如此反應并不是勾陳如何兇狠,而雙方職責不同導致的結果。 勾陳帝君掌管天地人三才,統御萬物,他的神權決定了他的行為中保留的自我部分被壓制到了最低,一舉一動貼近的是天地萬物。 換言之,勾陳是仙靈里最為貼近天道的一個,而九天玄女,偏偏計算的便是人心。 聰明的人大抵如此,他們習慣了掌控全局的感覺,是以對于無法掌控的事物格外敏感,而當所謂的“無法掌控”遠超出自己的能力限度時,就會轉化為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天長日久之下,甚至會變為敬畏。 玄女對勾陳就是如此,在她看來,勾陳大帝更像是一場兇暴的自然災害,光是看著,就有引發心梗的危險。 因此,當看到白心離出現在茶桌前的時候,她也只能把之前準備對阿恬耍的小花招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 “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回到仙界復仇?!?/br> 放棄了彎彎繞繞之后,九天玄女少見的開門見山。 “辟胥已經完成了與我的約定,我們兩清了,可若是貿然回到仙界,等待我的依舊是死路一條?!?/br> 這是大實話。 在仙界的人看來,九天玄女在三百年前就因襲擊凡人觸犯天規被罰至凡間,這時候她若是出現在仙界,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情況不對,很容易打草驚蛇不說,連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都會斷送。 就算能夠打開屏障,也無法以一己之力回到仙界,這便是玄女面臨的困境,也是她會來尋找白恬的根本原因。 想要復仇,她就需要幫手,而凡間的轉世仙人里,勾陳難以捉摸,真武吊兒郎當,破軍懵懵懂懂……又有誰會比她的老熟人碧霞元君更合適呢? “我想要回仙界復仇,而你們想要阻止異獸的蠶食,雙方的目的并不矛盾,可以說,咱們才是站在同一個戰壕里?!?/br> 想了想,九天玄女又給自己加了一枚砝碼。 “我無意冒犯,但你們應該也很清楚,人仙是不會成為你們的助力的,哪怕你們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同類?!?/br> 阿恬點了點頭,修士從一開始的目標便是合道,他們不斷錘煉自身,皆是為了達成這一終極目的,除此之外的事情,都被視為是虛妄和干擾, 修士,真的是天底下最自我的一群人了。 然而,這沒什么不好,這也并不是錯,起碼拼個你死我活,并將世界推入險境的仙靈和異獸是絕對沒有資格去對安分守己的修士指指點點的。 “我還是那句話,無論有多少矛盾和沖突,我們也并不是敵人,”九天玄女終于拋出了鋪墊已久的橄欖枝,“比起之前的小打小鬧,咱們真正的敵人,可還在天上舒舒服服的睡大覺呢?!?/br> “陛下、元君,咱們聯手吧?!?/br> 回憶到此結束,阿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彩衣和斗笠,她盯緊了正在換班的天兵天將,九天玄女之前的囑咐浮上了心頭。 “我了解句芒,他曾拜在太昊麾下,更曾為黃帝作戰,這家伙最大的特點就是謹慎和明哲保身?!?/br> “因此,在沒有決定性證據的情況下,他絕對不會將在太玄門看到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哪怕是他現在名義上的君王?!?/br> “從始至終,那家伙認可的君王,也唯有已經死去的太昊伏羲一人而已?!?/br> 阿恬舔了舔嘴唇,一道小劍模樣的火舌纏繞在了她的手腕,被寬大的衣袖遮蓋了過去,她深吸一口氣,破開火焰,大大方方的走向了壁壘的缺口。 “所以眼下整個仙界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知道假扮碧霞元君的燭龍已經死了?!?/br> 少女就這樣大步走到了缺口處,毫不意外的被守衛攔了下來。 “來者何人!”他氣勢洶洶的問道。 “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阿恬冷笑一聲,模仿著記憶里碧霞的語調說道,天知道她藏在手腕上的萬劫已經做好了出鞘的準備。 然而,九天玄女就是九天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