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母的收藏里有沒有有關生物制藥的書，李錚想了想，還真有, 有兩部法文小說，主人公就是一個藥劑師，里面倒有不少生物制藥的知識。

    “那些書……你怎么看得懂？”周思甜啞然，她的英文成績在學校里已然是名列前茅了，但她就看不懂趙秋華枕頭旁那厚厚的英文書。

    “你只是沒有嘗試去看。很多人還沒看，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就退縮了。其實還是那些單詞組成的一句句話而已?！?/br>
    “可是你的英語成績……明明連及格也做不到?！?/br>
    李錚……

    想起那次期中考試卷上紅紅的57分，這tm還真難解釋。

    周思甜不知為何沒有追問下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莫名。是的，她想到了一些往事，其實弟弟的成績不是一開始就那么差的，他小時候拿過很多第一。鎮上的人都說，他們姐弟不愧是從留過洋的女人肚子里爬出來的，腦子長得和別人就是不一樣。

    趙秋華聽到這樣的話很生氣，狠狠甩上了房間的門。那時候，她就在想，mama是不是不希望他們考得好。

    也就是從那次以后，李錚的成績越來越差，很快都落到了倒數的那一撥?；蛟S……周思甜復雜地看了李錚一眼，或許，那時候弟弟和自己一樣，認為趙秋華不喜歡她們考得好，只是自己也就想想，而李錚卻是付諸實際了。

    想到這個可能，周思甜的心臟就是一縮。

    “小錚……”

    李錚愕然，他這個便宜jiejie究竟又腦補了些什么。

    周思甜想起在宴會上見到的趙秋華，她咬了咬下唇，試探性地開口道：“小錚，如果你再次見到mama，你會原諒她嗎？”

    李錚奇怪地看了周思甜一眼，答道：“不會?！币驗樗瓫]資格。那個有資格說原諒的孩子，早已消失在她離開的那個深秋了。

    周思甜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用力點點頭。小錚，你放心，既然如此，我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有機會來打擾你的生活！

    屋外傳來說話聲，劉志東和張炳坤回來了。

    劉志東一進屋，就四處張望，發現屋內只有周思甜和李錚兩人，面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邵先生沒上來？”

    周思甜翻了個白眼，“邵叔叔上來干嘛？他當然回自己家了?！?/br>
    劉志東一愣，這才注意到周思甜對邵啟華的稱呼，“邵叔叔？”

    李錚的眼睛微微瞇起，這個jiejie所謂的經紀人，似乎并不是那么正派。

    “小錚！”張炳坤見到李錚，黝黑的臉上浮現一絲潮紅，他上前用力拍拍李錚的肩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張炳坤多日來的負罪感和心里負擔終于消失了，“見到你沒事，我總算是有臉見強哥了?！?/br>
    李錚對著張炳坤微微鞠了個狗，“張叔叔，麻煩您照顧家姐了?！?/br>
    張炳坤擺擺手，“我照顧她？她照顧我還差不多，思甜是個有出息的，你看這公寓就是她分到的，還有我那堆破事，也是她給擦的屁股?！?/br>
    李錚猛然想起程顯峰說的，有人抹除了周思甜和張炳坤在香江生活痕跡的話語，不由將探究的目光投向了劉志東。

    李錚向劉志東伸出手，“你好，劉哥？正式認識一下，我是周思甜的弟弟李錚，目前是香江大學的學生，多謝你對我jiejie的照顧?！?/br>
    香江大學？劉志東吃了一驚。這可是香江的最高學府。

    他聽周思甜說過，她到香江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短短一個月，進入香江大學？！就好比后世，你一個從越南或緬甸來的，到華國還沒有一個月突然就進入清華北大了，說里面沒有點故事，有人信嗎？

    劉志東看向李錚的目光瞬間變得不同起來。

    李錚繼續道：“這段時間，張叔和我姐支出的費用，我會如數給你。至于進入娛樂圈什么的，就就此作罷吧?！?/br>
    劉志東面色大變，他沒想到李錚上來就是這樣的話，這怎么行！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潛力股！

    沒等他說話，一旁的周思甜就站了起來。

    “劉哥，讓我和小錚說吧?！敝芩继鸬谋砬橛行﹪烂C。

    李錚一愣，用疑惑的眼神望了過去。

    “小錚，你說過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是嗎？”

    李錚愣愣地點頭，這是周思甜自卑于她的出身時，李錚曾對她說的話，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是她，周德清是周德清。

