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阿黎小身子一抖,顯然沒有預料到話題轉變的這么快。明明方才還在沏茶呢,怎么就變成朝堂上的暗流涌動了? 都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阿黎也怕麻煩,這個時候,她是不是該撤了? 彼時屋子里只有趙煊王安和包括阿黎在內的兩個丫鬟,阿黎正撓心撓肺地想著要不要自行退去,卻見另一邊的丫鬟一副毫無所知的模樣,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而上首坐著的趙煊也并沒有顧忌到她半分,聲音清冷地可怕:“什么時候的事?” “昨兒晚上。一行人正趕著走水路,行至半夜,忽然沖出數十殺手。鄭大人肩上中了一劍,因劍上抹了毒,當晚便不治身亡?!?/br> “不是派了人去護著了么?”趙煊語氣不大好。 王安請罪道:“王爺恕罪,夜中混亂,幾名侍衛一時不察,叫歹人得了手?!?/br> “罷了,等回來叫他們自個兒下去領罰吧?!?/br> 王安咽了咽口水,替那幾個侍衛捏了把汗。 “如今那邊情況如何了?”半晌,趙煊又問道。 王安定了定心神:“那群殺手已經都解決了,沒有漏掉半個。至于鄭大人的心腹,確定其身死之后,也都被控制住了,只等王爺發落?!?/br> 趙煊眉頭深鎖,開始深思起來。本來只是想試探試探的,沒想到張太師竟然這樣著急,可見里頭應該是有不少事的。 那位鄭大人,趙煊也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快就死了,明明看著不像是個短命的啊。算了,死了也罷,只是這身份還是得用一用的。秦太傅那幾個老東西,一直防著他,若是鄭大人這個身份能為他所用,以后說不準能打聽到不少事。 即便不能,此次亦能將秦太傅和張太師那老東西的關系弄僵。他坐山觀虎斗,怎么看都不吃虧。 不過須臾間,趙煊便想好了對策:“對外就說鄭大人遭遇刺殺,萬幸保住了一條命,讓那些人狗咬狗去。至于查案,叫人假扮那位欽差大臣,繼續查好了?!?/br> “那船上的人?” “能收攏就收攏,收攏不了便不必留了。若是日后查案的時候真查出了什么,先斬后奏,無需多顧忌?!壁w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輕笑了一聲,“想必這也會是秦太傅的意思吧,畢竟觸及了皇上的利益呢?!?/br> 阿黎聞言,一股寒氣從腳底涌上來,冷得她牙齒都發顫。這樣說滅口就滅口,完全沒有猶豫和憐憫,叫她對趙煊的觀感復雜了許多。 若是她沒聽錯,那位鄭大人應當是朝廷派出去查案的大臣,卻在南下的途中不幸遇害了。阿黎不知道是哪一派的人做的,不過,趙煊他們在里頭扮的角色也奇怪地很。 明明是要護著的,卻在失敗之后又封鎖了消息,還企圖控制別人。怎么看,這都不像是正派人該有的做法。 果然,他們這位攝政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反派! 阿黎為自己的發現而激動,不過面上沒有露出一丁點兒出來。若是這會兒將消息散布出去,定然,定然……定然會死吧。 阿黎幽幽地吐了一口氣,這正院里被守地密不透風,又處處都是趙煊的心腹,她若是有什么壞心思,還沒有開始只怕就要跟那些人一樣被滅口了。 對面的小丫鬟依然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站著。阿黎似乎也明白了為何這般私密的事不會避著她們了。眼前這個丫鬟,定然也是信得過的。至于她,一個毫無根基的小丫鬟,趙煊壓根就沒有放在眼里過。 或許,還有別的一層意思,她作為孫嬤嬤舉薦過來的丫鬟。畢竟她是孫嬤嬤是趙煊身邊的老人,再衷心不過,而她是孫嬤嬤看中的人,她和孫嬤嬤已然是同一陣線上的人,利益相關,本身就是可以信任的。 這樣想著,阿黎也不知道該用什么心思去面對了,總感覺她和這些人已經狼狽為jian了。 片刻后,前面的那兩人做好了決定,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只是阿黎早已經神游天外,聽不太清楚了。直到王安停了下來,屋內一片靜默,阿黎才又迅速地回神。 趙煊問完了正事,也覺得坐夠了,遂站起身準備四處走動走動。阿黎作為貼身丫鬟,立馬有了動靜,悶聲地跟在后頭,只等吩咐。 趙煊突然停下,回頭的時候就看到阿黎矮矮的小身影。對著她那顆小腦袋,趙煊再次看向了一邊的茶壺。 “都下去吧?!壁w煊有些煩躁地說道。 阿黎當然求之不得,與旁邊的小丫鬟行了禮,立馬退了下去,王安亦然。 