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梁氏？”孟家蔭微微愣神, “梁振邦老先生的那個梁家？”

    因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禁運禁售政策，直接向華國內陸引起生產線是不可能的, 因此李錚就想到了以香江企業的名義購買生產線，隨后再在內陸建廠。

    只是李錚這個計劃剛一出爐, 就被程顯峰打了回來。

    撒切爾夫人訪華不久, 與鄧首長的談話不歡而散。香江政.治局面正是緊張不明朗的時候, 你搞離岸控股運輸技術這種事, 當香江政.府是傻子嗎？

    現在的港督還在，大不列顛和北愛爾蘭聯合王國上層的態度還是一口咬定香江島與租借的鑫界不同，是大英帝國的領土。且李錚本身還是華國人，以他的名義購買先進生產線, 就算購買成功了，香江海關也不會讓生產線運離香江的。

    所以程顯峰提到了梁氏。作為香江本土豪族, 梁氏雖因為地產業傷筋動骨,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梁氏根基還在，他照樣是香江最大的地主，照樣掌控著香江吞吐量最大的五大港口中的兩個。

    它名下有自己的運輸公司, 有自己的船。令李錚驚訝的是, 這個上輩子已經銷聲匿跡的梁氏居然還涉及醫藥行業。

    雖然準確來說應該是醫藥美妝行業，但有了醫藥準入資質, 購買生產線的話就不顯得突兀了。

    “梁氏是香江的豪族，因為前些年的空難事故，梁家很多人都不幸罹難?，F在當家的是小梁先生, 梁哲?！崩铄P說到這里的時候，腦海里出現一雙毫無情感波動的眼睛，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想起那人在港督府后花園的動作，李錚突然意識到，當時那個人是不是……在示好？

    想到這個可能，李錚不由啞然。如果真是的話，那小梁先生和人示好的方式還真夠別致的。

    孟家蔭久久未語，梁振邦和曾洪慶老先生私交甚篤。曾洪慶作為老一輩革.命先驅者，雖曾和華京有過政見分歧，但曾老在老一輩領導人中的威望卻是不容置疑的。當年曾老落葉歸根是梁振邦先生親自扶靈送到華京八寶山，在此期間，梁老先生也表達了向華京靠攏的傾向。

    孟家蔭曾有幸見過梁老先生一面，“英雄氣概，揮斥方遒”這是他對老先生的印象。

    “老先生英雄人物，天妒英才啊?！泵霞沂a嘆了口氣，“梁氏肯出面幫我們？”

    李錚一愣，想起電話里方管家熱情的聲音，不確定地說：“應該吧……”

    好像他幾次跟梁家聯系，都是方管家接的電話，梁哲從來沒有出面過，香江豪門的管家有這么大的權力嗎？

    這份計劃是梁氏那邊提出來的，以梁氏名義從英國購買生產線，隨后化零為整，將整個生產線運輸到華國不同城市，再由華國方面組裝。

    一條生產線雖然不算什么，但華國人的模仿能力很強，只要生產線設備到了華國，他們就能依樣畫葫蘆生產出世界先進水平的藥物生產線。這不僅能提高華國的藥物制造能力，更能推動華國機床制造、自動化等產業技術發展。

    “我等下再確定一下?！边@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李錚決定晚上一定要梁哲親自給一句準話。

    孟家蔭聞言，拍拍李錚的肩膀，“我替國家謝謝你??！”

    孟老晚上習慣早睡，因此沒坐多久就起身要離開了，李錚將人送到了門口。

    見李錚關上房門，陳安邦才忍不住開口道：“孟老，您真的覺得李錚能拿到生產線？”

    孟家蔭嘆了口氣，“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在我們同行的眼里，李錚這個研制出了原創藥的年輕人可比我們中科院、華清、燕京三家學者加起來的分量還要重。他出面希望更大一點吧?！?/br>
    “我們該談的還是得談，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嘛，錢廠長那邊怎么樣了？”

