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了迎璟的意，車子變道，回國貿。

    迎璟看著她住的小區，挺高檔。待他下車，初寧問：“你怎么回去？”

    “我沒事兒，可以坐地鐵?！庇Z隔著車窗朝她揮手，“早點休息，拜拜哦！”

    初寧頷首，剛要踩油門。

    “等一下——”迎璟叫住她，目光變得認真，舉起右手直指夜空：“我再也不會騙你了，也不會不接你電話。我保證?！?/br>
    對視數秒，他不再像以前，對這個女人總是有種莫名的膽怯。這一次，他不躲不避，任她巡禮審閱。

    初寧點了下頭，“好?！?/br>
    兩人就此告別，白色奧迪一路開去停車場。轉了兩個彎，到了她的車位，初寧換擋剛要倒車，動作卻停住。她看了看表，這個點，哪里還有什么地鐵。

    初寧斂眉垂眸。

    ——

    入冬的北京之夜，寒氣已經初露威力。

    迎璟雙手插袋，還是擋不住冷。他走幾步，時不時地回頭看馬路，要命了，沒有一輛出租車。

    好冷??！

    他暗暗發誓，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穿秋褲！

    有車燈閃爍，迎璟以為是出租車，剛要招手，卻看到這個車子……有點面熟。

    車停，里頭的人像是在做思想斗爭，好一會兒才把車窗降下。

    初寧略顯無奈，但語氣維持得還算平淡，她看著迎璟，說：

    “上車?！?/br>
    迎璟頭頂一片亮閃閃的感嘆號??！

    “你怎么又回來了？上車？上車干嗎？”后知后覺，他倒吸一口氣，跟看怪物似的，“……你要親自送我回學校？”

    事到如今，還能反悔么？

    他送她到家，然后她又跑出來送他。

    初寧忍受少年的聒噪與驚訝，心里一串無語的省略號——

    神經病一個還不夠，自己瞎湊什么熱鬧，有病嗎。

    第18章 迎難而上

    車子一路開上高架橋。

    迎璟時不時地看初寧。第三回 被抓包，紅燈停車的時候, 她突然擰過頭, “總看我？有事？”

    兩人的目光輕輕巧巧地碰上, 想躲就顯得欲蓋彌彰。

    迎璟按下心頭那點慌張，問她：“合同我簽了，那接下來我該干嗎？”

    初寧給了個很無語的表情：“你問我？”

    迎璟覺得自個兒好像又犯蠢了, 于是哦了聲, 即便沒弄明白，也要裝明白。

    到c航西北門下車，初寧這回是真走了。直到車尾燈消失不見, 迎璟還盯著她走的方向半天沒動彈。

    回到宿舍，迎璟把晚上簽的合同拿出來, 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赐甑贸鲆粋€結論，還真是這樣啊, 她出錢，他出力。也就是說, 除了錢，別的事都得他自己來干。

    這個帽子壓得有點兒重, 提振熱情, 卻也重擔壓肩。但很快, 前者的情緒占主要, 年輕人的士氣容易被激發, 一條康莊大道金光閃閃地降臨眼前, 仿佛邁開步伐, 就能平步青云。

    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迎璟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后打開電腦，豪情萬丈地做起了計劃書。

    第一步，當然是弄個團隊。

    可問題來了，上哪兒招人呢？

    祈遇肯定是一個，這個項目的初始，就是迎璟和他一塊兒做出來的可行性分析報告。論熟悉度，他能排前三。再加上他是典型的發奮圖強類，專業知識極其扎實。沒有比他再合適的人選。

    這事兒迎璟跟他一說，祈遇就答應了。

    “你需要我幫忙，我肯定會幫的?！?/br>
    “不是幫忙，你決定加入，就是一份子。無論什么結果，不是我的，而是‘我們’的?！庇Z很認真地糾正。

    祈遇點點頭，他考慮比較全面：“團隊建立好之后呢？實驗室是否能獲得學校批準使用？我們的仿真模型建立出來后，無可避免地要運用試車，數字設計體驗系統、運算系統、遠瞻一點，甚至到未來的人機工程分析系統，這些設備是很復雜的，我們往哪兒擺??？”

    迎璟腦仁兒疼，雙手擱腰上，抬頭望天，“走一步看一步吧……咱們先把人招齊?！?/br>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庇Z打斷，道：“如果每一步都有條不紊地擺在那里，那就不叫科研創新了?！?/br>
    正是因為未知，才需要勇氣踏出這一步。做都不去做，就永遠是空中花園。

    就這樣，迎璟開始了招人大業，而且場面異?；鸨?！

    被吸引來的學弟學妹特別多，大一大二，想著這是個好機會，甭管能不能真正倒騰出成果，掛個名號，畢業后找工作，也有拿的出手的東西可以吹一吹。

    “你為什么要讀航空發動機專業？”

