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璟眨眨眼，“主人太帥了？”

    “臭小子！”

    迎璟忍笑，腦袋湊過去。

    “氣壓比，在轉速提檔的時候，不達標?！崩踔凵街钢@示盤，手指在空中一劃，“壓比小于3.5，渦輪前溫度上不去，這是個轉接過渡檔?！?/br>
    迎璟眼睛蹭亮：“明白了?！?/br>
    栗舟山看他重新調了一遍，面色松解，欣慰之情難掩，但語氣還是硬邦邦的，“你小子，也就這點小聰明了，心思不集中，做事不嚴謹，什么臭毛病?！?/br>
    迎璟脫口而出：“能畢業就行了?！?/br>
    “出息！”栗舟山生氣，“畢業后呢？再隨便找個地方拿工資，混日子？”

    迎璟一時語噎。

    栗教授的語氣雖然不友善依舊，但這一刻，迎璟隱約能感受到，他眼睛里，語氣里測流而出的那份惋惜。當中隱晦的辛辣感，更甚從前。

    “生活不止是吃個窩窩頭填飽肚子就行，總得有點五香俱全的追求?！崩踅淌趹械酶ㄔ?，半諷半風涼：“我沒記錯的話，你這三年，是沒拿過什么校級獎項的吧？”

    迎璟幽幽的，還沒回過神。

    “下半期就要實習了，沒點加分項也不好看?！崩踔凵絹G給他一本項目書：“我手上的課題，和一個做企業的朋友構思的。你看看，要是感興趣，明天回復我?！?/br>
    封面上醒目的中英標題——

    “航空發動機虛擬仿真模型的建立與可行性分析?！?/br>
    ———

    自這日之后，連著一周陰雨綿綿，直到周六才放晴。

    初寧這出瘸腿拖延訂婚的戲碼，有始有終，有條不紊地完成。她從上周“卸下石膏”，到這周“拄著拐杖”，再到現在“完全康復”，過程循序漸進，堪稱滴水不漏。

    她今天約關玉吃飯，一家新開的店，風格效仿盛唐的華麗古風，用仕女屏風隔開卡座，臺上還有師傅彈奏琵琶古箏，風雅秀麗，頗具風骨。關玉遲來五分鐘，還沒走近就迭聲抱怨：

    “我就仨月沒回北京，建國門那邊兒比以前更堵了，跟抽水馬桶嗝屁似的，還總碰上亂變車道的，惡心死我了——喲？寧兒你腿好了？”

    關玉聲音清脆，外套脫到一半兒瞅見初寧的腿，樂呵笑道：“馮家又該把訂婚提上日程了吧？”

    初寧今天涂的是大紅唇，被燈光一襯，尤顯膚白貌美。說起這茬，她心情不錯：“他們找了個香港大師看過日子，錯過上回，接下來半年都不合適，說是會和祖上犯沖?！?/br>
    馮家老爺信這些，正好如了她的愿。

    關玉身材豐腴，屈腿疊坐在軟墊上，打趣說：“馮子揚蠻不錯的，跟他假戲真做得了?！?/br>
    初寧置若罔聞，抬眼盯著她：“你去韓國豐胸了？”

    “去你的。我本來就有c?！?/br>
    “真的？”初寧尋思著，然后挑眉，“給我摸摸?！?/br>
    “嘖！女流氓呢！”關玉笑聲飛竄。

    初寧懶洋洋地撐著下巴，身段放松。

    她與關玉是初高中同學，四舍五入也是發小情誼，關玉家境殷實，性格爽朗，學的是傳媒專業，畢業后在中廣工作兩年，覺得沒前途便辭了職，加之初寧當時正在創業，兩人一拍即合，她也成了寧競投資公司的原始股東。

    寧競投資經過三年浮沉，規模不大，但如今也是業務穩定。

    邊吃邊聊，關玉說：“我聽小宋說，你上回被信達集團的人給堵在公寓門口了？”

    “嗯?！背鯇庮D了下，“都多久的事了?！?/br>
    “后來你怎么脫身的？”

    初寧伸向菜肴的筷子停在半空一秒，然后夾起一只蝦：“坐一個男生的自行車?！?/br>
    “男生？”關玉來神，“什么樣的？”

    初寧想了下，說：“很煩人的?！?/br>
    “嘖?！标P玉以為她鬧眼子，換了個話題，“對了，你上回，是不是把你表妹叫去陪張總吃飯了？”

    初寧抬眼，“這你也知道？”

    關玉不以為意，“想知道不難啊，翻一下娛樂新聞就是了?！?/br>
    這事兒說來話長，但也簡單。

    初寧的表妹叫趙蓓琦，是個人氣還算不錯的娛樂圈小花旦，走清純玉女路線。初寧前陣子在爭取一個投資項目，奈何財大氣粗的張姓老板一直不點頭。后來打聽到，張老板暴發戶做派明顯，喜歡弄些面子工程。初寧就讓表妹赴了趟飯局，當紅女明星撐場面，張老板那叫一個舒暢，第二天就通知初寧來簽合同。