    陳安邦嘆了口氣，“跟輝瑞那邊倒是接上頭了，但是那邊一直沒有松口。我猜有其他藥廠也在跟他們接觸。他自己都焦頭爛額了，恐怕顧不上我們了?！?/br>
    孟家蔭眼睛一突，“顧不上？當初哭著喊著要跟我們來東京的時候，他可不是這么說的。他那個名額還是老周為了大局主動讓給他的！他現在跟我說顧不上！走！我們找他去！”

    孟家蔭找到錢臻業的時候，他正在和幾個外國人吃飯，滿桌的珍饈，桌上除了日本清酒，還有錢臻業從華國帶來的茅臺，幾個外國人喝得興致正高，嘴巴里說著含糊不清的英文。

    孟家蔭和陳安邦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他們可知道，津藥二廠的工資可有兩個月沒發了，錢臻業居然還有錢請外國人大吃大喝！

    陳安邦快走兩步，作勢就要推門進去。

    錢臻業發現了兩人，面色變了變。他和幾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告罪一聲，小跑著出了包廂門。

    “孟教授、陳老師，你們怎么過來了？”

    “錢廠長，您答應我們的事呢?！泵霞沂a強忍住心中的怒火，說道。

    錢臻業面上的笑容斂了斂，他嘆了口氣，“孟教授，實話跟您說吧，我現在都自顧不暇了。我知道你們想要一條先進的藥物生產線，但是您要知道，一條先進的藥物生產線要多少錢？生產線的成本必定要含進藥價里，藥自然就要漲價了。您問過老百姓他們想不想換生產線嗎？”

    “不用問，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老百姓不愿意，他們寧愿所有藥物都在一條生產線上生產，寧愿藥物粗糙點，效果差點，也不會愿意多花幾毛錢去買藥片。你們搞學術的，想得太理所當然了?！?/br>
    孟家蔭氣得渾身哆嗦，“華國不會永遠窮下去，你就不想看著華國制藥業發展的那一天嘛，有技術才能有發展！”

    “孟老。我現在想的是怎么拿到輝瑞心泰康的代理權，讓我的工廠不至于停產，讓我的工人不至于失業！”

    陳安邦冷笑一聲，“二廠的工資還沒發呢，你倒是有錢請外國人吃飯。以東京的物價，這一頓得吃掉不少工人的工資吧?！?/br>
    錢臻業聞言，一下子激動起來，“你們這些搞學問的懂個屁！你以為我私拿工人的工資請那些洋鬼子吃飯嘛！放.屁！這錢是我出門的時候，工廠里的一群老職工送來的，他們拉著我的手讓我千萬把單子拿回來！工廠已經停產好幾個月了，你以為我喜歡陪著這群洋大爺裝孫子？昨天晚上，你們高高興興去逛大街的時候，我陪他們吃完就去廁所吐了一個多小時！”

    錢臻業說到這里，看到孟家蔭和陳安邦難看的臉色，激動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了，他嘆了口氣，“生產線的事，我會打聽的，但你們別抱太大希望。沒有足夠的利益，沒人愿意冒著風險將東西送過來。

    …………

    梁哲正坐在客廳，旁邊是一個三十出頭的青年人，他拿著一份報告，正在匯報著什么。

    “梁先生，按照您的指示，梁氏已經停止了一切的土地出售行為，我在梁氏已建成未售出的中等及以下樓盤中選出了100套，以租代售，許是因為數量少又是新房的緣故，很受歡迎。往往七八人爭一套房源?！?/br>
    梁哲瞥了那份報告一眼，點點頭。

    饑餓營銷、捂盤銷售，如果李錚看到這份報告，一定會認出這些后世商人趁手的把戲。

    “梁先生，還有……”青年人還待再說。

    梁家客廳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梁哲環顧四周，見沒有方管家的身影，眉頭一皺，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兩日前，梁哲的心理醫生再給他做復查是時候，興奮地宣布，小梁先生的自閉癥傾向正在漸漸消失，他將這歸咎于梁哲先生是一個天生的商業人，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揮自身所長，一個人的滿足感和自我肯定能夠治療人心底的創傷。