    “那我就有決定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的權利。我這幾日經常在想，如果我能像香江那些大明星一樣出現在電視上，是不是那些人會聽聽我的話。我要讓更多人聽見我的聲音，而不是像當時那樣，只能躲在屋子里一個人偷偷哭。小錚，你很優秀，你現在優秀得讓我都有些羞愧，我是jiejie，該是我照顧你的，我想努力跟上你的腳步?！?/br>
    “姐……”李錚知道周思甜說的是周德清那件事，那件事讓周思甜第一次知道“人微言輕”的意思。但是八十年代的香港娛樂圈，出了多少丑聞，那些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哪個不曾是那些大佬的禁.臠，金錢、權勢的力量，在這個年代被發揮到了極致。

    以周思甜的個性，她真的能在這個復雜的娛樂圈里立足嗎？

    他腦海里確實有價值千億的原創藥，但是他畢竟是搞學術的，他能拿到專利金，但他不懂經營，李錚沒有把握能在這個復雜的圈子里保住周思甜。

    就像那個邵啟華，他一看就知道那個老男人打得什么主意，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紀，都能做他們的爸爸了。

    若是邵啟華真的對周思甜下手，他能保住這個便宜jiejie嗎？李錚一想到這個可能，不由渾身冰涼……他不能。

    “不行！絕對不行！”李錚堅決反對。

    周思甜抿著嘴不說話。

    李錚扶額，他太了解這個便宜jiejie的個性了，她看起來好說話，實際上的個性卻倔得很，否則她也不會因為旁人的閑言碎語，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像人樣。

    劉志東干笑兩聲，開口道：“李錚啊，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你放心我劉志東保證，只要我活著的一天，絕不讓那些臟的臭的碰到思甜身上?！碑斎蝗绻继鹪敢?，那他就沒辦法了。劉志東在心里暗暗想道。

    李錚冷笑，“你哪來的底氣說這個話?！?/br>
    劉志東憨憨地笑笑，“我弟弟在青龍幫，也算是一號人物了。黑道上的勢力，我完全擋得??！”但若是邵先生那樣的……劉志東甩甩腦袋，應該不太可能。

    “而且啊，我給思甜造了個假身份，父母都在美國的歸港高材生，他們會有所顧忌的?！?/br>
    歸港高材生？確實，在八十年代的香港，外國背景還是一個非常有利的護身符。

    “對哦，劉哥給我弄了個哥倫比亞畢業生的學歷！”周思甜獻寶似地從柜子里拿出哥倫比亞大學的畢業證遞到李錚面前。

    李錚看了看，造得還有模有樣的。八九十年代，在這個沒有互聯網，信息傳達困難的年代，制造假文憑的現象屢見不鮮。二十一世紀的新聞里，還有許多當了二三十年公務員的高官被曝當時入職提供的是假文憑。

    曝出來的不少，沒有曝出來的更多?？梢娔菚r候假文憑的泛濫程度。

    一個公眾人物弄個假文憑？腦袋塞的都是稻草嗎？若是二三十年后，這件事曝光出來，就算那時候的周思甜已經達到了很高的高度，這都將是抹不掉的污點。

    李錚微微瞇了瞇眼，“以后說的時候，不要說哥倫比亞大學，說哥倫比亞的大學?！?/br>
    周思甜眨眨眼，“這有區別嗎？”

    李錚隨手將假文憑放在桌上，“當然有區別，哥倫比亞是美國一個城市，城市里大學多的是，你加個‘的’字，以后就有了回旋的余地。那里很多社區大學的文憑是可以用錢買的?！?/br>
    他嘆了口氣，“當然了，你能把假的變成真的最好?！崩铄P猶不死心地問道，“姐，你不想繼續讀書嗎？哥倫比亞，我可以送你過去。你在那邊再讀一年高中，然后就可以考大學，真正的哥倫比亞大學！”

    周思甜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隨即堅定地說：“不！”

    李錚無奈地看著周思甜，他就知道，周思甜一旦做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她。

    他大概得想想如何跟香江的那些豪門打好關系了，腦海里不由浮現梁哲那張面癱臉，他揉揉太陽xue，算了，換一個人吧，小梁先生太難打交道了。

    李錚當天晚上是在周思甜公寓里對付了一夜。張炳坤主動要睡沙發，被周思甜阻止了，她的理由是：“張叔，沙發太短了，你根本睡不下，小錚他正好適合啊?！?/br>
    李錚……

    翌日，李錚按時去學校。昨日，他本想讓周思甜去住他那，話要說出口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房子。