    關玉告訴她：“趙表妹吃這個飯，正好被媒體拍下來了，再陰陽怪氣八卦一通，她很吃虧啊?！?/br>
    聞言，初寧毫無波瀾，“她吃什么虧了？這些年，我伺候他們趙家人還少嗎？她上次那部電影的資源，還是我給她拿的。吃頓飯怎么了？”初寧擲地有聲：“——人情你來我往，她心里沒數？她應該的?！?/br>
    關玉是知道初寧與趙家關系的復雜與不和，一時也無法反駁。

    “再說了，那些負面新聞第二天就被公關掉?！背鯇幝曇衾淞税胝{。

    關玉猶豫半刻：“是趙明川？”

    初寧默認，隨即心煩，“趙家人都這樣，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不想做，當初就不要答應，答應了，別轉個背就跑去別人那兒訴苦賣慘?！?/br>
    慘字剛落音，關玉倏地坐直，吐字都不利索起來：“呃，趙，趙哥?！焙笥X得不妥，又飛快改口，“趙總?！?/br>
    初寧一怔，轉過頭，從屏風走出來的趙明川一臉陰郁。

    巧了，兩人都在這里進餐，路過時，趙明川把初寧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趙家公子聲名在外，這種背景階層出來的男人，哪怕不說話，光站在那望著你，都讓人膽怯不安。更何況現在，他的眼神實在難以捉摸。

    關玉已經惴惴不安，初寧卻習慣了這種刀口舔血般的相處，示威般地與之對視。

    氣氛非常不對勁。

    關玉甚至擬好了逃生路線，哦不，她要拉著初寧一塊跑！

    十幾秒后，趙明川緩緩抬手，指著初寧，食指在空氣中用力點了點。那份警告不言而喻。

    初寧嘴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嘲諷不加掩飾。然后轉過頭，悠哉地繼續吃東西。

    無炮火的戰場啊這是。

    但仔細揣摩，初寧比較占上風，趙明川倒像是被憋屈走的那一個。

    關玉拍著胸口，后怕道：“你是沒瞧見他的表情，我生怕下一秒他張開血盆大口，咬掉你的人頭！”

    初寧依舊平靜。

    關玉瞅著她的模樣，低頭斂眉，一語不發。同為女人，她理解初寧的不容易。

    “哎，”關玉嘆氣，真誠相勸：“在你大哥面前，放低一點姿態，服個軟多大的事兒啊，何苦跟他作對呢？你平常機靈得不行，怎么在這件事上，就這么軸呢？”

    見她不吭聲，關玉又說：“你到底是個女人，跟他……”

    可就是這句話惹著了初寧，筷子一擱：“你怎么跟我媽說一樣的話？女人怎么了？女人就活該弱勢，男人就能天生無理？”

    關玉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跟人較勁。她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親昵地拍了拍初寧的手背，算了算了，結束不愉快話題。

    關玉從包里拿出一份資料，“你看看這個?！?/br>
    初寧接過，“什么？”

    “我這次出差，收集的一些項目?！?/br>
    初寧目光蹭亮，一掃方才的陰霾。

    關玉嗤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錢串子。你先看，我覺得有幾個還行。哦，倒數第二個，你著重看一下?！?/br>
    初寧目光一躍，擰眉。

    c航大學？

    后頭的項目簡介、內容、標的她都沒看。

    記憶仿佛能夠聞香識途，只這個校名，初寧莫名地就想起了迎璟。

    第5章 關系戶

    短暫分神，初寧重拾專注。

    她迅速瀏覽項目，很快有了第一判斷。

    關玉問：“看上哪個了？”

    初凝手指點了兩個，“還不錯?！?/br>
    一個是路政工程，一個是光纖電纜相關，盈利空間有限，但穩妥保守，也是初寧擅長的項目。關玉給她蓄滿清茶，“最后那個也蠻好的啊，聽名字就高端?！?/br>
    指的正是c航那項。

    初寧語氣輕飄飄，態度倒是果決：“這種類型，不要?！彼峙d致勃勃重回剛才篩選出的那兩個項目，“在通州？這邊我還能找幾個熟人，好辦事?！?/br>
    談到錢就眼睛發亮。關玉努努嘴，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原以為這事兒只是浮云掠過，不值再提。沒想到晚上，初寧接到了馮子揚的電話。

    “你沒選c航那個項目？”

    此時的初寧剛洗過澡，一身家居服，胸前旖旎隱約。她頭發束成一個髻，戴著兔耳朵發箍，聞言放下手中報價單，“關玉怎么什么都跟你說？”

    “我覺得你應該考慮?！瘪T子揚倒沒了平日的笑侃。

    “原因?！?/br>
    “我喜歡?！?/br>
    “滾?！?/br>
    馮子揚笑意還未散，“開玩笑的，別掛電話。寧兒我跟你說真的，這是個好項目。新型科技，前景廣闊，高端大氣，跟你太配了?！?/br>
    初寧往后仰躺，渾身放松下來，慢著節奏字字交底：“什么新科技，前景廣，那就是一個個的坑，也就說起來好聽，別說往里砸錢，就算把你砸進去，明兒也長不出一顆小樹苗?！?/br>
    馮子揚在那頭欲言又止，想反駁，又放不出一個字兒來。

    初寧撓了撓發箍上的兔耳朵，不滿道：“我看你最近有點飄?！?/br>
    “……”

    “你是不是和趙明川聯手了，專門挑這種坑貨讓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