室內只剩趙煊一人,他郁悶地走了幾步,而后不由自主地踱步到窗邊。這邊放著之前的那盆花。那次莫名其妙的生病之后,這盆花長勢似乎好了許多。趙煊拎著水壺,一股腦澆上去,心里的那股焦躁才減輕了許多。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不論是對事還是對人。 自打頭一次見面,趙煊就不太喜歡那個丑丫鬟,真要說起來,也談不上討厭,只是每次見到她都會有些怪異的想法。 超出掌控的事,趙煊一貫會選擇抹殺。對這個小丫鬟,他也起過滅口的心思,只是幾次接觸下來,他卻發現對方實在太弱太弱,一捏就能死掉,讓他完全提不起滅口的心思。 水壺里的水已經澆完了,趙煊拎著輕了許多的水壺,心里方才好受了些。低頭一看,花盆里也變得水汪汪的,似乎要溢出來。他記得李全似乎說過,花花草草的,不可以一次澆太多的水。 再看看那盆花,趙煊頗為苦惱地揉了揉額頭??傔@樣下去,不會被澆死吧。 出了主屋的阿黎,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哆嗦。 秋月在外頭候著,看到阿黎出來了幾步趕到她旁邊,見狀關切道:“著涼了還是怎得?” “沒事,老毛病了?!?nbsp;阿黎蒼白著臉,有些虛弱。 秋月看著她的樣子,心里的擔心一點兒都沒少:“總這樣可不行,要不我讓小廝給你交個大夫過來?!?/br> “不必了,我回去泡個熱水澡就好了?!?/br> 秋月似信非信,可阿黎也只能這樣說了。 “那行,你先回去吧,這兒還有我頂著?!?/br> 阿黎謝過秋月,匆匆回了屋子。 她知道這不是她的錯覺,最近這種感受真實越來越強烈了。阿黎迫切地想知道里頭的原因,也想擺脫這種被動的地位,算算日子,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最多還有半個月,她耗得起。 第23章 阿黎回到了屋子之后,仍然覺得渾身不舒服。雖然知道這不過是感覺而已,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可阿黎還是泡了一個澡。 托了如今這名頭的福,她只吩咐了一聲就有小丫鬟將熱水送過來了。以前在西院,從來只有她聽別人吩咐的份兒,沒想到才過不久,便輪到她站咋這里吆三喝四了。一瞬間,阿黎覺得自己和西院那些大丫鬟的身影重合了,而眼前這個小丫鬟,就是之前的自個兒。 正院里的丫鬟還是不少的,這邊的廂房里住了不少,隨手一招就能招出許多來。 作為大丫鬟,自然有使喚這些小丫鬟的權利??粗⊙诀哂行﹤€不滿的眼神,阿黎神氣地站直了身子,絲毫都不覺得慚愧。 將自個兒收拾妥當了,阿黎才鉆進了被窩里。 若是勤快兒點的人,這會兒應當去主屋哪兒露露臉,或是在秋月面前多學學規矩??砂⒗鑿膩矶际莻€懶人,也不稀罕去伺候那位主子,自然是能躲則躲。 被子應該是今年剛做的,簇新粗心的,且昨兒曬過了,暖和得很。 這愜意的生活,快要將她腐朽了,阿黎瞇著眼睛,樂顛顛地想著。若是拋開那位難伺候的主子不提,在正院當大丫鬟還是很不錯的。 因傍晚睡得太舒服,阿黎直接就沒有醒來了,連晚飯都沒有吃。楊柳發現阿黎一直未出來,有些不放心地想過去看看。 剛走到門前,還未敲門,就被秋月攔下了。 “她還在休息,先別打擾了?!?/br> “可是她沒有用晚飯啊?!?/br> “不妨事?!鼻镌碌?。 楊柳收回了手,因她對阿黎印象還不錯,特意問道:“她是怎么了,生病了,還是嚇到了?”后面一句不是空xue來風。就他們王爺那喜怒不定的性子,確實有被丫鬟被嚇倒過。 秋月狠狠地點了點她的頭:“渾說什么呢,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楊柳無辜著眨了眨眼睛。 “我傍晚的時候瞧她臉色不大好,興許是著涼病著了。她也是個倔的,怎么都不讓叫大夫,后來我聽幾個小丫鬟說,她回去的時候已經洗了熱水澡,這會子再睡一覺,想必就沒事了?!?/br> “身子還真是弱啊?!睏盍袊@了一句,想想阿黎確實是個單薄的身子,也就沒有什么好奇怪的了,隨后便跟著秋月一道兒離開了阿黎的屋子。 而在兩人心中烙□□弱多病印象的阿黎,則在床上窩成一團,手里抓著被子一角,臉蛋睡的紅撲撲的。 第二日,阿黎早早地起身找到了秋月。 她站在那兒吞吞吐吐,秋月還以為是要說什么大事,結果等了好一會兒,卻聽到阿黎說自個兒不想奉茶了,讓她看看能不能給換個差事。 有了昨兒的經歷,叫阿黎實在難以再繼續這項差事。只不過,等她好不容易說完以后,秋月也換上了一副為難的模樣。 “有什么難處么?” 阿黎忽然覺得自個兒唐突了?;蛟S,她不該這樣麻煩別人。 