    “喂，你們我是李錚?！彪娫捘穷^傳來這樣的聲音。

    “啪嗒?！?/br>
    梁哲大腦還沒有思考，手已經將電話筒用力放回到了電話之上……也就是說，他把電話掛斷了！

    ?。?！

    反應過來的梁哲身子一僵，目光緊緊盯著電話筒，一動也不動。

    “梁先生，梁先生？”青年人小心翼翼地叫著梁哲。

    梁哲默默將頭轉回來，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年輕人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升起，一直竄到頭頂。

    就在這時

    “鈴鈴鈴”

    “梁先生！電話又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　梁哲：我掛斷了我媳婦的電話??！

    蠢作者：我欺騙了我小天使們的感情??！

    兩人對望一眼，怎么辦？？

    第45章

    “梁先生, 電話……”青年看著梁哲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話，手伸在半空, 卻一直沒有去拿話筒的打算。

    “梁先生，需要我幫你掛斷嗎？”青年忍不住說道。

    梁哲將報告從青年的手中拿過來, 低聲道：“你可以走了?！?/br>
    “??？哦！好的梁先生, 那我先回公司了?！鼻嗄暾啥恢^腦, 他才報告了一半, 不過老板既然讓他走，他當然不能再留了。

    青年轉身向門口走去，轉身之前，他還看了一眼還在響著的電話, 青年直覺梁先生的異常和這個兩次打來的電話有關。

    “喂?！?/br>
    “哦，剛剛來做報告的不小心踩掉了電話線?！?/br>
    還未走出客廳的青年一個踉蹌, 差點摔倒在老板家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梁先生, 這還是您第一次接我的電話?！崩铄P可不相信踩掉電話線之類的鬼話，還不如直接說手滑了可信性高一點。

    “嗯?！绷赫芫o緊握著電話筒，手心滲出了汗珠，他的耳后根微微發紅, 細看還有些細微的顫抖。

    “咳咳”李錚干咳兩聲, 哪怕是隔著電話線他都能感受到沉默帶來的尷尬。

    “梁先生，您聽方管家提過我想借用梁氏旗下軻蒂的醫藥資質買一條生產線嗎？”

    梁哲正想回答, 這時，方管家抱著一盆青翠欲滴的小樹從廚房走過來。

    “少爺，今天是跨年。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多可愛的小榕樹??！”

    梁哲被方管家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 他本就緊張，手心的汗濕濕的，使得話筒身有點滑，于是手微微一松。

    “啪嗒”

    ?。?！

    梁哲的眼睜睜地看著話筒非常準確地落在電話機的掛斷按鈕上。

    這不是真的！梁哲整個人都撲到了電話上，他顫巍巍地拿起電話筒，里面的嘟嘟聲成功讓他面無表情的臉耷拉了下來。

    他整個人就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無助地拿著電話筒，渾身散發著沮喪的氣息。

    八十年代的電話沒有來電顯示，方管家看著梁哲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努努嘴，“是李錚先生？”

    梁哲抬了抬眼皮，目光掃過方管家和他手中抱著的榕樹，嘴角又耷拉下了幾度。

    他就知道，能引起小梁先生如此巨大的情感波動的，也就只有他那位救命恩人李錚先生了。

    方管家笑呵呵地將榕樹塞到梁哲的懷里。

    “沒事的，李錚先生是一個很大度的人。他有事的話會再打過來的。你跟他解釋一下就好?！?/br>
    梁哲微微抬頭，“兩次了?！?/br>
    “什么？”方管家并不懂梁哲的意思。

    “我掛了他兩次了?！?/br>
    方管家居然從梁哲那張耷拉著的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絕望的表情。

    “你居然掛了他兩次電話??！如果我是李錚先生，我絕對是不理你了！”方管家聽懂梁哲話里的意思后，那表情簡直是痛心疾首。

    方管家是梁家的老管家了，從梁父那一代就在梁家，他是看著梁哲出生的。只是梁哲兩歲的時候，他兒媳難產，手術室里沒救回來，留下兩個孩子。

    他心疼兒子一個人既要照顧兩個孩子，又要和醫院打醫療事故的官司，于是向梁家請了長假。

    只是后來，梁氏核心層空難，梁慧英為首的梁氏三姐弟登堂入室，自認為是梁家主人。梁哲還小沒有話語權，方管家想回來卻被梁慧英冷嘲熱諷地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