    答案五花八門——

    “因為我從小就喜歡做模型，這是我的興趣愛好?！?/br>
    “工科呀，以后好找工作?！?/br>
    “因為我爸爸在x航空公司有關系，畢業后就能去那兒上班?！?/br>
    “請問你為什么希望加入我們團隊？”

    “我沒有女朋友，我要找點事兒做?！?/br>
    “學長，你們有工資發的吧？”

    “我沒參加社團，現在蠻無聊的，別的社團已經不招新了?！?/br>
    一天下來，什么奇葩答案都有。

    迎璟回宿舍后直接躺倒，揉著嗡嗡作響的太陽xue感慨，“人才，人才不可求??！”

    祈遇翻了翻篩選出來的名單，“別悲觀，這不也有幾個好苗子嗎？張明朗，李xx，哦，還有動力學系的這個大一新生，萬鵬鵬。你有印象沒？”

    躺夠了，迎璟連做五個仰臥起坐，衣服撩上去，腹部沒有半點兒贅rou。這個人他印象很深刻，面相沉靜，清清瘦瘦，架著一副半框眼鏡，很是斯文。

    “對了，還有?！逼碛龈嬖V他：“你忙招新的時候，班長給我打電話了，他也要報名。挺熱心的?！?/br>
    “周圓??？”

    “嗯?！?/br>
    小胖班長愛湊熱鬧的性格，迎璟是一點都不意外。

    “我覺得他很合適，同班同學，知根知底，而且他跟老師的關系都很好，交際也廣，以后總有方便的地方?！逼碛霰砻髁俗约旱挠^點，問：“迎璟，你覺得呢？”

    “周圓這人吧，沒什么大問題，但我特受不了他那咋咋呼呼的個性，又八卦，嘴巴碎，把他扔廣場，晚七點一到，準能打入中老年廣場舞內部，成為頭號領舞?！?/br>
    祈遇被他這比喻逗樂，“所以？”

    “所以，我覺得他不行?！?/br>
    迎璟盤腿兒坐床上，兩人一高一低，交流意見，“做項目可不是鬧著玩的，甲方出的是資金，是真金白銀，人家一個公司一個季度的利潤說不定都在里頭了，萬一沒興趣了，任誰跑出去亂說一通，這可是牽扯機密?！?/br>
    祈遇一臉狐疑，“哎？你這說話的語氣，很社會啊?！?/br>
    “……有嗎？”迎璟渾身機靈，后知后覺，自己完全是模仿初寧的語氣啊。

    那個鋼鐵女戰士，簡直有毒。

    祈遇還挺可惜的，“但都是同班同學，就這么拒絕也不太好吧?！?/br>
    迎璟想說，他的意思也不是拒絕，純屬朋友之間私下的吐槽。

    “再看吧?！?/br>
    這句話剛落音，“砰！”的一聲，半掩的宿舍門被踹開。迎璟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臥槽！誰??！”

    看清人后，呃。

    方才談話里的男主角，大班長周圓同學，怒氣騰騰地出現在門口。他雙手叉腰，圓臉兒都給氣爆了，怒漢一聲吼：

    “不用再看了！我自動退出！我不報名了！誰還稀罕你們??！求我來我都不來！”

    “……”

    “……”

    有點糟糕，背后悄悄話被聽見了。

    “我嘴碎，我八卦，去你的，你以為你好到哪兒去啊，你對誰都好，其實就是一個爛好人！”周圓好氣哦，連指桑罵槐都省了，正面剛。

    祈遇趕緊解釋，“對，迎璟說話是有失考慮，但他沒有惡意的?！?/br>
    “哼?！?/br>
    “就像你剛才說的也是氣話，大家同學都三年了，平時玩笑也沒少開嘛?！?/br>
    “你閉嘴，我不信你?！敝軋A可看穿了祈遇的本真面目，“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最向著他的?！?/br>
    迎璟覺得自己實話實說，實在也不是什么大罪，搞不懂對方干嘛反應這么激烈。

    于是乎，僵著唄，想讓他低頭認錯，開不了口，沒門兒。

    周圓摔門而出，迎璟一臉倔強，指著門：“開什么玩笑，我少了他就活不成了嗎？！”

    祈遇頭大，沖他噓噓噓：“少說兩句?！?/br>
    得嘞，團隊還沒建立起來呢，內訌倒是鬧得激烈。

    年輕的心，敏感，赤熱，明亮。沒有過多社會經驗，喜好厭惡表達直接，就事論事，但少了方式。能上這樣的大學，底子都不差，比別人多了幾分心高氣傲。

    都是一根起跑線，你憑什么看不起我？

    大抵就是這樣的心態，像開碰碰車，一路閃電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