    是了，他到香江后一直住的就是酒店。酒店提供早餐，又有人會收拾房間，他想著等到實驗室建好，自己就直接住實驗室里面了，因此絲毫沒有買房子的念頭。

    他跟周思甜提起買房的時候，被周思甜一口拒絕。周思甜表示，她需要自由的空間，不想和李錚住一塊！其實周思甜是不想讓李錚浪費錢，經過這幾日，她深刻知道香江的房價有多貴，哪怕1982年是香江樓市崩盤的年份，房價對于周思甜來說還是天文數字。

    在她觀念中，李錚的錢就應該留著以后買房子結婚。

    “李錚?！?/br>
    “李錚?！?/br>
    “李錚?！?/br>
    李錚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今日是怎么了？從他進教室門到現在，已經有不少人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一個戴眼鏡的白面男生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邊。

    “李錚，聽鄭玲玲說，你昨天也去參加半山壹號的宴會了是不是？你怎么不早說啊，就這么傻傻地在臺上站一個多小時！”

    李錚啞然，“團體活動嘛，能配合一定要配合?！边@是他的真心話，他一點都不覺得港督府宴會比學校平安夜晚會重要。一個是單純滿足好奇心，一個是融入班級的契機，若真要比較起來，說不定還是后者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些。

    白面男生不由目瞪口呆，格局！這就是格局！他大概明白自家老爸為啥天天說自己格局小了！

    旁邊一個矮胖胖子一直支著耳朵聽兩人對話，聽到這里，他也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開口道：“李錚，對不住啊。原來那棵大樹應該是我的，我……你以后有啥重要的事，趕緊去做，這種站一個小時的活不適合你！”

    李錚失笑，他真不覺得站一個多小時，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自己的實驗室還沒建好，他也不必爭分奪秒的。

    “謝謝你了?！彼缓眠@么說道。

    何鐘明看向李錚的目光十分復雜，人就是這樣的動物，若是你在他視線可及的范圍內，他會努力追趕。但若是你已經到了他遙不可及的地方，他的雄心壯志他的爭強好勝、羨慕嫉妒也就淡了。

    人會和人賽跑，卻不會去追趕汽車、飛機，不外如是。

    “李錚，徐教授讓你去他辦公室?！编嵙崃嵝∨苓M教室。

    李錚大概知道徐明生找他應該是幾天后“亞洲生物制藥大會”的事，他站起來對鄭玲玲笑著點頭。

    “謝謝啊?！?/br>
    鄭玲玲笑得很開心，“對了李錚，你上回說的兼職的事？你覺得那個兼職真的這么適合我嗎？”

    “適合?！崩铄P揮揮手，走出教室，向著徐明生辦公室走去。

    徐明生辦公室里，趙教授、王教授已經在了，他們身邊還各跟著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學生，大概就是兩個研究生了。一男一女，都是典型的學霸模樣。

    “李錚來了，人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毙烀魃姷嚼铄P，站起來說道。

    “今天把大家叫來，開這個小會。主要為了兩天后在東京召開的‘亞洲生物制藥大會’，大家都知道啊，亞洲，提起生物制藥，就是我們和東京大學了。這回大會由東京大學承辦，還邀請了世界上有名的生物大牛，我們香江大學，可不能掉鏈子啊?！?/br>
    眾人紛紛應和。

    徐明生將幾沓紙分發給在座諸人，“在會上，我們要代表香江大學做一個報告，我和王教授、趙教授刪選了一下，選了這個命題，你們看看?！?/br>
    李錚接過紙張，翻開第一頁的時候，就是一怔。

    凍血癥！

    凍血癥是一種赤道附近的熱帶地區特有的病癥，多發于嬰幼兒?；疾胗變簳霈F肢體萎縮，肌rou抽搐、面色發青、血液凝固等征兆。印度、基里巴斯、厄瓜多爾、剛果等等，這些經濟落后的國家，是凍血癥的發病大國。

    這些國家制藥行業發展落后，人民貧窮買不起藥物。而那些全球知名制藥公司是不會去研發這種特種病的藥的。研發一種藥投入巨大，而患這種病的人比例太低了，且嬰幼兒的藥物本就比大人的藥物要難研制得多，用藥比例都十分講究，一個弄不好就是花了心思還要被埋怨的結局。

    最重要的事，這些經濟落后的國家，根本沒有買藥的意識。生下生病的嬰幼兒，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拋棄，而不是想辦法治療，一個非洲家庭，往往會有十幾二十個孩子，少一兩個生病的，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因此凍血癥的市場預期極差。

    這種藥并不難研發，只是沒有制藥公司肯花心思去研發，貧窮是這些患病孩子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