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如何攻城
結束,其實也是另一種開始。只是每一個開始都伴隨著長時間的醞釀與曲折,以至于很多時候的結束其實都只是為了盡快的告別這種曲折。 沒有人知道程月棠到底在結束什么,也沒有人知道程月棠到底想結束什么。于她而言,戰爭不是她所要的,她卻開啟了戰端。爭斗不是她想要的,她卻深陷。 好似世間一切她所不喜的東西都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以至于她不得不去接觸,去忙碌,以至于最后忘記了這些曾是她所厭惡的。 常青山前來議和,結束了。 可以說常青山還未開始,便已然結束。 為什么? 沒人知道。 他在營帳之中狠狠的指責了一番程月棠,但程月棠卻并沒有因此而讓他的生命徹底結束。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程月棠雖不是什么明君,但身為一個領導者,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昌平在常青山離開前曾對著他道,讓他回去以后好生照顧好唐英,倘若待來日他們進了幽州城唐英若是有任何損傷,她便拿常青山是問。 程夜朗仍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他恨不能將常青山大卸八塊,因為常青山動搖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與原則。 常青山被程月棠遣人送回去以后,烏蘇大軍也已經到了幽州外五十里之處。 三路大軍終于在幽州匯合,對幽州城形成了包圍之勢。 凱奇,烏爾曼,張承沖,何守業,余非常等人都前來程月棠的營帳議事,商議接下來該怎么辦。 幽州不是沒有爆發過戰事。 當年宋明前太子楊越銘起兵造反,老皇帝提早得知便離開了幽州城,而后率大軍將城圍了下來。 那場戰爭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但程月棠至今卻仍是歷歷在目。 凱奇和烏爾曼的想法還是如以往一樣,先打了再說。畢竟已經到了這一步,退,是不可能的了。但若不退,那就只能強攻。 可是幽州城當真那么容易攻下嗎? 要知道,這里可是當年宋明的京城,乃是京畿重地。當年老皇帝以數倍兵力尚且攻打了幾天幾夜,更何況此時兩邊兵力相差無幾? 然而不強攻又能怎么辦?難道使用投石機強攻? 在這一點上,莫說張承沖何守業很是抗拒,就是程月棠本人也無法接受。 要知道,這幽州城里住著的,可都是程月棠看上一眼便能道出家譜的人,這幽州城里住著的可都是對秦國公府了如指掌膜拜不已的普通百姓。 要程月棠徹底毀去幽州城,程月棠做不到。 程夜朗想到了前幾日常青山前來議和時,程月棠提到的辦法。 將城內的大軍引出來,在城外的寬闊處進行圍殺。 可是怎么才能將城內的大軍引出來呢?換個說法,怎么才能讓城內的守城將領覺得有機可趁從而派兵出城前來與大軍進行rou搏戰呢? 凱奇烏爾曼等人思前想后終是沒能想出什么可行的辦法,只得將目光重新轉向了程月棠。 張承沖道,“大將軍,幽州城本就易守難攻,更何況此時他們還堵住了左右兩邊的官道,我們若是強攻,只能從東門或者南門方向進攻。想要將他們引出來,除非我們在這兩邊同時潰敗,這樣,他們才會覺得有機會?!?/br> 何守業擺手道,“如此萬萬不可。這城外雖沒有什么高山深谷,但也多山林,一旦我們佯裝敗退被逼入山上,到時候他們一把大火燒起來,我們再想回去,可就難了?!?/br> 此時正值炎夏,何守業此番考慮合情合理。 畢竟大規模軍團作戰,撤退與反攻都只在一念之間,只要稍有不甚,被幽州城內的守軍逮住了機會,程月棠想要再殺回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烏爾曼道,“大將軍,圍困幽州如何?” 昌平聞言當即就笑了出來,“看來你這將軍當真是不知道幽州城到底有多久的歷史,想要圍困幽州,除非你將幽州城四周全都封起來?!?/br> 程夜朗點頭道,“幽州城原本是宋明的京城,軍資糧草堆積如山,城中百姓也大多在城中務農,根本不需要出城,只有少數部分大戶人家在城外有田地。糧食斷不了更不要提水源。當初城中缺水,前太子便提議興修水利,雖然當時被駁了回來,可是后來朝廷還是照辦了。只不過那時候是楊越遙在朝中興風作浪,這功勞,自然也就算在了他的頭上?!?/br> 程月棠自然是不會對城中百姓使用毒術的,斷不了糧,也斷了不水,想要圍困幽州,幾乎是癡人說夢。 “那怎么辦?