秋月張了張嘴,許久沒有出聲,最后實在沒法子,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實話告訴你吧,咱們這幾個大丫鬟加到一起,能做的事也不過兩三樣,其余全都被那兩個給包圓了。而未經王爺允許,我們亦不可以自作主張做別的差事。是以……” “所是以,我若是不奉茶,便沒有旁的事來做了?” 阿黎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話里透著一股不自知的興奮勁兒,哪家的大丫鬟能悠閑到這個份上? 秋月似乎看出了阿黎的心思,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自然不是,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在里頭站著傳傳話,彩枝就是做這個差事的,多加一個你也無妨?!?/br> “原來如此啊?!?/br> 聽到秋月這么說,阿黎也只能應下了,她才過來,總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吧。 為了表示自個兒還是個有用的,阿黎學著彩枝,開始了在主屋里站崗的活兒。站了兩天之后,阿黎貌似知道了為何彩枝會是那么個悶悶的性子了。 絕大多數時候,她們倆都是不用開口的,便是趙煊有事吩咐了,也只要簡單的應一聲而后出去遞個話。這份活兒考驗的不僅是腳力,還有心性。 阿黎自問心性還是不差的,可比起彩枝,卻還是弱了不少。 不過,阿黎也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比如這些日子,趙煊從來就沒有使喚過她,只當她不存在,很刻意地忽視了。 偶爾他也會瞥向阿黎,只是一瞬即逝,從來不會多看一眼。阿黎覺得趙煊看自己的眼神頗為怪異,像是戒備,又像是探究,總之不是太放心就是了。他主動的避免了兩人的接觸,卻又放任她站在他目光所及之處。 若不是阿黎有自知之明,興許就要狂妄地覺得這人看上她了呢。阿黎自嘲起了那些胡思亂想的東西,而后看著旁邊的花盆出身。 她站的地方離窗邊挺近,不用偏頭就能看到窗臺上的花。阿黎記得,頭一次進來的時候那花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的,這會兒放在窗臺上,興許是為了多曬曬太陽。 如此看來,這位王爺對那盆花應該是上了心的。 那花和前些日子比起來沒有多大的差別,連花苞都沒有變大,這是抽條了不少,高了許多。她一直覺得這花不同尋常,來正院也是為了接近這盆花的。 可到了這兒她才知道,在隨時都有人盯著的情況下,便是多看一眼也不容易,哪里還能接近呢。 趙煊躺在榻上翻著書,眼睛一轉就看到了阿黎在走神,眼神無光,瞧著呆頭呆腦的樣子。這丫頭,怎么這么蠢,也不知孫嬤嬤是怎么看上的。 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養的花,趙煊合上了書,冷聲道:“你在看什么?” 阿黎抬起頭,看到邊上的彩枝連動都沒有動一下,知道這話是對著自己說的。她福了福身子,自是不敢說謊道:“回稟王爺,奴婢在看那盆花?!?/br> “為何?” 阿黎詭異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想起了守著金幣的惡龍,小氣而敏感,只怕別人看一眼金幣都會不高興,因為那是他的私有物。這王爺,似乎與那惡龍也沒什么兩樣。 “奴婢只是一時好奇,方才多看了兩眼,還請王爺恕罪?!?/br> 趙煊不知道有沒有接受阿黎的說法,只是語氣還是不大好:“以后離那花遠一點?!?/br> “是?!卑⒗枰餐耆辉诤跛睦淠?。 趙煊一手枕著頭,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第二日,趙煊就發現兩個丫鬟掉了個個兒。原本站在窗戶附近的阿黎,今兒已經站到了里面。趙煊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心里滿意阿黎的識相。 若是她能一直這樣識相下去,似乎也還不錯。 在正院當了四天的職之后,阿黎趁著換班的空擋,獨自一人回了西院。才幾日的功夫,阿黎卻像是走了許多一樣,看著西院的景致,真是怎么看怎么舒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閑話,阿黎這個忽然離開了西院的灑掃丫鬟,在離開的這幾日再一次被當作了主角兒,傳的很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