既無法將城內的大軍引出來,又無法圍困,那豈不是只能眼看著?” 凱奇問到。 這時,程月棠道,“如果實在不行,那就強攻?!?/br> 昌平也點頭道,“強攻乃是唯一,如果讓楊季修察覺到我們奈他不何,我們的處境將更加被動?!?/br> 幾位將領聞言都是沉默,誰都知道這幽州城乃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而今卻要強攻,那豈不是在拿牙齒砸核桃? 議事完畢之后,程月棠找到昌平道,“而今只差最后一步了,你便回烏蘇去吧。我會派人去助你重建琳瑯古國的?!?/br> 此時程月棠兵臨城下,楊季修已成甕中之鱉,雖然會多花上一點力氣,但最終的結果卻是一般無二。昌平一路隨軍而來,到此時已經沒有她什么事了。她只要將真正的長生藥研制出來以后交給程月棠即可。 不料昌平聞言卻是搖頭,“此事還未結束,我還不能離開?!?/br> “怎么?你擔心我會為難唐矩和唐英?” 程月棠笑問到。 昌平淡淡一笑道,“這一點我倒不擔心,你對英兒矩兒怎么樣,我心中有數。只是楊季修當初害我不淺,我怎么也要問個清楚才是?!?/br> 程月棠點頭道,“也是。當初若不是楊季修挑起宋明與烏蘇的戰爭,你如今只怕還在這幽州城內當著女皇,哪里會有而今這么一大堆的麻煩事?!?/br> 昌平道,“那日常青山那般說你,我知道你心中始終是在意的。但是有一點你要明白,楊季修雖然對秦國公府不薄,但你秦國公府也未曾愧對楊季修,所以,你心里不要有任何負擔才是?!?/br> 程月棠道,“你放心吧,我那都是做給常青山看的。倘若我不表現得很是駭然,那他回去之后怎么給楊季修說我已經被他說動了呢?而楊季修又豈會毫無顧慮的坐在城中等著我們呢?” 昌平笑著道,“我就知道你的算盤肯定不會這般簡單。不過即便楊季修要逃,只怕也沒地方可去了吧?” 程月棠搖頭道,“那可不一定。當年我與他一道去過北境,他對北境也是相當熟悉,一旦他逃入北境,我們大軍很難展開,恐怕當真還拿他不住?!?/br> “原來如此?!辈铰勓匀粲兴嫉狞c了點頭。 程月棠接著道,“再者,幽州城并沒有想象中那般容易攻破,楊季修若是有心要逃,只怕我們攻入城中之時,他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了?!?/br> 昌平點頭道,“如此也是。當日我還以為你只是心有觸動,不料卻是這般打算的?!?/br> 程月棠嘆道,“常青山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我豈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被觸動?!?/br> 兩人再度聊了一陣,程月棠這才回到了營帳之中。 程月棠剛剛踏入營帳,就看到里面坐著一個人。 卻是羽吉。 程月棠一路北上都將他與燕無聲帶著,只是一直沒有理會他們。而他們也知道,程月棠若是有心要留住他們,他們根本沒任何辦法逃脫。所以便一直跟著大軍北上了。 程月棠看著他道,“你可有事?” 羽吉起身躬身道,“大將軍,而今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還不肯收手嗎?” 程月棠冷笑道,“收手?怎么收手?議和嗎?” 羽吉道,“主上對大將軍之心天地可鑒,當初金鑾殿上之事也肯定有所誤會,你為何不親自找主上問個清楚?” “怎么問?被貶為庶民之后厚著臉皮跪在皇宮前求見嗎?” 程月棠再度反問道。 羽吉搖頭道,“當初在琳瑯古墟之中,主上冒著生命危險解救大將軍,大將軍難道就一點也記不得了?” 程月棠搖頭沒有說話。 羽吉接著道,“戰火一起,生靈涂炭。大將軍起兵反夏雖是情有可原,但事已至此,只要你與主上相見,這其中的一切不都清楚了嗎?” 程月棠轉身厲眼看向羽吉,“那議和他為何不親自前來?卻派一個寧親王?本將雖為稱帝,但與他那皇帝有何區別?他為何就不肯親自前來?難道還擔心本將軍會因為前事之恨而殺人泄憤?” 羽吉聞言語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程月棠陰沉著臉道,“若是他有心與我分說清楚,當初在金州之時他便不會棄城而去。也不會命你與燕無聲前來行刺與我!退下吧?!?/br> 程月棠揮手示意羽吉退下。 羽吉聞言搖頭一嘆,臉上滿是失望與無奈。 待得羽吉走了之后,程月棠這才好生的出了一口氣,伸手撫去額頭上的細汗。 幽州城外,大軍篝火猶如滿天繁星,在這夏夜之中與夜空輝映。遠處的山上還有鷓鴣啼鳴,也不知是啼歸,還是啼去。亦或者,這聲聲鷓鴣只是在這夏夜里的一種伴生物,根本是什么也代替不了。